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世 第42章 失落之城 17

睡醒后，荣介先去看了眼种子，依然没有动静，倒是覆盖在上面的土干得跟沙子似的。荣介忍了又忍，才没将矿泉水浇上去。就这里土壤的干燥程度，一瓶水下去，估计连泥土都打不湿，他后面还想不想继续种了？

眼不见心不烦，他离得远了些，继续在脑海中寻找合适的种子，想看看有没有能抗旱的。结果搜了几个小时，也没找到特别合适的，倒是肚子开始叫了。

他目光落向这么久连姿势都没换一下的蛮哥，突然觉得如果没事发生，这人恐怕能一直像这样睡下去。不过他也知道对方不是真的沉睡，要真有危险，反应绝对能比他这个没睡的还快。

“蛮哥。”他轻轻喊了一声。

果不其然，蛮哥瞬间睁开了眼睛。

荣介张嘴想说什么，想了想，又摇头：“没事，你继续睡吧。”他本来是想让蛮哥拿点米出来吃的，但对生米又实在下不去嘴，只好继续忍耐。

蛮哥也不恼，也不好奇，闻言，又闭上了眼。

过了一会儿，荣介终于还是忍不住饿，自己站起身，往那边走去。

“哥，你饿不饿？”蹲到蛮哥面前，他问，脸上不自觉带上了一丝讨好的笑。

蛮哥警觉地坐起来，狐疑地看着荣介，既不说饿，也不说不饿。饿，他当然饿，面饼里面的能量含量远远比不上石精，何况他们每人就分那么一点儿。他为什么一直躺那儿不动，不就是为了节省能量的消耗。

荣介也习惯他这副姿态了，见他看着自己，便继续说：“咱们吃点东西？”说着，指了指还没开封的米袋。

蛮哥默默地将米袋拎起，放到他的面前。

荣介哪里是想吃米，他是想吃饭。太想吃了。但现在没有火，也没有煮饭的工具，所以想指着蛮哥帮忙。以前在荒地里，没有办法，现在有一个大城摆在这里呢，总不能连这点东西都找不出来吧？

“哥，这个要煮着吃才好吃。”他也没打开袋子，他太清楚蛮哥的好牙口了，连石精都能跟吃爆米花儿似的，大米就更不会有问题了，说不定抓点尝尝，还会觉得味道超级棒，那他还能指望把人请动？

“煮？”蛮哥终于开口，却是因为这个陌生的字。

荣介十分殷勤地为他解答疑惑：“米是生的，一把只有这么一点，但煮熟了后，会多一倍。”他没敢说煮米要水，当初做面饼时加水蛮哥的脸就心疼得扭曲了，这会儿说出来肯定会有反效果。至于诱惑，那是必要的。

果然，在听到米还能变多，蛮哥橘金色的眼睛瞬间亮了几度，问：“怎么煮？”

上钩了！荣介脸上的笑容不由热切了两分，说：“要用锅……罐子也行，然后把米放到里面，烧火煮。”他又将锅或者罐子类的容器描述了一遍，还有生火需要的东西也提了提。

到这片大陆之后，他就没见过柴草以及煤石，也不知道这城里有没有。如果没有的话，就算找来锅子，大约也只能把米放到太阳下烤熟了，吃米饭只能是妄想。

蛮哥听罢，又追问了几句，确定自己明白之后，便起身走了。

荣介目的达成，一抹笑刚浮上唇角，又迅速消失，他捂住胃，皱起眉头开始给米袋拆封。很快，袋口打开，露出里面晶莹雪白的大米。他伸手抓了一把，放到嘴边，最后只深深地闻了口米香，又放了回去。他不敢吃生米，怕不仅止不了饥饿，反而会使胃疼加剧。

蛮哥过了一个多小时才回来，居然真的带回了一个带着盖子的罐子，以及几块木头。罐子能保存下来还好说，那木头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居然这么久都没朽烂，也算得上是奇宝了。只不过这几块奇宝在如今的荣介眼中，比不上一罐热腾腾的米饭。

