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世 第52章 失落之城 27

练功之余，嚣甲还是按荣介的意思，在他们住宿洞穴的旁边又开了一个比较宽敞的洞，然后将所有书籍都从小院里搬了过来，分门别类归于其中。当然，给书分类这活儿是荣介来干，至于搁书的东西则是辛戈他们从外面找回来的保存完好的架子和案几。

至于为什么不将这书洞直接开在他们住的洞穴之内，又或者把两者打通，是因为辛戈他们也会时常要拿书看。那样的话，嚣甲有什么感觉荣介不知道，但一向注重**的他肯定会不舒服，虽然在这里已经无任何**可谈。由此可见，嚣甲在他心中已不算外人。

然后荣介在离洞穴不远的地方开出一块土地，将云河山种下。云河山生长周期为三个月，全株入药。虽然慢了点，但嚣甲练功也不是天天要这东西，最开始的一段时间要隔个十天半月才内服半支，外用半支，所以也勉强够了。至于在其未成熟的前三个月，只需要让嚣甲练功悠着点就行。

事实上，荣介准备将植物的种植都转移到洞穴附近，远离那个小院。怕死人当然是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是现在的地离他们的洞穴实在太远了，要走半个多小时，每次摘叶片和浇水都要走那么远，这对于荣介来说实在不效率。哪怕他有足够充裕的时间，且几乎无事可做，也不愿意用这种方式来消耗精力，

不过移种需要等第一批新种下去的种子收获后才能开始，否则一旦失败，那几种植物就要灭绝了。苹果苗也要到那时候再移栽。至于萝叶，手中正好有多余的种子，随时撒下就可以。其实其它都还好说，关键就是苹果苗，它的特殊性让荣介觉得最好还是不要让其脱离视线太久。

嚣甲每天都要练功，无法避开其他人，索性也不避着，不过辛戈等只看了一眼，便没再关心。后来荣介才知道，他们以前也是有练过，做为一个城卫，没灵气修练不了，总不能连武道都不通吧，那还护个屁的城。只不过后来食物和水越来越少，已经不足以支持他们大运动量的消耗，才慢慢停下。所以说，嚣甲输给桑加，其实并不意外。

时间过得很慢，可是已经比荣介刚来到这个世界那会儿好太多。那时候除了黎明和傍晚，白天黑夜都要呆在黑暗的地穴中，除了睡觉还是睡觉，根本没其它事可做，这里起码有光线，有书，还可以种植，温度也适宜，两者对比起来，可以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至少对于嚣甲辛戈等人来说，这样的生活是很满足的。

不满足的只有荣介，他曾有的人生经历注定他不可能喜欢一辈子都这样生活下去。当然，眼下哪怕再不喜欢，他也得忍耐。

一成不变的日子很难熬，但当你习惯之后，却又会发现它在飞速地逝去。当荣介通过大量的阅读对这个世界的历史终于有了一个初步的认识时，芫叶，蕙苏，禹柳也陆续成熟，收获了第一批种子。

他没有耽搁，直接将收获来的种子种到了住宿洞穴前面开垦出来的地里，而此时，之前在这里种下的萝叶已经长出了一片，再不需要去到小院那边摘取每日所需。

按照荣介之前的计划，苹果苗也被移栽了过来。

终于远离了那个让人发怵的院子，而所住的地方也依稀有了些家的样子，荣介心情好，于是难得地煮了锅米饭，又炒了萝叶和芫叶，烤了禹柳，让大家吃上了一顿像样的饭食。

芫叶结籽后叶片虽然有些老，可毕竟是正宗的菜蔬，味道根本不是曾经被当成野草弃为敝屣的萝叶能比的。禹柳烤熟之后，剥去外皮，吃起来异常的软糯香甜且饱腹，倒是意外之喜。如果不是产量暂时跟不上，作为主食肯定要比萝叶更好。

蕙苏的种子种都不够，自然不能拿来填众人的口腹之欲，全都被荣介种下了，想要尝味，大约要等第三次种植之后。倒是它枯萎的苔茎以及芫叶禹柳的根都可以拿来燃烧，虽然不多，但却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因为这意味着燃料的来源在以后将不再一味地依赖十数万年前侥幸保存下来的数量有限的珍贵绛木。

