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走到一家叫春茗轩的客栈,停了下来。这不是那次他设下杀阵的客栈吗?也是最近数月以来发生命案最多的客栈。
她为什么会来这里?她莫不是想找死,血月夜妖鬼横行,她难道不知道吗!
【小主人,谢瑜之真的跟上来了,你真是玄机妙算啊。】
“反派的小心思,一掐一个准。”
“他们应该调查到了吧?画皮鬼总在这个客栈出没,不是巧合。”
【小主人打算怎么做?】
“再住一夜,对了,你给我的那枚舍利子,真的恶鬼难近吗?”
【放心,开过光的舍利子自然是真的。而且,我会保护好小主人的。】
“好星星。”
余柚宁径直走进客栈,朝花发男人笑道:“年叔,订一间客栈,还是上次那间房,”
年叔抬起头,眸光闪烁,“姑娘,是你呀。”
他将递过来的银子推了回去,“上次委屈了姑娘,这次就不必付钱了。”
余柚宁接过银子笑道:“那便多谢年叔了。”
转身时,她撞在一个硬邦邦的胸膛上,含着怒意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来这里做什么?”
余柚宁抬眼看向他,装出意外相逢的惊讶,“诶?是谢仙师啊?”
她弯起明亮的眼眸,朝他浅浅微笑,“好巧呀,竟然在这里也能碰到你,看来我们很有缘分呢!”
谢瑜之沉吟片刻,抓住她的手腕径直往外走,“跟我走。”
穿堂的风从他们身边涌过,她盈了满身的兰草香,他的手抓得很紧,走得很急。
“怎么了?你要带我去哪里?”余柚宁问。
谢瑜之在一处街角停下,他垂着眼睛,唇角微微向下,开口的声音怒意更甚,“你难道没有听说,这里出了很多命案吗?”
“还来这里做什么?想死吗?”
余柚宁瞥见谢瑜之握着承影剑的手,正微微颤抖着,她轻笑一声,握住他的手。
谢瑜之视线微滞,耳尖爬上一抹薄红,“你……你做什么?”
余柚宁故意握得更紧,顺势用指尖轻挠了一下他的手背,靠近他放柔声音道:“谢仙师是在担心我吗?”
谢瑜之挣脱她的手,背过身冷笑,“担心你?我只是担心你死了,变成无皮鬼还缠着我!”
“这话谢仙师可就说对了。”余柚宁的眼眸弯成月牙,笑盈盈道:“我就算变成了鬼,也会缠着你的,你可不要害怕呢。”
“闭嘴。”谢瑜之抛给她一张传送符,“趁天色还早,拿着这道符,滚回去!”
“我不走。”余柚宁拉了拉他的衣角,抬起左手给他看,“你看看,这是什么?”
“这可是舍利子,厉鬼都不敢靠近我。”
谢瑜之触及那枚泛着金光的舍利子,确实不是凡物,可今夜来的,也不会是简单的妖魔。
“我查探到了一些关于春茗轩的消息,我想同谢仙师一起,还归云镇太平,可好?”
余柚宁挤出点泪花,委屈道:“我不会拖你后腿的。”
*
不多时,谢瑜白也赶到了。
三人围坐在茶馆的圆桌边,余柚宁看着眼前的双生子,一时不知道眼睛该往哪里放,毕竟是双倍美貌冲击的快乐。
一个皎洁若云间霁月,一个绯暗如幽冥曼陀,还偏偏同时坐在她眼前。
谢瑜白最先开口:“余姑娘,你说春茗轩与画皮鬼一事相关?”
差点忘了正事,余柚宁正色道:“是的,据我所知,春茗轩的最后一间客房,颇有蹊跷之处。绝大多数的遇难者,出事前都去那间客房。”
“那还不容易,等待妖鬼出现时,直接将春茗轩烧了便是。”谢瑜之把玩着茶杯,漫不经心道。
谢瑜白冷眼瞥向他。
余柚宁摇摇头,“春茗轩应该是有人在背后与妖魔联系,不过我敢肯定,年叔并未参与此事。”
谢瑜之抬眼,很明显不信余柚宁的说辞,“他是春茗轩的老板,怎么可能没有牵涉?还是说,他给你免了客房的费用,你就觉得他是好人?”
