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姐是朵黑莲花 第30章 30

李冯恩刚回到寝房，身上的衣裳还湿的，但他一般又不惯有侍女服侍，于是挥退房中伺候的侍女以及豆童，自己走到屏风后准备将身上的湿衣裳给换下来。

谁知腰上突然出现一双手，倒着实将李冯恩给吓了一跳。

原来公主讲的都是真的，原来真有人等着他。

这双手的主人已然不言自明了——赵婉如。

他不明白，为何她偏偏要出现在这里，明明他们之间算不得有什么，可她的表情看起来却像是......捅了天大的篓子一般。

“婉如，你为何......”

这称呼一时半会还改不了，可是听在赵婉如耳中却透着一股别的意思，使得她越发的惶恐了，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道：“驸马爷，是我鬼迷心窍唐突了您，还请您高抬贵手，和公主放过我吧！”

李冯恩略感怪异。

怎么赵婉如的话，他越来越听不懂了呢？

赵婉如看着他继续道：“公主是不是已经知道我了？”

这倒确实......李冯恩没有直接回答，犹豫了一会，正是这份犹豫让赵婉如心中“咯噔”了一下子。

永嘉公主知道了......她竟然真的知道了，没想到李冯恩这厮竟然这般不中用，竟然让公主知晓了他们之间曾暗通款曲，虽然不过是曾经，可就凭永嘉公主那个脾气，但凡知道有人敢染指她的东西，不将天捅个窟窿又怎么肯罢休？！

李冯恩但见赵婉如肉眼可见的抖动着，却不知她究竟在害怕些什么。

于他而言，他与赵婉如之间虽然有些不当之处，却还是发乎情止乎礼的，并未有任何逾矩之处。

“完了......一切都完了。”赵婉如双目空洞，失魂落魄走了出去，口中还不住的念着“完了，完了”。

李冯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很快她又恢复了精神，看见自己正大光明的站在驸马的门前，立时又跑了回来，将门阖上，可是来不及了，永嘉公主已然破门而入。

一切皆如陆晚晚计划进行。

而赵婉如，已然成了瓮中之鳖，可陆晚晚这次的目的却不在于瓮中捉鳖，而是让瓮里的另一个人从瓮中跳出来。

“赵小姐，是你啊。”言语中似乎并无意外。

赵婉如一下子跌坐在地上，而后她抱着陆晚晚的腿，哭诉道：“公主，我冤枉啊，我不知怎的就到了此处！定是有人栽赃陷害的！”

到了这个地步，她竟还想着栽赃推脱，面上还无一丝破绽，不得不说，算是个人才。

李冯恩看得双眼呆滞，以前他怎么没发现这赵婉如这么会骗人？难道真如公主殿下所说，赵婉如所言全是谎言，不过是她信手拈来的东西，偏他还傻乎乎的为那些个根本不存在的誓言、诺言动了心。

还差点和公主闹得不光彩。

李冯恩感觉如鲠在喉。

陆晚晚冷笑一声，半蹲下身子拍了拍赵婉如的脸蛋，看了一眼李冯恩，而后踢开赵婉如，坐到了上首去。

赵婉如这样的，碰她一下，她都觉得脏。

“你这招骗过多少人，可是骗不到我。我不是李冯恩，还是快快与我说实话吧，否则这事闹到陛下面前去，咱们可都不好看。”

李冯恩诧异的看向陆晚晚——公主不是说不想将事情闹大么？

可若是自己与赵婉如的事情捅到陛下面前去，虽说公主是报了一箭之仇，可整个公主府也要沦为旁人的笑柄了。

然而当李冯恩看到陆晚晚那双似笑非笑的凤目时，一切便明了了，公主不过是在诓骗赵婉如。

但很显然，赵婉如上了钩子，恨不得挣个鱼死网破，她立时喊道：“殿下，公主殿下！此事非我一人所为，驸马爷以权势相逼迫，小女也是迫不得已啊！”

这样的话她都说得出口？

李冯恩简直难以置信。

这样温婉的婉如妹妹，竟然在这种时候倒打一耙，可见其人品恶劣，可怜他还一直被蒙在鼓里，被她肆意欺骗。

他在赵婉如眼中真就那么愚蠢可笑么？她这么费尽心思的欺骗他？

陆晚晚将目光投向李冯恩，看见他目光中的愤懑，顿时觉得心情好了许多，以往李冯恩让她吃得恶心亏，她今日也要让他好好尝一尝。

好在李冯恩没成了赵婉如最后的选择，若是那样......恐怕李冯恩早就被骗得连个渣滓都不剩了。

那自己还姑且算是个善人呢。陆晚晚不由得如是想着。

赵婉如不知所以，仍在辩解：“公主您听我说，我不是有意的，全是驸马......”

