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敌年少时 第37章 青霜院（5）

秦宇滨在一夜之间，闻名各大仙门。

对静澜宗的祝挽月心生忌恨，压抑不住邪妄念头，于是接纳侍鬼之力，在水云棋境内试图伤害同伴。

反因自身修为境界不够，被同伴打得身负重伤。

秦宇滨想要在试炼“出尽风头”，让溟海弟子们忘记他酒后御剑超速被罚的污点。

至此，也算变相地得偿所愿。

因为他以一种更恶劣的行径，让大家的讨论点都集中在这次试炼上，而短暂忘记了先前之事。

一夜过去，秦宇滨的恶名不仅传遍溟海，就连别宗的弟子们也全都因此眼熟了他的名字。

他真正名扬天下，但很不幸是以这种方式。

而比秦宇滨更能掀起轩然大波的，就是那个在水云棋境试炼中拿到魁首的静澜宗小师妹，云拂晓。

不过半天，整个溟海仙门，甚至连别门弟子都在打听这位小师妹的相关事迹。

但很可惜，因为周玥将云拂晓保护得很好，督查卫的嘴也在赵雨霁的“吩咐”下把守很严。众人忙活半天，很遗憾地只获取了两个信息。

其一，小师妹只有一境；

其二，据剑阁某位不知名的热心贺师兄所说，这位小师妹似乎喜欢去棠花林吃烤鱼。

于是，潮生宗那片近乎无人管的野生棠花林，迅速成为了众弟子们的热衷之地。

一时之间，烤鱼味飘满花林上空。

棠花林的小灵物们从来没吃过这么多美味烤鱼，在感慨大自然馈赠的同时，一个个撑得肚子溜圆，在草地里撒泼打滚儿。

三宗宗主和督查卫成员为此紧急召开会议，也不好对参与烤鱼的弟子们都进行扣分。毕竟这两天也有很多别门弟子甚至世家之人去凑了热闹。

商议之后，干脆将“棠花林不准燃火”这一条门规抹去，只加派督查卫之人去布置阵法，以免星火四溅，酿成林火，毁掉了这片漂亮的棠花林。

至于云拂晓之前去那里烤鱼，是否要扣分，督查卫的一把手赵雨霁这样答：“非要扣也行。不过小师妹就算扣了这十二分，也还是第一。”

他在众人的讶然神色里，不免为自家小师妹感到骄傲，笑道：“就算扣十次，小师妹也还是第一。”

众人震惊后，又摇头不信，笑他语气夸大。

然而，当他们看向记录了总排名得分的文书时，才蓦地意识到，赵雨霁说得一点都不错。

因为云拂晓的得分根本就是断层第一。

就算扣掉十二分之后略逊于裴真，但碾压其他参赛弟子也是毫不费力。

她连过七个棋境，诛杀七只镇境魔——这些在众人眼中已经是很厉害的实绩，但对云拂晓来说还不算什么，重点是她最后一个人打碎了侍鬼的鬼雾，水云棋境直接将侍鬼之力评为了九境以上。

九境之上，没有上限。

这一次的加分，就让她将其他弟子的排名甩开很大一截。

“我就说，周宗主不会收一个除了漂亮之外一无是处的吉祥物当弟子的。”

“等这次潮汐宴正式结束，这位小师妹估计能直接上溟海仙门的修为榜了。”

所谓修为榜，是记录弟子综合实力与总学分所排出的一个榜单。云拂晓因为连一境都没过，基础课业都勉强修及格，还天天待在静澜岛躺平，连试炼任务都不做，所以此榜对她来说一直都遥不可及。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除了静澜宗的人，谁都不知道她的修为境界到底高到什么程度。你们没发现吗？她在水云棋境里展现出来的，甚至都不是她的全部实力。”

“……”

“……”

“真不愧是天才。”

然而与此同时，青霜院中，云拂晓对外面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浑然不觉。

她丝毫不知，短短一夜过去，自己在各大仙门弟子心里的形象，已经从“溟海仙门静澜宗的某不知名一境师妹”变成了“那个击溃侍鬼之力、打败六境弟子秦宇滨，之后还能全身而退并在棋境试炼断层第一的天才小师妹”。

天才小师妹云拂晓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她此时正躺在院子里的柔软草地上，累得浑身虚脱，脸颊都是汗，剧烈喘息着。

四肢传来困缚的感觉，是锁灵链在限制她的灵力。

云拂晓抬手捂住脸，良久，轻轻的哀嚎声从指缝里漏出来：“根本就挣不开！”

昨晚深夜，云拂晓抱膝靠坐在廊柱下睡得迷糊时，忽听周玥的声音响起在青霜院的黑暗里：“晓晓，挣开锁灵链。”

云拂晓当即就惊醒，揉揉眼茫然四顾，却见院中星月朦胧，树影轻晃。

她睡眼惺忪，轻声呢喃：“真是做噩梦了，怎么会听到师尊的声音？”

周玥无奈又说一次：“晓晓，尝试着挣开锁灵链。”

云拂晓这才清醒过来，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腕，锁灵链是透明的，月光之下仅能瞧见朦胧轮廓，内中隐隐有绚烂灵流倏地划过。