原本以为这样的木头必然坚硬结实，难以点燃，谁知道用水果刀轻轻一削，就削下一块来。他有些不解，拿起木头仔细研究了半天，最后终于从记忆中翻找出它来。

这种木头名为绛木，产自一种叫火树的树木，料沉质酥，易燃经烧，虫蚁不生，原本就是用来烧火的。只不过价格昂贵，普通百姓用不起。

“你在哪儿找到的？”荣介十分惊奇。

“遇到个别其卡希。”蛮哥简单解释。

荣介想了一下，才回想起别其卡希人的特征，然后跟辛戈那几个战友中的一个联系起来：“菩嘎嘎？他来了？怎么没进来？”

“掏洞。”蛮哥有些不耐烦了，他还指望荣介赶紧做出据说能增加量又好吃的米饭呢。

好在荣介也饿了，哪怕是跟他说话，手上也在做事。他先试过木柴能燃之后，便指挥着蛮哥在地上挖了个临时的火灶，前面挖平入柴，两边和后方稍高，正好可以放锅。

至于荣介，他先用纸巾将罐子里的灰擦了一遍，又沾着水擦了一遍，最后在蛮哥虎视眈眈的目光中倒了点水稍稍冲洗了一下。这样干不干净不好说，但没办法，别说蛮哥眼看着要暴躁了，就是他自己也有些舍不得。虽说他现在不需要水，但以后用水的地方还多着呢，就他自己生成的那点子水，浇种子都不够，更别说做其它用途了。

抓了两把米，看看，又抓了两把，最后荣介一狠心，想着恐怕就只能煮这一回，索性放了两斤左右的米进去，倒了一瓶多水，将将没过米半指，也没舍得淘洗，直接就盖上了盖子。他怀疑他要再浪费水淘米，深感上当的蛮哥会一脚踹过来。不过这一段时间他已有点麻木了，哪怕再想讲究，没有水，也实在讲究不起来。

“你说你出去的时候遇到了菩嘎嘎，他在把咱们出去的通道挖大？是他告诉你到哪里找的罐子和木柴？”一边烧火，荣介一边问，努力转移蛮哥的注意力。不过能从蛮哥简短的几个字推断出这么多内容，他也算是历练出来了。

蛮哥哼了一声算是回应。他有点恼，要早知道米份量变多，需要消耗这么多水，他肯定不会跑这一趟。现在米水都已下锅，他也不能说端起来把水喝光，只能忍下，不过下一回荣介想再三两句便把他忽悠住，大约是不可能的了。

“他一个人？”荣介继续闲聊，看着火舌舔着罐底，心里不由感慨这柴好烧。他原本以为自己要费一番功夫折腾的。

“啊。”蛮哥从来气不长久，转眼便被火焰给吸引住了所有心神。他从小到大就没见过火焰，一是因为没有可燃之物，二是完全用不着。他们既不怕冷，吃的东西也不需要烤熟，哪怕要烤，用太阳就够了，所以是真没见过燃烧的火焰。确切的说，是没见过被人所掌控的火焰。

“他挖的怎么样？要花多长时间才能挖到里面？”荣介问。按他看来，那么长的通道一个人来挖不知道要挖到猴年马月，也不知道辛戈怎么想的。

“不错。别其卡希人能挖洞。”蛮哥回答，看着开始扑扑跳动冒白气的罐子盖，手有点痒，想去摸摸，看看是怎么回事。

“别碰那个，小心烫伤手……”荣介眼尖，看出他的心思，忙提醒。但话说完，突然意识到自己多此一举，因为对方皮粗肉厚，应该不怕这点温度。

蛮哥也不知道是不是信了他的话，只瞅着，还真没上手。此时米的香味已经飘了出来，荣介忙将木柴撤了些出来，调小了火焰，以免煮糊。

蛮哥吸了吸鼻子，觉得这味道真是好闻极了，可惜的是太糟蹋水，不然他是很支持荣介这样煮米的。

过了一会儿，荣介揭开盖子，看到水差不多干了，于是将火弄熄，用余烬继续焖煨。蛮哥趁机看了眼里面，发现果然比之前多，这一点倒是真的。但他对于这一波操作也没觉得多惊叹，反而认为过于浪费，既浪费了水，还浪费了力气。想想他们为了吃这一锅饭准备折腾了多久，他就觉得荣介简直是个败家子，能活到现在完全是个奇迹。贵族估计都没这么讲究的。