一次暴露太多剧情,她会被世界的秩序反噬的。余柚宁总不能告诉他,是因为看过剧情,才这么肯定吧?
只能一点点引导他们,尽量减少伤亡。
“谢仙师别急,先听我慢慢解释。”余柚宁转向谢瑜白,他微微颔首示意她继续。
“我初次来这里时,也曾怀疑过年叔。可实际上,他只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可怜父亲罢了。”
余柚宁认真道:“义庄的两位死者,在死前都见过一个人。而那个人,就是年叔的妻子。”
“可我两次住店都没有见过年叔的妻子,问过别人之后,我才知道年夫人病了多年,已经卧床很久了。”
谢瑜之分析道:“赵氏的酒铺与春茗轩平时并无往来,一个卖酒的人为何要大早上找病人?的确蹊跷。”
“何不直接将年夫人带出来?”
谢瑜白为难道:“这些都是猜测,我们并没有确切的证据,不可随意处置百姓。”
男主还是太守礼仪规矩了,那便只能引她露出破绽了。
“谢仙师别担心,我已订好客栈,春茗轩的最角落的那个房间。”余柚宁似有若无地瞥向谢瑜之,“我胆小,到时可否让小谢仙师陪我一起?”
谢瑜之抬眼看向她,眼中滑过一丝错愕,余柚宁向他回以一个合适的微笑。
“自然。”谢瑜白道。
和聪明人讲话就是容易,余柚宁只需稍微引导,他们便理清楚了来龙去脉,并迅速想出了对策。
接下来,就需要兵分两路。
余柚宁作为诱饵引画皮鬼现身,而谢瑜之和谢瑜白在守株待兔,牵制画皮鬼,寻找画皮妖陶姝和魇魔的踪迹。
“阿宁,好久不见。”邻桌的紫衣少女转过身,笑吟吟望着余柚宁,“我听声音就觉得像,果然是!”
“阿嫣?”
紫嫣竟然也在此处,她身侧,还多了个俊俏的公子。看样子,像是仙门的修士。他们十指相握,似乎关系匪浅?
紫嫣察觉她的视线,缓缓抬眼看向身侧的男子,面露羞色,“阿宁,这位是我的夫君,也是长洲山的少主,陆箫。”
什么?长洲山少主?夫君?
容她缓缓,紫嫣的任务不是取长洲山弟子的元阳吗?怎么取个元阳还成亲了?而且他们之间的氛围实在明显。
合欢宗干脆改名吧,改叫姻缘阁好了。
陆箫抱剑朝他们作揖,“见过诸位道友。我奉掌门之命,前来探查画皮鬼之事。想不到竟见到两位谢仙师,幸会幸会。”
“长洲山?”谢瑜白微微颔首,“长洲山远在东海,却心系苍生,千里迢迢赶来此处镇鬼除妖。没能尽快处理此事,是水月宗之过。”
陆箫谦敬道:“谢仙师哪里的话,若非水月宗出面,妖魔早就将归云镇蚕食殆尽了。”
“血月夜妖鬼众多,既然同为除妖鬼而来,那便同我们一道吧?”
“正有此意。”陆箫温柔地看向紫嫣,“嫣儿,时间还早,你去找你的好友叙旧吧。”
“好。”紫嫣缓缓松开与他相牵的手,两人的眼神黏腻得能拉出丝来。
紫嫣又过来挽起余柚宁的胳膊,“阿宁,让他们谈,你陪我出去走走吧,能在这里见到你,我真的很高兴。”
余柚宁和紫嫣在街上并步走着,她忍不住问:“你这么快就取到元阳了?”
紫嫣脸上升起不正常的红,轻轻咬了咬唇,点点头,“是的,但是对不起,我不想去合欢宗了。”
“陆郎他待我很好,即便我是花妖,他也没有将我视为异类。”紫嫣笑意缱绻,“他为了娶我,接下了除画皮鬼的任务。”
紫嫣说到这里,余柚宁倒是想起来了。书里提过一笔,谢家兄弟在归云镇遇到的长洲山少主,是前期第一个爱上合欢宗妖女的仙门修士。
他为了让心悦之人能正大光明地留在自己身边,甘愿接手这个九死一生的任务。算是个有担当又专情的好男人。
书里关于他们的故事虽只有寥寥几笔,但他们的结局似乎还是美满的,长洲山也在此次之后声名鹊起,在陆箫的手中越来越繁荣。
余柚宁只是从来没想过,紫嫣竟然就是这位长洲山少主的此生挚爱。
她也很好奇,紫嫣这样一个可可爱爱的小花妖,是怎么做到如此迅速就拿下长洲山少主的?