绛木易燃，如果存于地面，只是此地的白日高温，很容易就会烧起来，所以能保存下来的都是收藏于地底深处建筑内，并不十分多。如果不是菩嘎嘎喜欢在地下打洞，误打误撞遇上，都不见得有人能发现它们的存在。

如今有了植物的根蔓，也算是拥有了可持续性的燃料，荣介不必再担心绛木烧完后是不是又要回归之前依靠太阳才能吃到熟食的日子，算得上除食物以外颇有价值的收获了。

不多的植物根蔓被挖了出来，抖去碎土，放置到新挖出的专门放置禾薪的小洞里面。此地无论是植物根茎还是泥土含水量都极低，所以完全可以省去了晾晒这个步骤，直接收藏和入住。菩嘎嘎明白了这个小洞的用途之后，见里面空落落的，索性又去抱了些绛木回来，放进洞中，看着才像些样子。

对于辛戈等人以及嚣甲来说，日子是越过越有滋味，对于荣介来说，一切也明显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眼下的生活哪怕很困窘，但总算是看到了希望。然而不知道是不是乐极生悲，在那顿具有庆祝意义的丰盛饭食之后的次日，苹果苗上那朵盛开不败的金色小花竟然又合拢了，原本青翠欲滴，生机勃勃的苹果苗仿佛被抽离了所有的精气神，也变得蔫头耷脑起来。不仅仅如此，就连其他植物也隐隐有枯败的迹象。

这个变故让所有人都慌了神，尤其是荣介。荣介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移栽对已扎根土地的源灵造成了损伤，心中大为懊悔，但此时又不敢再重复移栽，只能尽可能地多给它浇水。至于辛戈嚣甲等人，自然更是束手无策，只能巴巴地守候在它的旁边，仿佛只要这样不错眼地看着，祖神就能大发慈悲，让它重新焕发生机一样。

嚣甲中断了练功，辛戈等人也不再到处乱跑，就是常常一消失就是几天的花蹄都回来了。那几天，每个人的脸色都十分凝肃，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生怕喘气稍微大点，就会让已经脆弱蔫败的苹果苗彻底夭折。

荣介没日没夜地翻着书籍，却一直找不到相关的资料。

书中说源灵多从花中生，也有从叶果茎根中生出来的，不过后几种情况非常少见。生出来之后，只要不遭遇到外力干涉，基本上就不会出问题，会越长越好。至于移植这类的事也经常有人在做，并没有出过问题，甚至于哪怕在移植过程中伤到了原株，只要新移栽的地方有许多植物存在，它都能很快地自我修复。

也就是说，只要你不直接上手将虫子……不，源灵掐死，它本身的生命力还是非常强大的，连带着它所寄身的植物也受益颇多，哪怕受损再重，只要没马上死，好好种下，浇点水，就能活转回来。

苹果苗类似的情况书上却没有记载，不知是从未有过，还是著书之人忽略了。

荣介心焦不已，却又无可奈何，虽说他手中还有二十几颗苹果种子，实在不行也可以再种，但再种的话，会不会发芽另说，谁能保证再生出一只源灵来。源灵的作用到目前为止除了让周围的植物看着精神些以外，其实还不明显，然而单是作为这片荒原上除了人类以外，唯一的一个活物，便已弥足珍贵。何况这东西在荣介眼中只单纯的是一只小生命，但于辛戈他们来说，却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如果死掉，谁知道会出什么事，那些植物会不会跟着枯萎。所以，他必须找到问题出在哪里，并想办法解决。

“别看了。”第四天的时候，嚣甲突然将荣介手里的书粗暴地抽走，说。

荣介迷茫地看着对方，此时他满脑子都是跟源灵有关的东西，根本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把书拿回来。

