顶层公寓变成了一个华丽而冰冷的监狱。
主卧的门外,二十四小时有人值守。所有通讯设备被礼貌而强硬地收走。连佣人送餐进来,都有保镖在门口严密监视。夏然(安澜)被彻底隔绝在这座金笼之中,成为了真正的囚鸟。孟飞没有再出现,但他无处不在的监控和高压,如同实质的空气,挤压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夏然知道,这只是风暴前的死寂。孟飞在行动。他在调集力量,像一张无形的巨网,正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迅速收紧。目标只有一个:剥开“安澜”的壳,露出里面那个叫“夏然”的灵魂。
她强迫自己冷静。恐慌和焦虑是无用的毒药。她开始像真正的安澜一样生活——画画。每天对着落地窗外永恒的城市天际线,画下扭曲的线条、压抑的色块、破碎的光影。这些画,半是表演,半是她内心真实的写照:囚禁、挣扎、迷惘。她甚至故意画了一幅孟飞的侧影,用阴郁的色调勾勒出他轮廓的冷硬,却在心脏位置涂上一抹诡异的、近乎温柔的暖橘色——这是她刻意留下的破绽,一个看似情愫暗生实则暗藏嘲讽的“证据”。
管家每天会定时收走她的“作品”,呈送给孟飞。夏然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又在想什么。她只能赌,赌孟飞对她扮演的“艺术家”人设仍有最后一丝欣赏,赌他暂时还不想彻底撕碎这层关系——至少,在拿到确凿证据之前。
她也在等。等待自己埋下的“刺”所带来的回响。那份“天枢计划”的核心报价,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必将激起波澜。
几天后,波澜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汹涌而来。
书房内线电话罕见地响起,管家通知她:“安小姐,孟先生请您到书房一趟。”语气依旧恭敬,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夏然的心猛地一跳。该来的,终究来了。
她换上一条素净的米白色长裙,努力平复呼吸,打开主卧的门。保镖沉默地跟在身后,如同押解。书房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孟飞冰冷低沉的声音,正在和电话那头的人交谈。夏然站在门口,清晰无比地听到了通话内容:
“……赵总,恭喜恒远拿下‘天枢’,手段确实高明。”孟飞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不带一丝情绪起伏,“不过,我很好奇,贵集团是如何精准把握到我方……小数点后两位的最终报价的?别告诉我是巧合或者精妙的商业推演。这种级别的‘神算’,没有内部最核心的资料,不可能做到。”
电话那头似乎在辩解什么。
孟飞发出一声极轻、极冷的嗤笑:“内部?当然。但我更感兴趣的是,‘那份资料’是通过什么途径,到了你恒远的手里?赵总,我们打交道多年,我的手段,你是知道的。”他顿了顿,声音陡然变得更加森寒,“告诉我名字。那个胆敢在我眼皮底下做手脚的叛徒的名字。或者……让我查到,代价会更大。相信我,我有的是办法让叛徒……和他背后的人,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
威胁如同实质的冰棱,穿透房门刺向夏然。她手脚冰凉,血液几乎凝固。孟飞在直接向恒远施压!他不仅仅在追查泄密,更是在逼恒远交出信息来源!
电话似乎被挂断了。书房内陷入一片死寂。
“进来。”孟飞的声音响起,毫无波澜。
夏然推开门。孟飞背对着她,站在落地窗前,背脊挺直如标枪。他没有转身,只是淡淡开口:“都听到了?”
“……”夏然沉默。否认没有意义。她走到书桌前不远处停下。
孟飞缓缓转过身。几天不见,他眼底的青色更深,下颌线绷得极紧,整个人透着一股被压抑到极致的暴戾,如同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他的目光落在夏然脸上,不再是审视,而是一种冰冷的、洞悉一切的了然。
“‘蚀骨’戴得还舒服吗?”他突兀地问,唇边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笑意。
夏然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的胸针。冰冷的金属荆棘缠绕着心脏的位置。
“安澜……”孟飞一步步走近,每一步都像踩在夏然紧绷的心弦上。“或者,我该叫你什么?”他停在离她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眼神锐利得如同手术刀,精准地解剖着她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你的画,很美。充满了绝望和……扭曲的爱意?还是恨意?”
他伸出手,却不是抚摸她的脸,而是猛地攥住了她戴着“蚀骨”胸针的衣襟!力道之大,让她几乎窒息!冰冷的荆棘硌着她的胸口,带来尖锐的痛感。
“告诉我,”孟飞俯身,灼热的气息带着毁灭一切的疯狂,逼迫她直视他那双燃烧着黑色火焰的眼睛,“‘蚀骨’的毒,是渗进了你的皮肉,还是……融进了你的骨头里?”他声音压得极低,每个字都像是淬了毒的刀刃,“那个让你甘愿化身毒蛇来咬我的人……是谁?夏振国已经死了!还有谁?!”
夏然的瞳孔骤然收缩!孟飞不仅查到了泄密与她有关,他甚至开始触及她复仇的核心源头——她的父亲夏振国!他猜到了她扮演安澜的动机是为了潜入孟氏复仇!这比单纯的商业间谍指控要致命千百倍!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海啸般将她吞噬。伪装在孟飞这双洞穿一切的眼睛面前,摇摇欲坠。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夏然挣扎着,声音因缺氧而嘶哑破碎,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恐惧是真实的,但此刻更多的是被触及逆鳞的绝望愤怒!“孟飞!你放开我!你疯了!”
“疯?”孟飞低低地笑起来,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戾气和极致的危险。“或许吧。被一条藏在枕头边的毒蛇咬了,任谁都会发疯。”他猛地松开手,夏然踉跄后退,扶着书桌才勉强站稳,剧烈地咳嗽喘息。
孟飞没有再看她,转身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声音冰冷决绝:“秦峰,启动‘清道夫’计划。目标:安澜。我要她过去五年,不,从出生开始到现在,每一分每一秒的行踪轨迹、接触过的每一个人、做过的每一件事,都给我挖出来!挖地三尺!所有关联人员,控制起来!让技术组接手她所有经手的电子设备,包括那个工作室!记住,是深挖,彻底的,不留任何死角!”
电话挂断。
书房里只剩下夏然急促的喘息声和窗外渐小的雨声。
孟飞背对着她,站在窗前,像一尊冰冷的杀神。他最后那句话,如同死刑判决书。
“清道夫”——清除一切障碍、抹平所有痕迹的终极手段。他不再需要试探,不再需要伪装。他要撕碎“安澜”这张画皮,不管下面藏着的是夏然,还是别的什么妖魔鬼怪!他要将她的过去、现在、连同她背后可能存在的所有势力,连根拔起!
夏然的脸色惨白如纸。她看着孟飞那充斥着毁灭气息的背影,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真的可能……玩火**。那把名为“复仇”的刀,已经悬在了她自己的头顶。金色的囚笼,在这一刻,彻底化作了修罗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