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深夜的无情谷和白天截然不同,高高的山崖伫立在两边,连月亮都被挡住,只剩下漆黑一片。
打斗声隐隐传来,许熙木一边在屋顶上飞奔,一边担心的眺望。
“还好,他们不敢动手。”
她眯起眼睛,勉强看清那些人交错间没伤齐霄分毫,而齐霄也跟着他们跑向静阁。
不知道飞星要做什么,她得尽快。
顺着谷口往里搜查,可房屋间什么也没有。说来也是,这碑一般用于指示地点,大多放置在路口或是湖边等等。可最外面没有,里面一条谷到底...
除非不是那种指示用的碑,而是另一种。
墓碑。
“不是吧...”
许熙木一跺脚,直奔静阁而去。
叮叮叮!
另一边,齐霄正和白袍人于静阁前交战。
这些人穿着谷中的服侍,也没蒙面,甚至不主动攻击。追了半天、打了半天,齐霄的敌意已经消散大半。
只是...
“你们、是、谁/派来的?”
对面人不为所动,齐霄甚至分不清他们是故意不想理自己还是压根没听懂。
打斗继续,他的武功不算高,甚至没真正意义上生死搏杀过,现在也留不住敌人。
没一会,这一大帮子就不知道钻进哪里,没了踪影。周遭环境黑的可怕,齐霄收剑入鞘,正欲返回之际,却听闻静阁后隐隐传来窸窣声。
“谁?”
白天里被卫兵死死看守的通道此时已无人阻拦,他顺着道路一直向里,原本被静阁遮住的月光也洒下来。
照亮了一座座墓碑。
“这里居然是...”
齐霄四下打量,骤然对上一双明亮的眼眸。
“...”
许熙木弯着腰,鬼鬼祟祟,手上还拿着一把铁铲,是她从赛乐的店里顺来的。
好尴尬。
她藏在面具背后的嘴角绷直,这还是第一次不是以赵婉晴的身份和他正面碰上。
幸好平日都捏着嗓子说话,现在压低声音,齐霄应该听不出来。
“那个...”
“你居然派人跟踪我和晴儿?”
恩?
他说了句什么玩意?
许熙木还没反应过来,齐霄就拔出剑,冲过来和她缠斗在一起。
她用铲子轻松把他的剑隔开,脚步轻点,就落在旁边的空地上。
“你说什么?”
齐霄语气冰冷:“就是你派的人吧?”
幸好此时周遭寂静,许熙木还真就听懂了。
“不是我。”
“那你半夜鬼鬼祟祟地干什么?”
叮!
铁铲划过半圈,将齐霄的剑引至一旁。
许熙木束手而立:“等等,不管怎么说,我这样也不像是要攻击你吧?”
齐霄闻言一顿,收剑入鞘,盯着她思考了一会。
“你是来盗墓的?”
许熙木看看自己手里的铲子,再看看他,诚实地摇摇头。
“骗傻子呢。”
“真的。”
齐霄握住剑柄:
“那你也是居心叵测之辈,待我捉住你交给谷主处置。”
许熙木恼了:
“那你就试试,看能不能打过我,或者是我先把你的脑袋砍下来。”
齐霄却忽然笑出声,一扫之前的敌视:
“你要是想杀我,早就可以这么做了,不是吗?所以,你到底想做什么?算我一个,你不做坏事,我就什么也不做,不然我现在大喊一声有人盗墓,你猜这无情谷里的人会有何反应?”
“你...”
许熙木被噎的够呛,这简直是癞蛤蟆不咬人膈应人!
可事急从权,明日拍卖会后齐霄大概是要动身回京,她就没有机会了。而且,他跟着行动,也好过会到客栈发现“赵婉晴”不见了强。
“好吧,我同意了。”
许熙木环顾四周:“我知道这里的一个碑后藏有秘密,但不知是哪个碑,也没看出什么奇怪来。”
“唔,碑后?”
齐霄随便找了一个,弯下腰仔细查看:“什么也没有,还有更多的线索吗?”