锁灵链锁住她脉中灵息，她此刻一点灵息都运使不出来，怎么挣开？

然而周玥说完这句话就消失了，半点提示都不给，留下云拂晓自己想办法。

于是后半夜，云拂晓一直在尝试蓄积灵力，想要挣脱锁灵链的桎梏。

然而每当她努力绕过锁灵链的束缚，凝聚出一点灵息之后，瞬间就会被忌元魔脉吞噬。

忌元魔脉吞噬万物，若非有神木镯，连云拂晓的神识都会被魔脉吞噬。

黑焰燃烧着，脉息深处传来蚀骨的寒意。

云拂晓忍住逐渐蔓延的冰冷，吸了吸鼻子，再次尝试运转灵息。

——没用，这点微弱的灵息尚未能凝聚，便被魔脉的黑焰一扑而上，瞬间吞噬。

如此反复无数次，云拂晓尝试了许多种办法，全部无效。

反倒是把忌元魔脉喂饱了，打起了溅着黑色星火的嗝儿。

云拂晓虚脱地躺倒在庭院那株花树下，静静地放松片刻。

头顶花树繁茂，遒劲的枝桠间缠绕着蜿蜒绿藤，藤上开满灵巧小花。

——等等，绿藤？

云拂晓坐起身来，仰脸看去，却见绿藤自树身一路攀上，沉沉夜色中，近乎与这株繁茂花树融为一体。

她若有所思，垂眸看向自己的手心。

随后闭上眼，缓缓沉入识海深处。

下潜、再下潜。

直到坠落在虚无的黑暗，赤金色树根在暗夜中泛出绚丽光芒，而在巨大的根茎之上，却缠绕着一簇簇燃烧着的黑焰，宛如盘踞在树上的一条黑蛇。

此时云拂晓所见，便是忌元魔脉的真正模样。

——早就与神木根融为一体的降世火。

云拂晓眸光干净，静静看它。

那黑焰趴在神木根上，分明只是簇簇火焰，没有五官，没有神情，却让人感觉到一阵难以抵御的冷意与恶念。

云拂晓释放出一点灵息给它，细小如尘埃的灵光缓慢漂浮过去，黑焰嗅到了食物的味道，顿时燃烧得更加兴奋，火舌一卷，将灵息全部吞噬。

“你很饿？”

黑焰趴在神木根上，火苗无风晃动，似有些贪婪地“看着”这具身体的主人。

“是不是很想出去？很想肆无忌惮地吞噬一切？”云拂晓轻声笑着，“但很可惜，我不会放你出去的。”

黑焰燃烧得更猛烈，火势刚要扑过来，瞬间被神木根的赤金色光芒震慑住，不情不愿地退缩回原地。

云拂晓问：“水云棋境的时候，我把你放出来透气，你不要感谢我吗？”

她挑着眉笑，“你想多出来透气，可以。只要我想，你就会拥有很多次机会。但前提是你要对我唯命是从。”

“唯命是从什么意思呢？你没念过书，或许并不懂……”

黑焰瞬间迸发出星火，掀起冷风阵阵，似乎是表达自己的愤怒。

云拂晓才不管它，继续说下去：“意思就是，我什么时候需要魔脉的力量，你就必须什么时候给我力量。”

“我要多少，你就得给多少。”

降世火吞噬万物，永无尽头。但相应的，魔脉也蕴含着灭世之力。

它曾经吃下去多少灵息、魔息、怨力、甚至妖力，就积攒了多少力量。

云拂晓不会浪费。

与其让它永远和神木缠斗，不如让它为己所用。

“当然啦，你也可以拒不配合。”云拂晓眨眼，“只是你还记得我手腕的神木灵镯吗？我以后会时时刻刻戴着它的，你以后也不会再有外出透气的机会了。”

黑焰强势却蠢笨，哄骗它不需要太多力气。

然而，黑焰听了她的话，沉默片刻后，却逐渐移动着离开了。

到最后，干脆藏在了被烧空的神木根内部，像是羞涩般，躲避云拂晓的存在。

云拂晓挑眉：“……”

忌元魔脉向来强势霸道，竟还有这种不肯见人的时候。

罢了，这件事是一时急不来的。

她最后留下一句：“如果你答应了，就在我冲破锁灵链的时候，乖乖释放出一点力量。”

便出了识海。

云拂晓睁开眼，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腕的灵镯，从中感受到了一股温和的慰藉。

——这是一个习惯性的动作。

每当她释放出忌元魔脉之力、亦或是深入识海中靠近黑焰之后，便本能地想从神木灵镯力汲取一点温暖。

此刻的云拂晓亦觉出冰冷，不过毕竟只是触碰了黑焰。不像上次在水云棋境中，她当时近乎是被黑焰夺取了神识。

也是因为当时有裴真给她渡灵力，她才能从极端的寒冷中逐渐恢复过来。

而不是浑身经脉被冰寒封住，痛苦很久都难以缓解。

想到裴真，云拂晓的脸色瞬间变得复杂。

她在水云棋境里借着魔脉的暴戾与他动手，他非但不恼，反而以神木枝压制她的魔性，事后又渡给她灵力，为她驱散寒冷。

若说他为她戴上神木灵镯，是不愿她入魔。

——那给她渡灵力这件事，又该作如何解释？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云拂晓都不曾询问过他为何要这么做。

前世她识海混乱，一心只想利用魔脉之力去完成她想做的事，却从不曾对他的想法起过好奇心。

她有太多事要做，并没有多余的心神去关注他。

昨日在水云棋境中，云拂晓的心思又被之后的应对占据，思索明秀清和秦宇滨这两人的事，也没问裴真为何要给自己渡灵力。

现在回忆起来，当她问及明秀清的情况时，裴真那句“你一定要在我面前提他吗？”竟是有种说不明道不明的意味。

但云拂晓此时已没力气再去分辨那是什么，她在澄亮的月光下躺倒在草地，疲倦地阖眼睡去。

意识逐渐昏沉之际。

她想，这人真是太难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