讳疾 第2章 我要跳江

顾嘉睦穿好衣服，磨磨蹭蹭地从浴室出来，偷偷观察顾嘉和的脸色。见他神情如常暗自松了口气。顾嘉和从抽屉里拿出吹风机，递到他手上。

“手酸酸的，不想吹。”顾嘉睦把吹风机往回推了推，“你帮我吹。”

顾嘉和显然不想惯着他，把吹风放回原位。

顾嘉睦撇撇嘴，往哥哥的房间里走去，衣领却被勾住。

“回你自己房间睡。”

他撒旦吧？让这么可怜一醉小孩自己睡？

“哥，我胃不舒服。”顾嘉睦放软声音叫他哥，提醒一下这个玩忽职守的人照顾弟弟是他的天职。

“喝了好多好多，晚上胃疼怎么办？”他见他没立即拒绝，乘胜追击，“发烧了怎么办？死了怎么办？”

他立即吃了一个爆栗，脑瓜子嗡嗡。

“顾嘉睦！”顾嘉和的声音里骤然染上一丝真正的怒意，“你能不能别整天把这个字挂嘴边？”

然后，一如顾嘉睦所料，他再次妥协了。顾嘉睦迫不及待地钻进哥哥的房间，跳上他的床。他的床铺还有些皱巴巴的，当然是顾嘉睦造的。他趁哥哥进来前扯平，营造出从未叨扰过的假象。

等顾嘉和拿着吹风机进来时，顾嘉睦已经乖巧地背对着他，盘腿坐在了床沿。

看看，如果这个世界上真有“好哥哥奖”，他哥绝对是毋庸置疑拿下魁首。

吹风机响起。顾嘉和的动作很轻柔，指尖偶尔擦过他的头皮或脖颈，带来一阵轻微的战栗。顾嘉睦闭上眼，全心全意享受这份温柔。

一阵呜呜后，顾嘉睦顶着暖烘烘的头发把自己塞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冲他闪：“你快去洗澡，我等你一起睡。”

顾嘉和去洗澡后，他才猛然想起还有个倒霉朋友被我彻底遗忘在了酒吧。他拿起手机想发个微信聊表慰问，却看到屏幕上的时间显示还不到十二点。

居然这么早？

他以为自己醉了很久。毕竟顾嘉和从学校到家的地铁需要两个小时，他能那么快赶到，肯定是开车。这个念头让顾嘉睦受伤的心灵得到安抚。

顾嘉和洗完澡回来，在床的最边沿躺下，和他之间隔着的距离宽得能再塞下两个顾嘉睦。

他忍不住一点点挪过去，问哥哥：“你是不是生气了？”

他侧过头看了顾嘉睦一眼，没好气地说：“你还知道？”

“哥哥我错了。”他就这样，在哥哥面前绝对软骨头。

“你错哪了？”他似乎真想听个所以然来。

“我不应该去喝酒。”

“嗯。还有呢？”

还有？

还有？里升睦眨眨眼，故意嬉皮笑脸地凑近：“还欠老哥一个赔罪的香吻。”说着就冲他噘起嘴。

顾嘉和立刻抬手，轻轻在他嘴唇上拍了一下，力道不重满是嫌弃：“顾嘉睦，你17岁了，不是7个月。”

“那还有什么？哥哥给点提示嘛。”我继续耍赖。

他说：“你以后别再拿命吓我了。”

“好的我错了哥哥。”我立即认错并且伸出两根手指比在脸颊边，“我保证再也不乱说话，要不然天打雷劈。”

他瞪顾嘉睦一眼，势必是对他吊儿郎当的样子十分不满。

“好了好了，真的不乱说了。”顾嘉睦见好就收，要不然小媳妇又生气了，“睡觉睡觉，哥你明天还要回学校呢。”

但是他这条不值钱的小命就是鸡毛令箭，以备不时之需。顾嘉睦忍不住问他：“我再吓你怎么办？”

顾嘉和冷哼一声：“你试试。”

哎哟，好凶，试试就试试。

“哥，你跟那个女的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哥——”

“哥？”

顾嘉和不理他。

后半夜，顾嘉睦睡得极不安稳。混沌中他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块被投入熔炉的生铁，被无形的巨锤反复捶打锻造。一锤下来，胃被凿穿；再一锤，头骨开裂。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融化在烈火中时，他看见哥哥脚踩祥云，头顶圣光而来。 顾嘉和还叫他的名字。他为了看顾嘉和一眼，铁片上睁出两超清4k蓝光大眼。

老哥的精致的眉眼映入眼前，这时他才分清梦境与现实。顾嘉和把他被子掀了把从床上铲出来。

“你发烧了，我带你去医院。”顾嘉和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凑得很近。

顾嘉睦这才发现他眼里有淡淡的血丝。

“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急声问。

“胃疼……”顾嘉睦有气无力地说，胃部传来一阵阵痉挛般的抽痛。

他昏昏沉沉地被顾嘉和半扶半抱着弄到玄关，坐在换鞋凳上，看着哥哥把鞋套在他脚上。

深夜的风带着凉意。站在路边等出租车时，顾嘉睦浑身发冷，站都站不稳，整个人的重量几乎都挂在了顾嘉和身上。

急诊室的灯光白得刺眼，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医生是个表情严肃的中年男人，看着病历本头也不抬地问：“今天都吃了什么东西？”

他瞄了眼顾嘉和，心虚地说：“吃了青柠炒土豆和生蚝煎洋芋还有巴西烤肉烤马铃薯。”

俗称三包薯片。

“还有呢？”顾嘉和脸色更黑了，替医生问。

“还小酌了几杯。”

