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雀之梦 第6章 第 6 章

关于后续他们对自己做了什么顾茉完全没有印象，只是在系统的描述中隐约知道了大概。

系统屏蔽了大半痛觉作为消灭了世界规则侵蚀污染的奖励，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证明了她经历的一切。

再次被注射了蓝色液体后，她们被扔进了一间阴暗的杂物间。

【系统提示：位置——等候处理区】

顾茉顾不得肮脏和伤痛，倒在了地上，开始与系统交流。

“等候处理区？系统，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后面应该还会有筛选任务，我们的情况很不乐观。”

和身体上的折磨不同，顾茉在精神上也被他们摧残，灌输了很多违反道德的观念，脑海中反复思考刚才的场景。

大片的血色和□□撕裂的场景反复冲刷着她的认知。

顾茉让系统减弱了痛觉屏蔽，剧烈的疼痛强制性让她不去思考那些场景

“现在还装什么呢？圣母？”

角落里，黎景冷冷地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几分讥讽，“你杀那个女人的时候不是很痛快吗？喂，你现在露出这种表情，是指望他们可怜你吗？”

顾茉没有理会她。

“宿主，你还好吗…”

系统的电子音带着几分不知所措。

顾茉沉默了许久，才在意识中回应：“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这里不能用我过去世界的法律来衡量。但如果不是那些刻在骨子里的准则，我可能无法保持理智。在这里，活下去的准则，就是生存法则。”

她抬起右手，看着掌心被自己指甲掐出的、已经结痂的伤口，那个银灰色的烙印在昏暗光线下若隐若现。

“而我要做的，不仅是适应……”她轻声说，更像是对自己宣誓，“还要赢。”

几天后，伤口的疼痛稍减，系统的屏蔽痛感拉到最大，她已经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那些蓝色液体的效果开始显现——它似乎在激发某种潜能，并且会影响人的心智。

具体表现为她和黎景动手的次数变多了。她们似乎想通过这种方式，要在某个方面达成共识。

杂物间的门被毫无征兆的打开，一个“绿袖”研究员扔进几个能量棒。

“吃完，半小时后，‘水域适应性测试’。”

黎景像一头凶兽，迅速攫走了大部分能量棒。但她的动作在下一刻出现了短暂的凝滞——她掰下一根，扔到顾茉脚边。

“喂，别饿死了。”

顾茉拾起那根沾着尘垢的能量棒，没有立即拆开。

“上次，你为什么要推倒那个男孩？”

黎景啃噬能量棒的动作骤然停顿，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不然死的就是我。在这里，心软就是通往焚化炉的捷径。你以为你是在替他伸张正义？那个废物，他被拖出去，只会死得比我动手更惨。”

“我知道。”

顾茉的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但我杀那个女人，与心软无关。”

“那是什么？”

“她在享受。”

顾茉抬起眼，目光穿透杂物间的昏暗，精准地钉在黎景脸上，“她在享受操纵生死、玩弄恐惧的过程。我不介意杀人，但我拒绝成为任何人的玩物。”

她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像蛇在草丛中游弋：“我们或许可以不用互相为敌。”

黎景嗤笑一声：“凭什么？就因为你看起来比他们顺眼点？还是凭你那可笑的圣母心。”

“凭我知道怎么让你活下去，甚至……变得更强。”

顾茉的声音压的很低，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力，“你甘心永远当他们的‘小老鼠’吗？”

黎景盯着她，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衡量与算计的光。贫民窟的生存法则告诉她，信任是奢侈品，但抓住机会是本能。

她顿了顿，观察着黎景细微的表情变化。

“你很强，靠自己活到现在。但你也看到了，在这里，个体的‘强’有上限。下一次测试，下下次呢？谁能保证自己永远不是被推出去挡枪的那个？”

黎景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顾茉知道，自己说中了她的隐忧。

“暂时的，有限度的合作。”