“没了...”
许熙木蹲下,用手慢慢摸过去:“这么多,一个个找要到什么时候?”
“所以我们来思考一下。”
齐霄开始左右踱步:“如果是秘密本身,刻在碑的后面很容易被其他人看见。这里碑挨着碑,谷中人会来此祭拜,把东西埋在后面也不安全。”
许熙木皱眉:“那这秘密是什么意思?”
“地点。应该刻的不明显,而且寥寥几句。其他人看不懂,看得懂的人又不会错过。”
齐霄若有所思地扫了许熙木一眼,继续说道:
“可即便如此,想要在这么多墓碑中找出刻着一行字的一个也是难如登天。”
“我有一个好办法。”
许熙木突然支棱起来。
六六的爷爷只留下这一句,说明他认为六六凭借这句话就能找到地方。一个孩子为什么能找到?
不会很难。
但是一般人发现不了。
许熙木俯下身体,试图维持在六六的高度。月光洒向背面,正好照亮一座座墓碑的顶端。
一道白光一闪而过。
“在那里!”
她站起身,循着刚才的方位跑过去。
果然,一座坟墓的顶端被挖开一个小洞,镶嵌着小小的金属碎片,在晚上会发出光亮。
多么聪明的想法。
金像和太子密切相关,等六六长大,天子早已换了人,不管是不是赵冷钰都已经无所谓了。而拍卖期间,白天的谷中守卫森严,外人几乎不可能来到这静阁后的墓园。
这是唯一的可能性,虽然也小的可怜。
齐霄跟着跑过来,两人一同看向墓碑,在角落发现一行小小的字:
出谷向东行二百步,木屋。
木屋?
许熙木手指一颤,那不是他们换衣服的地方?
但她只能装作不知道的模样。
“木屋?”
她看向齐霄:“我要去看看,你能不能不跟着我了?你看我也没做坏事吧?”
齐霄眨巴着眼睛,有些狡黠。
显然是不愿意走。
“你...走吧。”
许熙木咬牙,又拿他没辙,只能安慰自己:没事,免得回去再露馅。
虽然她都想好了失踪的借口,不过,应该是用不上了。
在心里擦掉看不见的眼泪,她和他一齐向外走去。
出了无情谷的大门,许熙木找好方向,刻意地甚至有点笨拙。
“东边,唔,一步、两步...”
齐霄见状,低头浅笑两声:“我大概知道是哪里。跟我来吧,恩...这位女侠?还不知如何称呼,我叫齐霄。”
许熙木扬起下巴,故作神秘:“叫我木就好。”
“木?就一个字?”
齐霄摇摇头:“好吧,木女侠,就在这边。”
走出二百米左右,那间熟悉的小木屋就出现在眼前。
上次她换衣服时,明明什么都没看见呀?
许熙木绕着走一圈,没发现异样,又谨慎地推门而入。
吱呀——
和上次分毫没变。
齐霄跟着她走进来,四处看着。
“这里,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不论是墙上挂着的弓箭,还是窗口摆着的已经干枯的花,又或是小桌上的划痕,都显示着有人在此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
许熙木皱眉:“这里能有什么秘密?”
“找找吧。”
齐霄撸起袖子,开始四处翻找。
许熙木则跪到地上去看床底下。
有东西!
她掏出盒子,正要偷偷藏进衣服里面时,回头就是一张大脸。
“你在做什么?”
齐霄的语气十分戏谑。
许熙木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没,我发现了这个...”
她真的不能把他敲晕,然后挖个坑埋了吗?
不能吗?!
“一起看吧...”
她掀开盒子,里面是一沓纸。
“什么东西?”
一张张翻开,竟然是无数衣装的设计稿。
是雨娘的。
许熙木拿起最破旧的那一张,画笔还有些稚嫩,但能看出是用心之作,那是一套带有明显西域色彩的衣裙。
[去了解煜国的形制,不允许看出任何西域的风格。]
第二张,衣装中加入了煜国的特色,但融合的很奇怪。
[不够优美,继续改。]
第三张,继续改。
第四张,继续改。
越往后,画笔的笔触越熟练,衣服也逐渐有了现在的雏形。
可批评也愈发严厉。
[太慢!记得我们的使命,无情谷不需要其他色彩!]
