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徽蛊 第5章 视线

昌祺放下水果叉。

“不过哥，我真的交了一份辅修申请。”

“嗯？想学什么？”

“新闻，行吗？”

辛熠悠悠点头：“挺好的，我支持，爸爸也会支持的，你自己安排好就行。”

昌祺有些思虑：“哥，你想不想回谛闻啊？”

辛熠愣住了：“你在跟我开完笑吗？”

昌祺突然笑出声……

“……是真的，我的申请表都交上去了，通过之后下学期就开始上课了。”

辛熠无奈摇摇头。

“哥，我觉得还是待在谛闻好，你怎么偏偏想出去呢？”

辛熠指出他的幼稚。

“你说的‘好’是指养老吗？这种想法大概只有四十往上走的人才会有，你小小年纪可别有这么大的惰性。”

昌祺确实不理解“养老”有什么坏处，毕竟辛熠已经算是事业有成、家庭美满了。而且他自从接管分公司以后忙多了，那里人多、事杂、庙小，想不出有什么好待的。

“我还以为你会很生气舅舅把你丢出去呢？”

“诶诶，注意你的用词啊，说的我跟流放似的。”

“呵呵呵，我还猜过你是犯了什么大错呢，现在看来是瞎操心了。”

辛熠揉揉他的头发。

“虽说是瞎操心，倒也操了不少心，都替我愁起来了。”

“你是我哥，我当然替你操心了。”

辛熠换了种方式引导他。

“自从你上了大学，是不是每天都过得轻轻松松、自由自在啊？”

昌祺点头。

“可你要是一辈子都待在学校里头寻求安逸舒服，就永远都想不明白我为什么离开了。”

昌祺低眸微思：“好像有些明白了，你就是想‘折腾’自己。”

辛熠满意：“还不算笨。”

昌祺渐渐思考起自己的将来，是不是也需要“折腾”一下……

眼神虚晃间就看到了远处的闻瑭，围绕在他身边的人群散的差不多了，只剩一位中年男子。

昌祺对他还有印象，就是那天在纪家与辛勐函说话的男人，原来他是个商人。

“哥，舅舅身边那人是谁啊？”

辛熠扭头。

“听过‘扶禋’没有？一家专研新能源的公司，他是老董殷哲林。”

“那应该很厉害吧，我看舅舅和他聊好久了。”

“倒也不一定是商务会谈，我也是刚听说他们俩是多年的朋友了，没准儿在叙旧。”

昌祺思考着什么……

“哥，做研究是不是挺有意思的？应该很有成就感吧？”

辛熠的深眸落在他眼中。

“未知对于任何人都有致命的吸引力，你要是有兴趣，我可以带你到实验室转转。”

“怎么听你一说，好像又很没意思啊？”

“你把它当成事业自然是没意思的，如果是像辛思那样拆了玩儿，就有意思了。”

也是……

“昌祺？”

闻瑭不知何时走到了他们身边。

昌祺回头起身：“舅舅！”

闻瑭脸色很严肃：“怎么没上课啊？”

辛熠也站起身。

“今天没课，就跟我哥来了。”

闻瑭的脸色这才缓和。

“来了多久了，也没跟我说句话。”

昌祺解释：“我这不是一直等着呢吗？谁让舅舅身边一直有人呢。”

“呦，这是点我呢。”

昌祺的出现是给殷哲林的一个巨大惊喜，头两次的遇见他看到了昌祺的燥烈、叛逆、冷漠，眼下却是乖顺、开朗。

殷哲林的话明显有挑事儿的意味，昌祺不愿意让他过于纠结这个。

“我可没这意思。”

他理直气壮的否认，语气在辛熠看来微微有些不妥。

“殷董，我弟弟年纪小、心直口快，不过也知道公事为重的道理，自然不会贸然打扰您二位的交谈，殷董不要误会。”

殷哲林默默听着，眼睛却一直在打量昌祺的“一身傲骨”，眼角的凌厉之色也都是在强压快要溢出心尖的喜欢。

闻瑭温和开口：“自家孩子没那么多计较。”

他缓和气氛的一句话让辛熠和昌祺露出几分疑惑。

“哲林，辛熠你刚才认识了，这是昌祺，可得记住了，省得以后闹笑话。”

殷哲林锐利的凝视毫无顾忌，只有现在他可以理所应当的看。

闻瑭又扭头告诉他们：“不用这么拘谨，昌祺，这位是殷哲林，论起来你得叫……”

他脸上露出难色，扭头看着殷哲林：“叫叔合适吗？”

殷哲林仰天无语。

“是不怎么合适，还是叫爷爷吧。”