顾茉强调，“在必要的时候，确保背后不被自己人捅刀子。资源共享，情报互通。如果我们中任何一个先死了，另一个就失去这份保障。很公平的交易。不是吗。”

“我凭什么相信你，难道你就不会在背后捅我刀子吗？”

“你没得选，你只能相信我，当然，我也没得选，我也只能选择相信你，必要的时候你送我走，我也会心甘情愿。”

两个人相互对视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黎景选择了妥协

“我也感受到了那液体带来的副作用，你说得对我们没得选，暂时的，我选择跟你合作。”

顾茉看着她伸出的手，没有去握，只是抬起自己的手，用同样布满细小伤痕的手掌，在她掌心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系统提示：侦测到不稳定同盟协议生成。建议保持警惕。】

几乎在协议达成的瞬间，杂物间的金属门发出“咔哒”轻响，被毫无征兆地推开。刺眼的光线再次涌入，两名“蓝袖”研究员如同冰冷的塑像立在门口。

“编号067，编号114，跟上。”

【系统提示：新场景载入——‘水域适应性测试场’。环境数据采集中……警告：检测到高浓度未知能量场及空间扭曲迹象。数据库无匹配记录。启动实时环境分析模式。检测到部分污染源，请宿主注意安全。】

顾茉在心中默许，系统的光球在她意识中悄然亮起，如同一个沉默的雷达开始扫描。

她们被带到一个令人晕眩的环形空间。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那片望不见底的幽暗水体。水的颜色是一种不自然的、近乎粘稠的深蓝，表面平静，却偶尔咕嘟起一个巨大的、缓慢破裂的气泡，散发出混合着腥甜与金属锈蚀的气味。

水面上方，架设着错综复杂、看似随机分布的狭窄金属通道和悬浮平台，许多已经锈迹斑斑，甚至残缺不全。

周围已经聚集了另外几十个孩子，个个面无血色，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恐惧地望着那片死寂而诡异的水域。

“黄袖”研究员站在高处的观察台上，通过扩音器宣告，声音经过处理，不带任何情感：

“测试内容：生存。在水域中坚持十分钟。”

话音刚落，不等孩子们做出任何反应，他们脚下所站的平台边缘突然亮起红灯，随即整个平台开始剧烈震动、溶解。金属板块纷纷脱落坠入水中。

“啊——！”

凄厉的惨叫声瞬间打破了空间的死寂，孩子们如同被惊散的蚁群，哭喊着、挣扎着，接二连三地掉进那深蓝的冰窟之中。

顾茉和黎景在平台崩塌的瞬间，几乎凭借本能同时发力，向最近的一块较为完整的悬浮金属板跃去。

两人重重落在上面，金属板猛地向下一沉，冰冷的积水瞬间浸透了她们单薄的衣物。

这水温低得超出常理，仿佛能瞬间冻结血液。更可怕的是，顾茉清晰地感觉到，那蓝色的水体仿佛有生命般，正透过皮肤毛孔往身体里钻，带来一种微弱的麻痹感，以及……一种诡异的亲和感，她手腕上的烙印随之传来清晰的灼热。

【系统提示：检测到水域能量与宿主体内‘基底溶液’高度同源，能量场正在定向刺激并测试宿主体内的‘水生亲和’潜能。警告：同时检测到多个高威胁生命体信号——‘清道夫’已被激活！运动模式分析中……】

“遭了，有东西要来了。”

顾茉的双手不住颤抖，束缚双手的铁链叮咣作响。

“对了，那些‘清道夫’可是饿了很久，不要让它们抓到你们哦。”

中年男人怨毒的声音回响在整个空间，没有人有心思在意他说了什么。

“小心！下面！有东西上来了！”

黎景厉声喝道，死死盯住脚下幽暗的水体，身体紧绷如弓。

深不见底的水中，数道巨大的、扭曲的黑影正以惊人的速度从深渊中上浮。它们的轮廓难以辨认，只能看到惨白的、如同外骨骼般的肢节和无数疯狂蠕动的触须。

“和那时候的怪物一模一样，这就是，污染源。”

