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与破晓 第12章 断弦序曲

夜烬阑的命令像一块巨石砸入本已不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安全屋内的气氛瞬间绷紧至极限。

武振雄第一个提出异议，他几乎是梗着脖子，像一头被激怒的熊：“收缩？放弃外围？夜顾问！你这是把我们都当成活靶子圈在一起！沐医生是目标，我们难道就不是了吗？‘熵’要是来个一锅端呢？”

夜烬阑甚至没有看他，目光依旧锁定在沐笙身上，那眼神带着一种近乎野蛮的占有和不容置疑的控制。“他们的目标是‘第七弦’。分散力量，才是给对手逐个击破的机会。”他的声音不高，却压过了武振雄的怒火，“执行命令。”

“你他妈……”武振雄额角青筋暴起，拳头攥得咯咯响，但最终，他还是狠狠一脚踹在旁边的椅子上，转身去布置防御，嘴里低声咒骂着，内容模糊不清，但“独裁”和“三年前”几个字眼依稀可辨。

秦青默默地将分析资料收拢，开始检查安全屋每一个出入口的传感器状态。她没有说话，但紧抿的嘴唇和比平时更快的动作频率，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信任一旦出现裂痕，每一个决策都会被放在放大镜下审视。

高彬把自己更深地埋进数据流里，仿佛外界的一切纷争都与他无关，只有屏幕上跳动的字符才是真实。只是他敲击键盘的力度，泄露了他同样紧张的神经。

琉璃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从扩音器传来：“防御系统已提升至最高级别……所有非必要通讯端口已关闭……我在尝试反向追踪图片源头，但对方……对方像幽灵一样，痕迹被抹得很干净……”

沐笙站在原地，感觉自己成了风暴的中心。夜烬阑那句“你的命，归我管”，不像保护，更像一道冰冷的枷锁。他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看着他眼底那片冻土之下隐约跳跃的、危险的火星，一种复杂的情绪在胸腔里翻涌——有恐惧，有屈辱，有一丝可耻的依赖，还有更多无法定义的混乱。

“你打算怎么‘管’？”沐笙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问。

夜烬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向前一步，距离近得沐笙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混合着硝烟与苦艾的冷冽气息。他抬起手，似乎想碰触沐笙的脸颊，但最终只是拂过他肩头一缕并不存在的灰尘，动作僵硬而疏离。

“待在我视线范围内。”他最终说道，语气是不容商榷的命令，“记住，恐惧和怀疑，是‘熵’最好的食粮。”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安全屋变成了一个高度紧张的金丝雀笼。武振雄带着人将每个角落都检查了数遍，设置了多重物理和电子障碍。秦青在反复分析那张街景图片，试图找出任何被忽略的细节。高彬和琉璃在与无形的数字对手进行着攻防战。

沐笙被安排在指挥中心最里面的位置，夜烬阑就坐在他不远处，处理着不断汇入的信息，偶尔下达简短的指令。他没有再看沐笙，但沐笙能感觉到，有一种无形的注意力始终缠绕在自己身上，如同最细韧的蛛丝。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和偶尔响起的通讯提示音中缓慢流逝。每一秒都像在被拉长，煎熬着每个人的神经。

沐笙试图专注于手头有限的工作，但那段不谐之音总在他放松警惕时，于脑海深处隐隐回响，勾动着那些被他强行封印的、关于失去和绝望的记忆碎片。他用力掐着自己的虎口，用疼痛维持清醒。

突然，高彬发出一声怪叫，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了喉咙。

“怎么了？”夜烬阑立刻问道。

“信号……好多信号……”高彬的声音充满了困惑和恐惧，“从……从我们的内部网络……各个终端……同时涌出……无法阻断！”

几乎在同一时间，安全屋内所有的屏幕——无论是中央大屏、个人终端，甚至包括高彬和琉璃那些显示着复杂代码的 specialist 屏幕——瞬间被同一个画面覆盖！

那不是图片，也不是文字。

那是一段**实时监控视频**。

画面里，正是沐笙此刻坐在安全屋角落的身影！角度略微俯视，清晰得连他微微颤抖的睫毛都能看见！

镜头缓缓移动，扫过他紧握的、指节发白的双手，扫过他略显苍白的侧脸，最后，定格在他面前那台属于他、但早已被切断外部网络的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

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不知何时竟自己亮了起来，上面没有任何窗口，只有一片深邃的、仿佛在缓缓旋转的黑暗。

然后，一个冰冷的、经过处理的电子合成音，通过安全屋所有的扬声器，同时响起，回荡在每一个角落：

**【看啊，第七弦。你的恐惧，多么悦耳。】**

**【现在，聆听……你自己的……断弦之音。】**

话音落下的瞬间，沐笙面前那台笔记本电脑的黑暗屏幕中央，猛地跳出一行血红色的、不断闪烁的大字：

**【游戏开始。】**

紧接着，一段音频强制播放出来。

不是之前那种混乱的噪音。

而是一段……**极其轻微、却无比清晰的、金属摩擦声**。

“呲啦……呲啦……”

那声音，沐笙太熟悉了！

是三年前，夜澜出发去执行那个最终任务前，在门口，弯腰系鞋带时，鞋带金属扣轻轻刮过地板砖的声音！那是只有离得极近的沐笙才可能注意到的、微不足道的细节！

怎么会……这个声音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沐笙的瞳孔骤然收缩，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逆流！他猛地抬头，看向夜烬阑，眼中充满了极致的震惊和无法理解的恐惧。

夜烬阑也在看他，那双一向冰冷的眼睛里，此刻终于掀起了惊涛骇浪！震惊，愤怒，以及一丝……连他自己可能都未察觉的、深切的痛苦。

“不可能……”沐笙失声低语，声音破碎不堪。

这不再是挑衅。

这是**凌迟**。用只有他们两人才懂的、刻骨铭心的记忆细节，作为行刑的刀。

“找到它！”夜烬阑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冷静，带着一种近乎狂暴的戾气，他猛地砸了一下控制台，“把那个该死的信号源给我找出来！就在这栋建筑里！掘地三尺！”

安全屋，这个他们以为的最后的堡垒，在“熵”面前，形同虚设。

而沐笙，听着耳边那循环播放的、细微却如同惊雷的金属摩擦声，感觉自己的世界，正在伴随着这根被精准拨动的“弦”，发出不堪重负的、即将碎裂的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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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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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断弦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