“去。”

闻瑭轻训一声，却也被他的不正经逗笑，连他自己也笑得前仰后翻。

辛熠和昌祺被两人的趣话弄得微傻，昌祺有些不太喜欢殷哲林这种自来熟的张扬性格，看向辛熠。

“哥，这是我们家哪个方位的亲戚啊？”

辛熠还真是不知道，转了下眼睛等待闻瑭的介绍。

闻瑭拍拍殷哲林的肩：“哲林是昌挥的旧友，算了，你就跟着昌辞叫叔吧，反正也没叫妈了。”

这条关系属实让两人没想到，一时间都还处在怔愣之中。

殷哲林像失了枷锁一般对昌祺全方位“攻占”。

“这么为难啊？要不还是叫爷爷吧，你可以问问怀愔，我跟她真是同辈儿。”

“行了，别逗小孩儿了。”闻瑭止住他的玩笑，“昌祺，就叫叔。”

昌祺被“安排”得很不开心，但谁让他是闻瑭和昌挥的朋友呢。

“叔。”

“欸。”

气焰全无的一声“叔”令殷哲林喜笑颜开，其实也是没心没肺的幸灾乐祸，不过这声“叔”突然给了他一个美好的“畅想”，这张嘴里要是能叫声“老公”，不知道有多好听……

亢奋之下，他的眼神逐渐深邃……这些天的矛盾、郁结算是值了，他是越看昌祺越喜欢。

“辛熠，我刚和殷董谈了些将来的规划，你们之后会少不了接触，今后可要跟着好好学习。”

闻瑭这份特别叮嘱辛熠记在心上了。

“董事长放心。殷董，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殷哲林的舒悦渐渐散去，打量着辛熠。

“都是自家人，照顾是应该的。”

殷哲林无意看了眼闻瑭。

“辛总，闻董刚刚跟我介绍了你的公司，我觉得很不错，雷霆手段和管理风格都和辛副主任极其相似，果然虎父无犬子。”

闻瑭的脸色微变，但是没有表露什么态度。辛熠隐隐听出了他的话音，但同样没有表示什么，他说的都是恭维的客套话，自己按程序附和就是了。

“原来您和我父亲也相识，非常感谢您对我的认可，只是我与父亲并不同在一系统，至于他在工作中的行事习惯我也不大了解。倒是殷董如果发觉我的理念有什么不妥之处，还望提点一二。”

这番答复倒是完美继承了辛勐函的老奸巨猾，殷哲林瞥见闻瑭眼中的隐隐笑意，也妥协释然。

“期待合作愉快吧。”

辛熠微笑颔首。

昌祺神情严肃打量起殷哲林，殷哲林倒是欣然迎上了他的凝视，不过心底还是有些意外的，这小子还挺“敏感”。

几句闲聊后，闻瑭就叫走了辛熠，辛熠临走前特意低声叮嘱他：“乖一点啊。”

昌祺无声点头，然后无所事事的在一旁坐下，继续吃着东西……

殷哲林就坐在他的斜对面，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昌祺对于这个陌生的亲戚有些防备，他们这样静默了很久，殷哲林似乎没有主动“骚扰”他的意思，只是独自品酒。偶尔有人过来与他攀谈，他也只是点头示意，寒暄两句。

这样寡言少语的他，倒是突然有几分闻瑭和辛勐函的“气质”了。

“我都让你盯脸红了。”

殷哲林悠悠抬起眼眸，望尽昌祺纯净的双眸，他的眼睛太好看了。

昌祺不觉得自己的打量有什么不妥，也不觉得他这句饱含调戏意味的话真是戏弄，似乎……只是为了打破这份平静，或者是自己的视线。

“只怪你的脸皮太厚，我要是看得出来就不看你了。”

殷哲林脸色清沉，这小子还挺记仇。不过还是忍不住一丝喜悦，他倒是跟自己一点儿不“怯生”。只是他的语气是很冰冷的，是因为熟悉的人都离开了吗？这应该就是他对待陌生人的态度吧……不过这可不是殷哲林想留下的“初见”印象，得缓和一下。

“那有没有看出点儿别的？”

他的温顺迎合渐让昌祺的眼色染上孤傲：“你要不开口，还有些‘成功人士’的气质，不过刚才跟舅舅在一起的时候，像个没正形的老顽童，像个地痞。”

“哈哈哈……厉害啊，居然被你看穿了我的两面性。”

他心悦的哄着小孩儿，却恰恰满足了昌祺未消的童心，眼角不知不觉就遗漏出笑意……这个人挺“懂事”的，起码第一句不是倚老卖老教育自己，也没有像那些“高端”人士一样刻意维持疏离感。