一个离她们仅几米远的男孩，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完整的尖叫，就被一条惨白如骨的细长肢节闪电般缠住脚踝，猛地拽入深水。

只留下一串急促上升后破裂的气泡，和一抹在水面迅速晕开、又很快被深蓝吞噬的淡红。

猎杀，开始了。

顾茉强迫自己压下胃里的翻腾，大脑在系统的辅助下飞速运转。

“系统，持续标记‘清道夫’的运动轨迹和攻击偏好”

“黎景，注意它们上浮前水面会产生的细小涡流！”

“用你说！”

黎景已经抓起一块从崩落平台上断裂的尖锐金属条，狠狠刺向一道试图靠近的黑影尖端。

“顾茉，给我五秒钟。”

还没反应过来她要五秒钟做什么，一条触手就朝她们袭击过来。

顾茉抬手用铁链绞死触手旁边的外骨骼，随即便被掀飞出去。

“喂，圣母抓住。”

高速移动中身边有一道铁链飞过，黎景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开了手上的锁。顾茉抓住黎景抛来的锁链飞了回去。

现在的局面非常混乱，无数触手，人的喊叫刺激着她们，黎景也解开了顾茉手上的束缚。

“用刚才的办法借着这些仅存的平台，撑一段时间吧。”

顾茉凭借系统提供的、那零点几秒的微弱轨迹预判，在另一条滑腻触须破水而出的瞬间，险之又险地拧身躲过。触须带起的腥风冰冷地刮过她的脸颊，留下粘腻的触感。

“不行，十分钟太久了！必须去对岸！”黎景抹去脸上的水渍喊道，声音在空旷的水面上显得有些微弱。

“怎么去？！”顾茉一边用金属条格开一次攻击。

黎景一边指着那些不断移动、时沉时浮甚至突然翻转的金属板和通道碎片，“这他妈的叫路吗？！”

顾茉的目光急速扫过混乱不堪的水面。系统的实时扫描数据在她脑海中勾勒出一幅简略而动态的拓扑图，标记出能量流动相对平缓的“潜在路径”和“清道夫”最为活跃的危险区域。

“走这边，跟我跳！别犹豫！别回头看！”

她深吸一口那带着腥甜的冰冷空气，看准了几块看似毫无关联、却在系统计算中构成连续路线的漂浮残骸。

她没有时间解释，只能赌黎景会跟上，赌系统的计算足够准确。她纵身向第一块目标跃去。

黎景在身后发出一声短促而用力的咒骂，但动作没有丝毫迟疑，几乎是踩着顾茉的落脚点紧随其后。锁链将她们暂时连在一起。

两人在漂浮的、摇晃的、有时甚至旋转的残骸间惊险地跳跃，在扭曲舞动的触须和惨白肢节的死亡间隙中穿梭。

系统的预警与顾茉自身在危机中愈发敏锐的直觉交织在一起，引导着她们在这片绝望的水域中，跳着一支与死神共舞的芭蕾。

就在距离对岸那个散发着微弱白光的出口平台仅有最后两三块跳跃距离时，异变陡生。

她们正要落脚的、那块相对宽大的平台下方，水体如同沸腾般剧烈翻涌。

一个远比之前所见都要庞大数倍的黑影，带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缓缓上浮。

数条布满吸盘、如同巨蟒般的恐怖触手轰然破水而出，如同编织了一张死亡的罗网，彻底封死了她们所有可能的前进路线。

与此同时，她们脚下这块刚刚借力的金属板，因为连续承受冲击和腐蚀，发出了刺耳的金属撕裂声，边缘开始加速崩解、下沉。

前有前所未见的巨怪拦路，后方的退路也在接连沉没。

黎景回头望了一眼那迅速逼近的深渊，脸色第一次变得真正苍白，看不到一丝血色。

顾茉的心脏也几乎要撞破胸腔。她强迫自己冷静，目光急速扫视，最终锁定在头顶上方一处悬垂的、看似早已废弃锈死的重型机械臂上。

“系统！计算那条机械臂当前的结构完整性、最大瞬时承重，以及如果我们同时发力，所能产生的摆动轨迹和落点。”

