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许子怡都接受不了。
她能在战场上杀敌数百人,但绝不会动百姓一根手指头。
而赵权,赵权...
“狗娘养的...”
许子怡猛地向前一步。
齐霄都没反应过来,许熙木就一把拉住她。
“你想干什么?”
“我进去问问他,凭什么杀人?!我要把他们揍得鼻青脸肿...”
许熙木收紧手指,肩膀气的微微打颤,但是没有松手。
“你是要进去打飞几百个护卫,然后就是揪着赵权的领子问上一句,为什么杀人?”
许子怡被问得一愣,眼睛瞬间睁大,上涌的怒气慢慢冷却。
“你,那你想...”
齐霄打断她们,低声道:
“不在这说,我和婉晴跟上,看他们要把尸体运到哪里去。钱盛你去查一下这人的身份,子怡你和黎安在这等着,看有没有别的异动,冷静一点。”
他和苏黎安交换一个眼神,知道这家伙能安抚好许子怡。
“恩...”
许子怡难得沉默,复杂地看了一眼许熙木后,就和苏黎安躲到了一边。
许熙木两人没时间再逗留,赶紧跟在推车的侍从身后。
侍从脚步飞快,推着小车绕进小路。那边只有零星几个行人和流浪汉,见到他全都侧过身体,装作没看见。
越往里走越是偏僻,再往后更是出了京城。
“婉晴,你要不要...”
齐霄有些担心,但话说一半,只看见许熙木扫了他一眼。
“嘘。”
他立刻闭上嘴巴,小心地偷瞧她几眼。
还没见过她这样。
凶的嘞。
侍从东绕西绕,看似复杂无比的小路他却走的轻车熟路。
到最后,一片小林子出现在道路尽头。
齐霄嘶了一声,在京城活了二十年,居然都不知道这里还有这么个地方。
噗嗤、噗嗤。
铲子插进泥土的声音。
两人分别躲在稍远的树后。
许熙木耳朵微动,通过声音,那侍从的动作就能在脑海中复现。
弯腰、擦汗、呼吸急促。
搬尸体、填土。
快且利落,不是第一次,甚至堪称老手。
赵权杀了这么多人?不可能,他再发疯,在天子脚下日日劫杀百姓还没人管,他当皇帝算了。
莫非,他这个皇宫的南门提督,又大大的猫腻。
没一会,侍从推着空了的小车快步离开。
许熙木现身,和齐霄对视一眼,跑到埋人的地方。
那一小片地已经被打理的平整,若非亲眼所见,就是站在这里也看不到半点不对。
许熙木摩拳擦掌:“要把遗体挖出来吗?我们带走,也是证据。”
齐霄却摇摇头:“不,我们没有工具,也无法搬运遗体。尸体腐坏需要时间,回去和他们商议完再决定。”
“好。”
————————
隐王府。
许熙木的小院里。
至于为何定在这里,非常简单,她的身份最高。
“身份,又是身份。”
许熙木坐在中央的座位,深吸一口气:
“律法可不是这么说的。”
苏黎安撇撇嘴:“可惜律法不会说话哟,不然一道雷劈死那家伙。”
“对,别让我在战场上看见他。”
许子怡手指握住剑柄,噌的冒出一截白刃:“脑瓜子给他剁掉了。”
齐霄抽抽嘴角,给许熙木倒茶:“尸体就在城外的一片小林子里,像是他们自己种的。”
钱盛皱眉道:“我去问了一圈,城东张氏的姑娘张婉今年十六,清晨出门一直未归。我是从青湖一路问过去,衣着、年龄都对得上。但我没说赵权的事,不过十有**。”
汇报了一圈,几人面面相觑都有些沉默。
事已至此,他们有能做什么呢?
许子怡捏着茶杯,嘴唇都快被咬破了,才艰难地开口:
“在福王府门口,赵小姐想说的,是什么呢?您是王女...与我们不同。”
苏黎安伸手碰她一下,许子怡没理,反倒声音愈发坚定:
“您说的,不只是询问,那...”
许熙木抬起头,她能看见那双眼睛里燃烧的火焰。
其实冷静下来后,她也思考了许久。
是就此揭过,当没看见。毕竟赵权其实并不算敌人,更是世子,那姑娘她也不认识。
王府...身份...金像...
许熙木抬起头:
“杀人,就该偿命。”
她一拍桌子:“钱兄,是张婉欲杀赵权或是冯三宝吗?”
钱盛立刻摇头:“非也,张婉和这两人毫无干系,有人亲眼所见,是她不小心离那赵权近了些,冯三宝就借题发挥,破口大骂。”
“那我国律法可曾写明,皇亲国戚可以肆意取人性命?”
齐霄轻笑一声:“不曾,虽确立宗亲犯罪不得逮捕,必须上报天子。但杀人罪可暂且拘禁,行为极度恶劣者,轻则降低俸禄、剥夺官职,重则终生囚禁,乃至处死。”
许熙木也勾起嘴角,和他一唱一和:“那若是杀了不只一人,甚至杀人的也不止一人呢?”
苏黎安身子猛地前倾:“什么意思?”
许子怡也紧跟着道:“是呀,他们杀了更多的人?”
在他们急切的目光下,许熙木详细地描述了一遍她们俩的所见所闻。
“总之,赵权肯定有问题。”
钱盛抖了抖:“所以,我们真的要和福王府...作对?大公子可是西门提督,冯三宝更是户部尚书之子。我不过是商贾之家,他们中就是谁把我拖走杀了去,恐怕不会比今日更难些...”
