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若一梦 第3章 第三章 十年时间很长

不用加班的周末，各种意义上都是快乐舒适的。

周一，刚进公司，电脑包还没有放下丁小洋就被郭总喊去了办公室。

丁小洋暗自叫苦，看来公司又接新项目了，还想着能清闲的摸半个月鱼的打算是落空了。

“小洋，来，坐。”茶桌主位坐着的郭总笑呵呵招呼丁小洋坐下，给他倒了杯白开水。

丁小洋醉过一次茶，头晕脑胀干呕不止，醉茶可比醉酒难受太多了，之后丁小洋就不怎么喝茶，然而就这点小事郭总一直都记得，丁小洋心口胀胀的。

当初他能进公司还是郭总破格留下了他，自己连高中都没有毕业，以前从事的工作绝大部分也都是劳力工作，当年回到C市后他颓废了很久，后来稳定下来想找工作的时候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还是黄**建议他要不也从事项目咨询、代理这行，黄**觉得他只是学历差了点，可脑袋瓜从小就聪明，真要学这行肯定能学会还比别人上手的快，而且当年干这行前景很不错，有能力的收入不会低，上个几年班有心的话可以去考职业资格证，若是业务能力出众没准干了几年自己也能开个小公司，工作时间朝九晚五相对来说也比较自由，除了年初年尾业务旺季之外。

丁小洋是有些心动的，他从小读书刻苦，就是梦想着能考上大学走出山村，毕业后在大城市找份有前景的好工作。山村里大部分孩子都是随意长大，能读到初中毕业的都少，十三四岁不上学就外出打工的比比皆是，到了十七八岁被家里人安排乡亲结婚，他不想要一眼就能望到头的人生，可现实给过他重重一击。

他努力刻苦考上了C市最好的高中，他以为他跨出了崭新人生的第一步，却没想到那是他努力的终点，背负一身债务，在N市那五年，他做过很多很多工作，做过工地，超市收银、仓库理货，餐厅洗碗工、服务员，厂子外包手工......让他去细数可能都数不清自己到底做过多少工作，现实磨平了他仅剩的一点锋芒，也压垮了他仅有的一点骄傲。

丁小洋不认为有公司会要他这样的员工，他心里是自卑的，不过在黄**的鼓励撺掇下他还是鼓起勇气踏出了第一步，给HA投了简历，招聘信息上学历要求是大专，还是黄**跟HA的员工熟，走了后门把不符合学历要求的丁小洋的简历留了下来。

为此面试的时候经理看到丁小洋的简历之后，转头就把留下简历的小叶给骂了一顿，丁小洋的面试自然也没能通过，可他很幸运的被郭总破格留了下来，他不仅进了HA 实习，慢慢上手之后郭总竟然还亲自带他。

最初丁小洋心里是不安的，以往的工作经历中他也曾遇到过突然送上门的好机会，只是这些机会都是需要付出相等的代价，因为长相，丁小洋吃过很多亏，郭总对他越好，丁小洋就越不安，越心慌。

后来一次陪郭总去饭局丁小洋才知道郭总留下他的初衷。那天饭局散场后以往总是笑眯眯的郭总喝醉了，双目泛着泪光看着他，一向四平八稳的中年男人面露痛苦，对着他含糊呢喃：“我的儿，我的儿啊。”

病魔把郭总的儿子永远留在二十岁那个美好的年纪，命运总是让人捉摸不透，失去儿子的父亲遇到了与儿子长相七分相似的丁小洋，把深沉的父爱分了一点给这个苦命的孩子。

捉摸不透的命运像是生出了恻隐之心，偷偷的不着痕迹的给发出一点点善意，让人生充满悲痛的他们在人海中拥有一丝籍慰。

丁小洋喝下郭总给他倒的白开水，笑道：“郭总早，您早上少喝浓茶，对胃不好。”对于郭总，丁小洋心怀感恩，亦把他当做长辈。

郭总连连应是，如丁小洋所想，公司确实接到了新项目，郭总简单给他说了说，具体事宜则是需要丁小洋去跟甲方负责人衔接。

这次的项目甲方是远端集团C市子公司，远端集团总部浙南省，在国内算的上数一数二的大企业，他们这种小公司能拿到子公司的业务都算是烧好高香了，郭总没经过总经理直接就让丁小洋去接洽，说实话丁小洋还是很惊讶的。

只是郭总既然把项目分派给他，肯定是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丁小洋便不再多问。反正总经理赵卫国一直都对他意见都挺大。

自打丁小洋入职HA以来，同事们之间相处都挺融洽的，偶尔因为项目上的事情发生争执也是过后就忘了，唯独赵总这，讲真的丁小洋自己都不知道是哪里惹到过赵总，丁小洋不在乎赵卫国是怎么想的，就是觉得这个中年老男人忒烦人，私底下总爱找点小事折腾一下他，小打小闹接连不断，真的就很烦人。

电话约好甲方的上午过去开会，丁小洋立刻回自己办公室打好通用合同范本带上公司资料叫上汪洋一块出发。

“哎，咱们这周末不会要加班吧？娟娟都跟我说好这周末去漂流，要是加班去不了她肯定会跟我吵架。”汪洋一上车就开始嘚吧嘚抱怨。

上两个月郭总跟冲KPI似的，乘着他老同学的风一口气接了十几个项目，七八个项目甲方大大小小的会议开了又开，文件是改了又改，明明是行业淡季，硬生生体验了一把年底冲刺的时光，好不容易上周全部扫尾，大伙儿都想摸鱼清闲一段时间，结果转头又来了新项目。