医生语气加重：“喝了多少？”

“……五六杯吧。”我声音越来越小。

医生开了单子：“先去扫个CT，看看情况。可能是急性胃炎。”

顾嘉睦疼得腰都直不起来，几乎被顾嘉和半抱着去做检查。唯一庆幸的是深夜人少，不用排队。

接着便被确诊为急性胃炎，收入住院。

躺在病床上，顾嘉睦疼得蜷缩起身体。护士过来打针时，他乖乖伸出胳膊。

顾嘉和站在床边，沉默地看着护士操作，直到护士离开，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顾嘉和才开口：“你钱不够用了？”

“没有。”顾嘉睦心虚地不敢看他。

“那你不吃饭？”他追问，“你钱呢？”

他不敢回答。寂静在病房里蔓延。最终从一系列“罪行”里挑了一个自以为最轻的：“充……充游戏了。”

顾嘉睦看见他哥被气得一噎，伸出手：“手机给我。”

顾嘉睦把手机放在他手上，然后被顾嘉和捏着手指解开指纹，在屏幕上一顿操作，最后落回他手里。

“你手机里游戏都上应用锁了，在我气消之前就别想玩了。”他平静地下判决。

啊？！那他上课干嘛啊？

他瞬间感觉病情都加重了。

药效上来，胃部的剧痛渐渐缓解。顾嘉和本想在旁边的椅子上守着，但顾嘉睦死活不同意，软磨硬泡，非要他也到床上休息。

最终得逞，他们俩勉强挤在这张窄窄的病床上。

再次醒来时，是被隔壁床新来的大叔和家属的说话声吵醒的。睁开眼睛，顾嘉睦发现身旁的位置已经空了。

他正疑惑地想掏出手机给哥哥打电话，却隐隐听到门外走廊传来了他压低却急促的声音，像是在跟什么人吵架。

我下床去偷听。

“我为什么要去跟他看电影？”他说，“都说了家里根本离不开人——我不是要拖你们下水的意思，但是他根本就是无理取闹……”

看电影？

是新女朋友叫他？

听着顾嘉和拒绝，顾嘉睦的暗爽稍稍冲淡了醋意。他地位还是更高一些，果然不被爱的才是小三，他可是正宫。

顾嘉睦放心地躺回去。

旁边新来的大叔见到他，略显惊奇：“小朋友，小小年纪怎么就胃不好啊？”

他老婆在一旁接话：“现在都是小孩都这样，一看就是不吃早餐。”

“不，因为我只吃了早餐。”

“你还挺自豪。”顾嘉和挂了电话走进来。

顾嘉睦立刻摆出一幅虚弱不堪，生命垂危的样子：“哥……”

“别装。”

顾嘉睦的阳谋被无情拆穿。

转念他又感觉需要甜言蜜语地哄哄顾嘉和，刚酝酿着送上“世界上最好的哥哥”这类高帽时——

“待会九点多医生会给你来打针，自己看着点水，我晚上再过来。”顾嘉和把刚打的粥放在床头柜上说，“现在学校有点事必须要赶回去。”

他太阳般温暖的笑容瞬间冷下去。

女朋友就那么重要？

电影就那么必须要看？

“哥……”他开口挽留，发现并没有立场，只能看着他匆忙离开。

隔壁床的大叔看着我，戏谑道：“你哥不要你了。”

“……”谢谢，虽然顾嘉和不是三岁，但也别往我他窝子上戳。

他躺在床上出神，几个白大褂人涌进来查房。他们先是慰问一下临床大叔，叫他待会进手术室不要紧张，是个小手术。

接下来便轮到顾嘉睦，还是昨天急诊室的医生：“现在胃还有在痛吗？”

他说：“没有。”

“有没有想要呕吐？”

“也没有。”

医生说：“那就好，幸好你还年轻恢复得快。以后饭还是要按时吃，小小年纪不要学着喝酒。”

“嗯。”

他如果病好了，顾嘉和更不会回来了。

顾嘉和会跟女朋友拍照，在乌漆嘛黑的电影院里拉小手，吃一个桶里的爆米花，喝同一杯饮料，兴致来了还会亲到一起。

时间过得缓慢而煎熬。护士来给他打了第二瓶药水，针头刺入手背血管的刺痛感让他短暂地回了神。临床大叔被接走去手术室了，病房里暂时只剩下顾嘉睦一个人。

寂静被无限放大。

他开始希望顾嘉和突然推门进来，告诉我事情办完了，或者干脆就是骗我的，他根本没走，只是出去买点吃的，但门口始终空无一人。

随即自嘲一笑，做梦都梦不到这么好的事。

直到下午，病房门才被再次推开。顾嘉睦几乎是瞬间就抬起了头，心脏也跟着提了一下。但进来的不是顾嘉和，而是骑手放下一个印着某家知名养生粥店logo的保温袋在床头：“43床是这里吧？外卖已经送到，记得给个好评。”

他盯着那个袋子，一动不动。

难为顾嘉和记得他。

这感觉就像是被轻轻抚摸了一下，紧接着又被推得更远。他用这种便捷又毫无温度的方式履行着照顾的义务，人却不在身边。

顾嘉和跟一个认识不到几个月的陌生人你侬我侬，却抛下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

想到这些他都快疯了。

顾嘉睦看了眼手里的输液针，直接把输液针扯了。由于角度不对，伤口偏大，鲜血直往外冒。

顾嘉睦随手往衣服上一抹。

他全身上下没有值钱的东西，唯一能拿来做筹码的，只有小命一条。

[合十][合十][合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我要跳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