但不管他怎么嘀咕，当饭完全熟后，吃起来他可一点也没客气。

没有菜，荣介先跟蛮哥一人吃了口白饭，感受了一下那久违的香甜之后，便往里面倒了些酱油以及辣椒酱，这些东西他一直带着，并没怎么动，只偶尔馋得厉害了，才会抹一点在饼子上调换下口味，现在还剩得很多。好不容易吃顿饭，荣介肯定不想亏待自己。

用了点水将手洗干净，等饭稍温，他伸手进去，将饭和佐料搅拌均匀，然后捏成一个一个的饭团。没有办法，勺子没有，碗没有，筷子没有，只能上手。

饭团被分成两份，两人一人一份，分配完毕，荣介想想，从自己这里拿出两个，再从蛮哥那里拿回两个，放到一边。

“给菩嘎嘎。”他说。没有菩嘎嘎指点，蛮哥想要找齐罐子和木柴怕是没那么容易，何况对方现在还在出大力拓宽出入的通道，不吃东西怎么可能有力气。每个饭团其实只有婴儿拳头大小，份量并不多，但再多荣介也不舍得。

蛮哥没说什么，将一个饭团塞进嘴里，咀嚼了两口，突然伸出手，将自己的两个饭团又拿了回来，另外抓了把等量的米放在那个位置。

“……”荣介。那一瞬间，荣介好想揍蛮哥，但更想像蛮哥一样将饭团换成米。不过考虑了一下，觉得做人还是不要太鸡贼，于是忍下了这种冲动。

这么多米饭肯定不能一次吃完，虽然对于两人来说，一顿吃干净完全没问题，兴许还不够，但这样吃的话，二十斤米恐怕就撑不了几天了。荣介只吃了两个饭团，便用塑料袋将饭裹住，以免水份蒸发变得干硬，蛮哥的自然也一道收起。

罐子底下还有一层锅巴，收好饭团的荣介空出手来，小心翼翼地将其抠下来，抹了点辣椒酱，跟蛮哥一人一块在那里咔嚓咔嚓地嚼着。

锅巴又酥又脆，还有辣椒酱的油浸润过，吃起来真是满口留香。

“我有好多年都没吃过这个了。”荣介感叹，如今几乎用的都是电饭煲，别说大多数时候没锅巴，就算有，要么硬得硌牙，要么绵软得没啥滋味，哪里有柴火焖出来的香脆。

我从来就没吃过。蛮哥默不作声，专心品尝这绝世美味。他味觉神经发达，原该对辣味敏感，但是他们本身对刺激性气味耐受力又非常强，所以不仅没事，反而更能体会辣椒酱的奇香。自从以前吃面饼的时候蹭到过一回，他就爱上了这种味道。

吃完锅巴，再灌点水，事实上，这个时候再来点热汤，就更美妙了。不过以他们的条件，还能有水就已相当不错，不能要求更多。喝完水，肚子里终于有了饱胀的满足感。

看着给菩嘎嘎留的饭团和米，荣介犹豫了一下，他并不想去送，那地道太难爬了，至于指使蛮哥，在没有利益诱惑的情况下，他觉得那是做梦，何况他更担心蛮哥会在半路上直接将东西干光。

磨蹭了一会儿，看了眼种子地并没有任何动静，荣介终于还是端着罐子站了起来，决定自己去送，就当饭后散步吧，顺便跟其他人接触接触，免得跟蛮哥在这里大眼瞪小眼，自言自语半天也得不到一声回应。他记得菩嘎嘎话挺多的，兴许两人会有共同语言。