[丑!]
[晚了三天!]
这条批语的下方,纸微微皱起。
是流泪了吗?
十张、二十张。一百张、三百张。
设计没有变得更加精妙,而是在一次次重来中愈发狂乱。
这样显然没能获得批注人的满意,相反,他冷酷的字迹下出现了一行小小的字,似乎是另一人的笔迹,年岁不大。
[姐姐,这里的衣袖太宽。]
[姐姐,裤子要适合劳作。]
从这时开始,似乎是雨娘的回应也会写在被退回来的纸上。
[我不懂...为何又不行?]
[我们来自西域,为何不能采用?我们生活在煜国,为何不能接纳?]
[世外桃源...吗?]
“找到了。”
许熙木尽可能平稳着声线,伸手捏起那张与众不同的纸。
上面只有四个字。
【金像,西域!】
“什么意思?”
她正要细细查看,齐霄就凑过来,嗖的一下把纸抽走了。
“金像?”
他冷下脸色,嘴巴张了张,又硬生生咽回去。
因为许熙木下意识动了动手边的铲子。
“你是来找金像的?”
许熙木没有回答,而是沉默下来。
这该怎么说?
齐霄步步紧逼:
“别想着隐瞒,谁告诉你的消息?你怎么知道那碑后有秘密?若是别的,我可以当没看见。可金像一事事关重大,这是朝廷的东西,我不是威胁你,你愿意说出你知道的,朝廷重重有赏。”
“重重有赏?”
许熙木突然改了主意。
“你是朝廷的人?为朝廷效命?”
“对,我乃当今丞相之子齐霄,和你说的绝无戏言!”
齐霄和她对视着,眼神诚恳。
但许熙木的目的并不在此。
“若我说,我想解开金像之谜,再献给朝廷呢?”
“什么意思?”
“你看,皇上要金像也要破解吧?那我解开了再呈上去,岂不是有更多的赏赐?”
她弯起眼睛:“对不对?”
“可是...”
齐霄顿住了。
“怎么了?”
“你或许不知,这秘密一旦揭露,会搅动天下风云...”
“说清楚点,你在讲故事吗?”
许熙木抱起胳膊,一个计划已经在心里逐渐成型。
“...”
齐霄沉默了许久,才张口:“这秘密事关皇家密辛,更是和皇子扯上关系,恕我不能继续说下去。你若执意,恐招来杀身之祸。”
“是太子吗?”
“什么?”
齐霄身体一僵,不敢置信地看过去。
许熙木冷笑一声:“我猜对了,是不是?”
“你!你是怎么...”
“是太子的话...我更不可能告诉你。”
齐霄咬牙,第一次没控制住情绪:
“为什么?太子殿下贤名满天下,你若是想对朝廷不利,我一定...”
“一定什么?贤名?他杀我全家,还不让我讨个公道?”
许熙木上前一步,竟惊得齐霄一个摇晃。
“不可能,殿下才不会!”
“我出身大昭庙,不知你听过没有。庙里的僧人把我抚养长大,让我下山。可等我回去呢?只剩下一片焦土!”
许熙木想起六六,愤怒地一拳锤在桌子上,硬生生把木头砸断了。
“谁做的?就是那太子!”
“你凭什么这么说?!”
齐霄又惊又怒,险些和她拼命。
许熙木冷笑一声:“那些人手臂上印着红色螺旋纹样的标记,这就是太子的人,是也不是?!”
“这...”
齐霄咬牙,颜色、纹样、位置都对上了,难道真是太子...
“庙里上百人,包括婴儿都被屠戮殆尽,这就是你说的贤名?!”
许熙木把盒子揣进怀里,冷漠地留下一句:“走狗。”
她夺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