正想着，殷哲林好像是验证他这想法似的，隔着桌子将身体靠近一些。

“欸，那会不会是闻瑭的原因？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你看我在你身边儿多有魅力。”

昌祺脑袋有些卡顿。

“你这么想会失去舅舅这位朋友的。”

他是真的不理解。

殷哲林满脸得意：“可我不光是他二十多年的朋友，还是昌挥的朋友。”

昌祺彻底无言了……

殷哲林开怀一笑，逗他真的很好玩儿。

辛熠谈完事回来，见殷哲林还在这儿有些意外。

“殷董。”

殷哲林抬头应了声：“忙完了？”

“嗯。”

辛熠明显听出他的心情比刚才好，低头看着昌祺：“我得走了，送你回学校。”

“哥，我还想待一会儿，你先走吧。”

辛熠知道他贪玩儿，就算回学校也会跑出去的，没强迫他。

“别疯的把时间忘了，你晚上还有课。”

“我知道。”

辛熠拿起西装外套离开了。

殷哲林的笑意再次展现：“看来咱们的相处还挺愉快。”

昌祺脸色无变，对这人的自恋程度并不意外……不过没有再搭理他，刚才说的话已经超乎他的意外了，便只专注于将面前的双皮奶上面的一层莲子碎挑出放到一旁……

殷哲林拿起酒杯品了一口，目光又落在昌祺脸上。

顶楼有点儿小风，昌祺的头发被微微吹乱，唇红齿白的脸孔更具吸引力，殷哲林的眼神几乎要吃人了……

昌祺察觉到了他的注目，直接抬眸迎上，这一抬眼让殷哲林清楚看见了他眼里的高傲、冷漠、审视。

“你有多少斤？”

紧迫的氛围瞬间消散，昌祺甚至愣住了，没什么好脾气回了一嘴：“没你胖。”

殷哲林失笑一声。

“我呢最近在练举重，拿你做个参数。”

昌祺诧异了：“你疯了吧？我135 呢，就你？”

殷哲林得逞一笑，不过脸色慢慢有些严肃，看来得加紧健身了……

“你们还在聊呢？”

闻瑭再次出现。

“舅舅，我等你呢。”

“什么事儿？”

昌祺眼角露出古怪的笑容，走过去趴在闻瑭耳边：“舅舅，我妈让我代问你好，她很想你。”

闻瑭的脸色变得不自在，撤开一些距离：“这孩子，胡说什么呢？”

昌祺满意退开，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

“舅舅不用不好意思，我走了。”

他转身离去。

殷哲林默默看着昌祺这一系列的情绪变化……放下酒杯沉语：“我去送他。”

闻瑭愣了一下，叫住已经起身的殷哲林。

“你送他？你往哪儿送？”

殷哲林理所当然：“学校啊，自家孩子，我得关照点儿。”

闻瑭实在看不懂他的操作，也拦不住，只以为这是他厌倦社交、想早早逃离的一个理由。

……

“去哪儿啊，我送你。”

昌祺冷漠打量着他：“舅舅让你离席了吗？”

殷哲林更正他：“我是他的‘座上宾’，不是秘书。”

也是……昌祺也不跟他客气了，反正是自家亲戚。

“我要去工大，环止路。”

他打开车门坐进副驾驶，殷哲林对他的神色变化很敏感，尤其这股冰冷感在他眼里更为明显。不过昌祺没有一丝防备就上了他的车，就算是冷漠……也是特别的吧，

想至此，他也欣然坐上车给他当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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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后，车稳稳停在工大校门口。

“谢谢。”

机械的话语没有任何感情，昌祺打开车门就下车走了，殷哲林的目光还恋恋不舍的追望着，却又一次看见了酆轻。

殷哲林记住了这个女孩儿，对他而言，昌祺和她在一起的概率是百分之百，应该就是女朋友吧……

昌祺直接走到酆轻身侧，打开一辆自行车，酆轻却看着那辆缓缓发动的黑色轿车。

“那谁的车啊？”

“舅舅的朋友。”

最简洁的解释。

昌祺坐上自行车，酆轻也跟着坐上后座环住他的腰。

殷哲林开的很慢，似乎是故意要一个验证。后视镜里很清楚的看到昌祺腰上多了一双手臂，他一脚踩下油门，扬长而去。

昌祺是送酆轻去面试的，暑假将至，她看到了一家研究所的招聘信息想去试试，昌祺怕她被网上的广告骗就强制陪她一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