丁小洋无声笑了笑，逗汪洋说：“你就今儿陪我跑一趟，改明儿我喊小月儿跟着我做这个项目，让你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这下汪洋急了，他们薪资是底薪结合项目提成，C市这座小城市消费奇高，一个月3000块的底薪扣去社保就2000来块，房贷都不够，他就是爱念叨抱怨几句，可不是真的不想做项目。

“别呀，我就叨叨几句，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前几个项目你都是带着小月儿干的，发上个月她拿到手的工资可不少，这回该带我了啊。”开着车呢，汪洋笑嘻嘻没个正形。

丁小洋瞪了他一眼，让他看路好好开车，别摇头晃脑。

丁小洋的驾照到手已经四年了，但很少开车，一般出去办事都是跟他搭档的同事开，汪洋比丁小洋大三岁，实打实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司机，十多分钟俩人就到了远端集团分部。

远端集团C市分部在繁华商圈的中心大厦拥有两层办公场地，丁小洋背着黑色背包同汪洋在前台美女的接引下到了小会议室门口。

丁小洋微笑着向前台大长腿美女道谢，一进会议室，主座上坐着的人让丁小洋瞳孔紧缩，十年后的重逢真是让人出乎意料。

如同被荆棘藤曼缠绕全身般的窒息感让丁小洋差点失去理智，那个人是陈哲？丁小洋猩红的双眼死死盯住他。

陈哲的长相丁小洋已经模糊的记不清了，十年时间很长，长到丁小洋开始怀疑这个人是否真的曾经出现在他生命里过。长到丁小洋开始怀疑那些相处的时光是他的一场美梦。

可他出现了，像当初他猝不及防没留一点音讯的离开一样，又这样突如其来的出现在丁小洋的眼前。

这一刻丁小洋才发现，原来他不是记不清陈哲的长相，而是下意识的想要去忘记他。

不足五米的距离，岁月好似没有在那个男人脸上留下任何痕迹，那双丁小洋独爱的双眸还是那样深邃，倒映着他失措的模样，像是溢满爱意又像是可笑的嘲讽，大抵唯一改变的就是记忆中那身蓝白相间的校服，现在成了昂贵笔挺的黑色西装。

那人四平八稳坐着，唇角上扬，声音传来：“丁小洋，好久不见。”脑子已经快成浆糊的丁小洋完全没听出低沉嗓音中的微颤。

身体比脑子反应快，话音落下的瞬间，丁小洋仓惶的背着双肩包快速的跑离了当场，快的让人始料不及，会议室里的人面面相觎，气氛顿时尴尬，陈哲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

一头雾水的汪洋走也不是追也不是，扯出个僵硬的笑脸打圆场：“哎哟，我们丁工把资料落车上了，姜总，咱们先开会了解一下项目的具体情况......”汪洋只记得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姓姜，头一次过来，会议室里五个人，他也不知道哪个是姜总，硬着头皮面对陈哲，是把他当成了姜总。

陈哲打断他的话：“没事，正好我今天还有个会要开，丁工应该是有急事，我会让刘助理再联系他重新定项目会议时间。”

“好的好的，今天怪我们准备不够充分耽误姜总时间了......”汪洋浅浅松了一口气。

只是他这口气还没松到底，离他最近带着眼镜的秃顶中年男人十分尴尬的开口：“那是陈总，我才是姜有才。”

陈哲已经出了会议室，想要跟着去找丁小洋，步子一顿，轻叹一声摇了摇头，慢慢来吧，十年了，总要给丁小洋接受的时间。

“要我追上去看看吗？”刘助理低声问。

陈哲摇了摇头。

一口气跑到广场上的丁小洋发懵的脑子总算找回了理智。

陈哲为什么会在远端集团分部？他就这样跑了项目的事怎么办？他把汪洋一个人丢那了，汪洋能稳住吗？

丁小洋脑子里一团乱麻，手机来电让他稳了稳心神，已经有好几个未接电话了，都是汪洋的来电。

丁小洋抖着手指头划下接听，电话那头的汪洋已经要癫了：“祖宗你可算接电话了，你怎么突然就跑了？那个陈总你们认识？以前有仇......”

这会儿丁小洋没精力继续听汪洋一句连一句的问题，打断他罗里吧嗦的废话，直点主题：“项目会议暂停了？远端的人怎么说？”

“那个陈总给咱们递了台阶，今天这会议是开不成了，他说会让助理再联系你，你们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

“没事，你先回公司吧，我给郭总打个电话。”

这几年咨询、代理行业不好做，他们这些小公司想要做的长久就得做好口碑，他不能因为个人的原因坏了公司的口碑，况且远端集团分部这个扩建项目金额可不低，郭总挖空心思才拿到的项目，不能坏在他手里。

丁小洋继续说：“你回公司多的不要说，就说甲方那边临时有事会议推后，远端那边，我会去道歉重新跟进。”

挂了汪洋的电话，丁小洋给郭总去电，将今天的事交代完，隐去了他跟陈哲的关系，只说突然看到以前的同学，一时间情绪不对。

这几年丁小洋的能力郭总都看在眼里，大大小小从他手里过的项目从没有出过岔子，这次事发偶然，郭总只教导了他几句，让他再把性子磨沉稳些，没有过多责怪的训斥。

丁小洋心里更加愧疚，再三保证会把工作做好，或是察觉出丁小洋情绪低沉，郭总让他回家好好休息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