苏黎安看了眼许子怡,也跟着说:“更何况,我们之中没人做官,想要面见陛下也是不可能的呀。”
他没说的是,就算面见了陛下,一边是王爷府身居高位的公子,一边是五个“二世祖”,怎么可能去相信他们几个?
齐霄则摇头:“不,黎安有一句说的好,大鱼吃小鱼。我们敌不过赵权,那就找权力更大的那位。”
许熙木心下有了预感,但还是装作茫然道:“哪位?”
许子怡皱眉,表情复杂地看着齐霄:“你不是千叮咛万嘱咐地让我们不要在婉晴面前提起那位吗?”
齐霄露出笑容:“请原谅,之前我调查之事已有了眉目,所以不必再隐瞒。”
他看向许熙木:“我们所说之人便是当今的太子殿下,赵冷钰殿下。他与我们也是多年好友,只是我所查之事十分隐秘,这才一直没和您说。”
“太子殿下?”
许熙木捂住嘴:“如果我们能寻得殿下的庇佑,自然不会怕那赵权小人...”
她真心实意地笑了:“当然没问题,不知我们什么时候去拜访殿下?”
齐霄摆摆手:
“我会安排,还请诸位稍安勿躁。至于那尸体处,我建议先派人盯着,不要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待我们有了证据,再抓他个现行。而张婉的双亲...我们暂且隐瞒,以免赵权发现不对。”
许熙木点头:“好,就这么办。”
商议到日落,几人不好再留。
齐霄同许熙木道别,和其他人一起走出王府。
等到离的稍远一些,许子怡抬手拦住齐霄。
“齐兄,你所调查之事,已确定和婉晴无关了是吗?”
齐霄眯起眼睛:“怎么,你有何意见?”
“不敢,只是若婉晴没有不对,那我也可放心与她交好不是?”
许子怡抿起嘴唇:“还请齐兄解答一二。”
齐霄沉默了。
“齐兄。”
横在身前的手臂纹丝不动。
他只能叹口气:“并非...无关,我仍在怀疑...”
“所以,你还在搞你那一套。”
许子怡冷笑:“你总是喜欢试探,然后观察。喜怒哀乐,甚至打你一巴掌,都能让你得到线索。大神探,你将婉晴推到殿下面前,希望别有后悔那一天。”
她十分明显地上下扫了一眼齐霄,转身就走,直到背影消失不见。
苏黎安左右看看,匆匆留下一句:“回见。”就追人而去,而钱盛则走过来,拍怕齐霄的胳膊。
“齐兄,别放在心上,我知道你只是想帮忙。若不是殿下,我们又怎能为那人讨回公道呢?”
齐霄笑笑:“没事,许姑娘也是在担心婉晴。毕竟这条路危险重重,那赵权可不是好对付...”
“呃,我觉得吧,她应该担心的是殿下。”
钱盛罕见地出言打断,一直略微垂下的头颅高高昂起,看向比他高了许多的齐霄。
“你...殿下虽贤名在外,但那可是皇子,涉及大位...抱歉,我明知你和殿下自小一起长大,是我失言。”
他抹了把脸:“走吧,齐兄。”
“恩。”
齐霄没再说话,只是往前走着。
可是明明是王女想要斗赵权,依附殿下难道不是最好的选择?
可这也确实不是唯一的道路...他真的没有私心吗?
几日后,万福楼二楼。
赵冷钰坐在主位,细长的手指捏住茶杯,黑色长发规矩地束好,衬的他修长的脖颈莹白如玉。
“孤与诸位许久未聚,甚是想念。前些日子,徐将军在边境履立战功,陛下龙心大悦,还询问许小姐的近况。”
许子怡微微颔首:“回殿下,父亲传来书信还让小女前往边境,不日便要动身。”
“好,巾帼不让须眉。”
赵冷钰这才看向许熙木:“这位便是王叔的三女,婉晴小姐吧。”
“参见太子殿下。”
许熙木站起来行了一礼。
赵冷钰微微点头:“坐吧,不必多礼。不知诸位找孤何事?霄弟可是心急得很。”
他的声音轻柔,一双桃花眼弯弯,看似温柔体恤,却令许熙木汗毛直立。
齐霄抱拳:“许三小姐与我们出行游玩时,发现福王府大公子赵权世子欺压民女。我等一路跟随,在城外发现不对,唯恐世子被小人蛊惑做出有损朝廷之事,还请殿下准许我等进一步调查。”
赵冷钰意外的爽快:“好,霄弟如此说,孤自是信的。孤准了,若谁有异议,就说是孤的指令。”
五人对视一眼,脸上都浮现出喜悦。
太子殿下日理万机,和众人寒暄几句后便表示要离开,只要求齐霄和他同行一段。
许熙木找了个借口,偷偷溜出来。那两人漫步在到路边,护卫将其他民众驱散,却没有发现躲在屋顶上的她。
会说什么?应该不是重要之事,毕竟在这外面难保被谁听了去。
“霄儿可是做了件好事,谁不知那赵权是我那位好哥哥、大皇子的人。他表面上香礼佛,远离京城,实际心思可不少。你还能把赵婉晴妹妹也拉进来,至少明面上的身份丝毫不低于他,妙极。等把那赵权干倒,为兄定好好谢霄儿一番。”
“...是,我们一定竭尽全力。”
“对了,先前嘱托你调查那宝贝一事,怎么,美男计失败了?现在你们的关系更加亲密,手段强硬些也没关系,别忘了你说过的,真相至上。对不对?”
齐霄猛地抬头,嘴唇动了动,但赵冷钰死死看着他,手更是不知何时已经抓住自己的胳膊。
不能拒绝。
现在在他面前的是当朝太子。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臣...遵命。”
等齐霄离去,赵冷钰看向屋顶,露出一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