【系统提示：计算中……结构完整性：67.8%，存在断裂风险。承重极限：预估可支持两人短暂悬挂。轨迹模拟完成。成功率：58.1%。风险：极高。】

不到六成的成功率……但，足够了。比原地等死强一百倍。

“黎景！抓住那个！我们荡过去！”顾茉指向头顶，声音因急切而显得有些尖锐。

“你他妈真疯了？！”

黎景看着那锈迹斑斑、仿佛随时会掉下来的铁疙瘩，难以置信地低吼。

“没时间争论了，想活就信我。跟我做！”

顾茉的声音带着一种破开一切的决绝，不容任何反驳。她不再看黎景，猛地向后小退半步，在脚下金属板彻底碎裂、身体开始下坠的前一刹那，用尽全身力气向上跃起！

黎景瞳孔猛缩，几乎是求生本能压倒了理智，在顾茉跃起的瞬间，她也咬牙奋力向上扑去！

冰冷、粗糙、沾满铁锈和未知粘液的触感入手！

两人的重量使得机械臂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猛地向下一沉，几块锈蚀的碎片簌簌落下。

“一起，用力晃！”

顾茉嘶喊着，感觉手臂的肌肉和旧伤都在发出抗议。

求生的**压倒了一切。两人忍着剧痛，默契地同时用力，以身体为钟摆，开始推动这沉重的机械臂。

一下，两下……幅度越来越大。下方，那巨大的触手似乎察觉到了她们的意图，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朝着她们悬挂的位置狠狠扫来。

在摆幅达到最大的瞬间，顾茉看准了那个近在咫尺却又仿佛远在天涯的出口平台。

“松手！！”

两道身影，借着摆荡的惯性，如同被抛出的石子，划过一道惊险的弧线，重重地摔落在对岸坚硬、冰冷的金属地面上。

“砰！”

几乎在她们落地的同时，身后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饱含愤怒与挫败的恐怖嘶吼，以及触手狠狠拍打在她们刚才悬挂位置发出的巨大水爆声！激起的冰冷水花如同暴雨般泼洒在她们身上。

顾茉趴在地上，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火辣辣的痛楚和劫后余生的颤抖。浑身湿透，冰冷刺骨，但身下坚实的触感告诉她，她们成功了。

旁边，黎景也撑着手臂坐起来，看向顾茉的眼神极其复杂，混杂着未褪的惊恐、强烈的震惊，以及一丝连她自己可能都未曾察觉的、对绝对实力的……认可。

对岸，隐约还传来其他孩子绝望的哭喊、落水声，以及那种令人牙酸的、血肉被撕裂的声音。

一名“蓝袖”研究员无声地走到她们面前，手中的数据板闪烁着微光。

“编号067，编号114，通过测试。”他记录着，声音平淡无波，仿佛只是在确认两个实验器皿的暂时完好。

顾茉艰难地抬起头，望向那片依旧翻涌着死亡与秘密的深蓝水域，又看向自己手腕上那个仿佛因为能量激发而变得更加清晰的银灰色烙印。

她知道，这仅仅是开始。沈知的“任务”，代达罗斯计划的真相，……一切都才刚刚揭开冰山一角。

她和黎景这基于绝望和算计的“合作”，在这场死亡的试炼中，度过了第一次脆弱的、却是至关重要的考验。

而“水域”中感受到的那份“亲和感”，以及蓝色液体带来的心智影响，如同潜藏在体内的种子，等待着破土而出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