谁想到他这边刚动身，蛮哥就在后面跟了上来，还抱着苹果苗，拽着米袋。

“我会回来。”荣介有些无语。

蛮哥没有说话，但也没就此转身回去。荣介摇摇头，由着他跟，却不知蛮哥此举不过是对同类的基本警惕而已。当然，同类指的是菩嘎嘎，不是荣介。荣介在他眼中只能算是一个行走的资源库，很重要，不容有失，但不是同类。

半个小时之后，两人到达了来的那条地道入口。这条路虽然是荣介在非清醒状态下走的，但醒来后却有记忆，甚至记得很清楚，所以不用蛮哥指引，他很容易就在众多的地洞中找到了它。

“这些地洞都是母神的触须通过时所形成的，触须所到之处，滋养大地万物。”随口跟蛮哥解释了一句，荣介弯腰往地道里看了一眼，实在不想爬，于是单手侧贴在脸旁作喇叭状，对着里面大喊了两声菩嘎嘎。

蛮哥被吓了一跳，他没见过人大声嚷嚷，打架也好，抢夺东西也好，大家都喜欢闷声闷气地来，因此，猝不及防的他这会儿感到非常不舒服，只觉得头皮发麻，耳朵隆隆地响。

荣介也不喜欢大声叫嚷，可惜他更不喜欢爬地洞，虽然他因为体质改变，身体恢复能力变强，上次留下的伤已经在沉睡的两天里完全愈合了，但并不代表他喜欢膝盖和手蹭破皮的滋味。当然，他也没指望这就把菩嘎嘎喊出来，不过是抱着侥幸的心理试试而已。试试又不会少块肉。

不料，他的声音刚落，菩嘎嘎已经从洞里窜了出来。

“你叫我？”菩嘎嘎满身的土，眼睛却亮晶晶的，似乎很喜欢听到别人叫他。

这一回被吓一跳的轮到了荣介，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居然真的把人喊了出来。好在他自来到这里后没少受惊，渐渐的也习惯了这时不时冒出来的惊吓，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你快挖完了？”他好奇地问。

“马上，还有这么一点儿，菩嘎嘎完成任务。”菩嘎嘎两只手臂打开，比划了一下，得意地说。

荣介不太确定他说的这么点儿是不是真是这么点儿，想着等会儿进去看看，手上则将抱着的罐子递了过去：“不忙，你先吃点东西。”

菩嘎嘎愣了下，没有立即接过罐子，而是往里面瞅了眼，又耸耸鼻子，眼里闪过渴望的神色，但他依然没有接，反而又窜回了洞中。

哎？荣介没明白。就在这时，洞里传来菩嘎嘎带着呼哧呼哧喘气的说话声：“菩嘎嘎会马上完成任务。”说话间，一堆土被推了出来，却不见人。

荣介这时候才注意到洞边已堆了好大一堆土，像座小土山一样矗立在那里，之前他直接将其当成了这里原本就存在的东西，没想到居然是菩嘎嘎挖出来的。

这也太厉害了吧！他略微有些吃惊，蓦然发现这里的人似乎都能力不俗，反观自己，倒像是个废材了。如果不是莫名其妙得来的生水能力，他觉得这里恐怕真没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菩嘎嘎说很快，果然很快，当又一堆土被推出来，地道口轰然垮塌，显出一人多高的孔洞来。菩嘎嘎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脸青唇紫地抱着十几个冰盒，飞快地将冰盒放到荣介面前，他哆嗦着原地蹦跳了半天，才缓过劲儿来。

荣介没想到辛戈做事雷厉风行至此，说让人来把地道拓大，居然马上就派了菩嘎嘎来，因此也没来得及叮嘱他地道中藏有种子，后来蛮哥虽然提了一下菩嘎嘎在挖地道，但他觉得一个人不可能挖那么快，加上又急着填饱嗷嗷待哺的胃，于是直接将这事给忘了。此时看到菩嘎嘎居然将这些种子都收集了起来，仔细数了一遍，一个不差，心中顿时庆幸不已，对做事勤劳又细心的菩嘎嘎不由好感大增。

“来，吃吧，吃完罐子给我留着，还有用。”他将罐子递了过去。

这一回菩嘎嘎没有拒绝，接了过来，高兴得见牙不见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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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失落之城 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