嚣甲眼中闪过一丝怒色，还有焦躁，蓦地将书扔到一边，探手一把捞起荣介夹在腋下，就往外走。

守在苹果苗旁边的辛戈等人往这边看了一眼，又收回了目光。在他们看来，彼此之间时不时闹上一闹实在太正常不过了，何况两人关系本就比其他人亲近，所以哪里会多管闲事。

直到久违的天光映入眼中，凉爽的风拂面而来，荣介下意识地抬手挡了挡眼睛，查书查得有些混沌的脑子终于稍稍恢复了正常运转。

他发现自己被嚣甲扔在神殿废墟前的一个高台上，周围可以见到无数断裂倒塌的雕像石柱，太阳不见踪迹，也分不清此时究竟是早上还是傍晚，温度有些低，却能让人保持清醒。

天空如同以往一样不见云彩，逐层递变的蓝色如同神女织染出来的顶级丝帛，美得不那么真实。

荣介仰头看着天空，神情有些恍惚。

他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出来过了，刚进入地穴的那些天，他还会偶尔出来透透气，换换心情，后来渐渐适应了里面幽暗的氛围，就慢慢懒怠了。然而长时间呆在那种幽闭的环境中，人很难不丧，虽然荣介一直不认为自己受到了影响，但当再次站在天空之下时，他才清楚地感觉到心上仿佛有一层雾霾被明亮的光线与清朗的风渐渐吹散。

就在他慢慢体味着心境的变化时，一面镜子突兀地出现在他仰着的脸上面，将他的脸映得清清楚楚。他愣了一下，而后艹了一声，一把将镜子抢过来，从裤兜里掏出梳子和刮胡刀，背过身开始整理起仪容来。

这几天他心忧源灵，连饭都顾不上吃，都是让各人自去地里摘萝叶，哪里还记得起打理自己来。镜子中的脸上胡子拉茬，眼圈发黑，头发乱糟糟的，看上去比流浪汉还不如，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真的，他总觉得鼻尖萦绕着一股馊叽叽的味道。

过了一会儿，胡子刮净，头发梳理整齐，虽然黑眼圈还在，但人看着总算是精神点，哪怕那股子馊味儿似乎还在。

洗澡啊洗澡……荣介眼中透出一丝怅惘，总觉得洗澡这事恐怕要变成他的执念了。还得亏他是个男人，要换成个女人穿越过来，每月都要不舒服上那么几天，那滋味怕是要更**。

将东西都收起来，荣介想要在外面走走，结果刚迈出一步，就感觉头晕目眩，身体一晃，差点栽倒。还好一只手及时伸过来揽住了他的腰，才免去了摔得头破血流的下场。

荣介抓着嚣甲手臂站在原地稳了稳，终于缓过劲儿来，知道是这几天几乎没阖眼翻书的后遗症，此时眼睛干涩，脚底打飘，去散散步的想法显然是不能实现的了，但让他马上再回到地下那幽暗的空间中去，又有些抗拒，于是转头对嚣甲说：“我想在这儿睡会儿，你如果想去逛就去逛，记得回来时叫我一下就行。”

嚣甲也没应声，但荣介知道他是听进去了的，于是紧了紧衣服，目光在周围找了一圈，最后寻了个避风的角落，依靠着一座残雕坐下，原本以为露天可能会睡不着，于是只准备阖上眼养养神，到时候或许都不必让嚣甲叫，谁知眼刚闭上便睡着了。

他不知道嚣甲并没有离开，而是挨着他席地坐了下来，依靠着同一座石雕，目光远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可能什么都没想。

这一睡无梦无觉，十分香甜，但睡到一半，荣介突然惊醒坐起。

入目是早已习惯的昏暗，他也顾不得多想，爬起身就往苹果苗那边跑去，等到了地方，就见到原本已经闭合的花苞正缓缓打开，金芒抛撒，等开到尽头，花冠居然比以前大了一圈。里面的小虫子也长了一些，之前还只有米粒大，现在已有黄豆大，胖嘟嘟的，着实可爱。

而随着花朵的绽放，周围原本都有些蔫耷耷的植物仿佛被打了兴奋剂，瞬间精神抖擞。

荣介重重吐出口气，脸上不觉浮起一丝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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