余柚宁通过自己的亲身经历,知道了什么叫做不该问的别问,成年人的事少打听。
简而言之,他们就是酱酱酿酿,然后难舍难分,就在一起了。
看不出来,一点都看不出来。陆箫那样正经的外表下,竟然对紫嫣那样欲求不满。
沉星适时总结道:【小主人,看来你和谢瑜之进展的还是太慢了。】
【多向紫嫣取点经。】
余柚宁严词拒绝,“少儿不宜,还是得循序渐进。”
日落前,余柚宁和紫嫣一起回了春茗轩的客房。余柚宁本不愿紫嫣犯险,可谢瑜之他们那边好像更危险。
她这里起码还有随身携带的舍利子庇护。
这次见到画皮鬼,余柚宁没那么害怕了,谢瑜白也来得很及时,轻易制服住女鬼。随后谢瑜之和陆箫分别将她和紫嫣带离了客栈。
清亮的月光骤然暗淡,墨染的黑云如浪潮般涌向圆月,将月色遮挡得一丝不露,随即刮起阴厉的大风,携着飞沙碎石拍打在屋舍墙瓦。
呼啸声里夹杂着嘶哑的嚎叫,像极了客栈里那女鬼的声音。而声音比客栈里更杂,也意味着鬼更多。
很快,整个长街被幽异的红光笼罩,墨云间升起一轮如血般赤红的圆月。
谢瑜之眸光闪烁,掌心悬着的弦月轮放大数倍,“小鬼刚死,她就现身了,画皮妖还真是急不可耐啊。”
他看向执剑的谢瑜白,笑道:“不去会会你那老相好?”
“她日日寻找美人皮,不就是为了画出一张你最喜欢的皮,讨你欢心吗?”
余柚宁竖起耳朵聚精会神地听,谢瑜白有老相好?他不是在遇见女主宁雪微之前没接触过任何女子,没喜欢过任何人吗?
谢瑜之越来越放肆,“我说啊,要是你从了她,兴许她就不会杀这么多人了。”
谢瑜白想起初见陶姝时,她那张画皮竟和记忆中母亲的脸一般无二。画皮以神韵为之重,若不是与母亲接触过,不可能画得如此相像,他才因此分了心神。
“这次不会再让她侥幸逃走。”谢瑜白沉声道,碧落剑传出阵阵轰鸣。
余柚宁记得,原著里陶姝对谢瑜白的皮囊爱之入骨,想得到他的倾心。
而魇魔被陶姝的多面美人皮吸引,情不自禁帮助她守护她。上演了一出,她爱他,他爱她,而他不爱她的戏码。
陶姝死得比她还早,也是炮灰一枚。
“既如此,走吧,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谢瑜之道。
看来是反派杀瘾犯了,旁敲侧击只是想拉着哥哥一起去打架。
余柚宁越来越觉得反派有点坏得可爱,一边讨厌谢瑜白,还一边跟着他捉鬼除妖。
谢瑜之的眼神扫射过来,余柚宁立刻咬唇憋住笑,仰头看天,装作很忙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头。
谢瑜白颔首,转向余柚宁和紫嫣,“两位姑娘,我与阿之还需擒拿归云镇的其他妖鬼,此地已设下阵法,厉鬼无法轻易靠近。”
余柚宁立刻规矩端立,“多谢谢仙师。”
“谨记,辰时之前,不要离开地上的八卦阵,任何人同你们说话,都不要理会。”
“我们记下了。”
“这里面有醒神香,能帮你们分清鬼怪生出的幻影。”谢瑜白递出一只青色锦囊。
余柚宁接过小心地捧在手里,低头轻嗅锦囊,朝谢瑜白道谢,“味道很好闻,谢仙师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