陆晚晚却听得耳朵有些不耐，于是冷冷道：“你说驸马强迫于你？”她忽地弯身，凑得离赵婉如极近，而后她食指抬起陆晚晚的下巴，将她的头脸甩到一边去，一边冷哼道：“本公主岂会相信你的鬼话，驸马是什么样的人，本公主比你更清楚，驸马勤恳多年好容易进士及第，最是克己守礼，即便是做了驸马之后也是兢兢业业，没有一日不惶恐的，面对从前同窗的请求都是有求必应，这样的人会强迫于你。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赵婉如，你可还记得你是什么身份？”

赵婉如被她这话问得懵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谁知陆晚晚自己说了下去：“你是承恩伯府的四姑娘，你可还记得自己也是身份贵重的。”这话不仅暗指她此刻自轻自贱在地上撒泼宛若疯妇，更指赵婉如不顾体统和颜面，婚前失贞，给陆胤做了外室。

若是这些行径传到世家的耳朵中，整个赵家都要蒙羞，承恩伯府的姑娘也再嫁不出去，都要与青灯古佛作伴。

但永嘉公主没理由知道这些事。

赵婉如自以为自己将此事做得极为隐秘，不会为任何人知晓，是以根本就没将陆晚晚的话往那上面猜测去。

但是这话的的确确也落在了赵婉如的心上。

“驸马，这样的毒妇，又该怎样处置呢？”陆晚晚又将目光投向李冯恩。

李冯恩如芒在背，他不是生杀予夺之人，也非无情冷血之辈，赵婉如毕竟和他有情，若是由他来处置自然......就是将她打发出去，往后不许再踏足公主府。

可这样难免触怒公主。

“全听公主的。”选择权又落回了陆晚晚手中。

她笑了笑，而后道：“那就，打一顿，丢到湖心坊。”

赵婉如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绝对不行，她不能受任何的伤，否则孩子不保，若是孩子不在，她要拿什么和齐映蓉去争斗呢？

“不，公主，婉如可以做牛做马，求公主饶了婉如这一次吧。”

陆晚晚捏着她的下巴，冷笑道：“赵小姐，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城外有一座古刹，荒废许久，那里有一棵梧桐树，左右杳无人烟，不如你去替本公主拜拜佛。”

——所谓拜佛，不过是将赵婉如绑在树上，倒吊个三天三夜不给水米。

可是赵婉如知道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陆晚晚安排了身强力壮的心腹看在周围，因为四周人迹罕至，所以三天里根本无一人经过，赵婉如被放下来的时候，整个人都饿得走也走不动，身下更是流出一滩血，但侍卫想到陆晚晚的话“不必管她死活，时辰一到将人原地放了便是，她什么也不敢说的。”，便径直离去了。

赵婉如的孩子便这么没了。

可也确实如陆晚晚所说，她根本不敢声张，这个孩子来得不正，怎么可能暴露在众人视线之中。

赵婉如面色惨白，手攥成拳，心中暗暗发誓——总有一日，她要踩在所有人的头上......她要叫天下任何都再也欺负不了自己。

*******

陆胤再次回到外宅时，发现赵婉如已然不见了，开始并未在意，可是连着过了几日，赵婉如竟然都没有回来，陆胤始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可是赵婉如能回哪里去呢？

陆胤很快便将目标锁定在承恩伯府，而事实上，赵婉如也确实回了承恩伯府。

只是府上姐妹之间素来不合，彼此之间看不惯彼此，赵婉如刚一露面便被五妹六妹冷嘲热讽了一般。

赵画如道：“哟，这是谁啊，这不是咱们那病秧子四姐么，今日怎么得闲出门了，爹爹说得还真不错，你这病秧子别将病气过给了我们，你那未婚夫叫人给抢了去，可见就是个留不住货的，我若是你，被人这样羞辱，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宗庙前。”

此刻赵婉如最听不得“留不住货”，可她手下没力气，也奈何不了五妹六妹，只能忍者。

“五妹妹慎言，咱们姐妹间还是需守望相助的。”她的身子极其虚弱，是以说话的时候很是吃力。

下人忽然报道：“大皇子登门了，说是有事请教老爷。”承恩伯在前朝还是有些学问的，是以大皇子来府上并不稀奇。

只是这会只有赵婉如知道陆胤来此究竟为何。

还能为何，不过为了她肚子里的货，赵婉如有些慌张——若是陆胤知道自己这胎不保，会不会过河拆桥，将当初许诺的悉数忘却了？

赵婉如攥着掌心，觉得自己的猜测很有可能成真。

而那边厢，五妹和六妹已然露出一脸的花痴相，这两个相貌平平的蠢货承袭了她们姨娘那幅贪得无厌的嘴脸，恨不得什么都与她抢一通。

当然，像陆胤这样的皇子，即便五妹六妹不知道陆胤和自己的关系，她们也是想抢上一抢的。

“大皇子来了，咱们赶紧去梳妆打扮吧，莫叫这病痨鬼损了咱们府上的福气，若是大皇子看上了我，咱们家日后便要飞黄腾达了！”

所有人，大约就连皇后都无比笃定，在这场夺嫡赛中，唯有大皇子终能安然胜出。

当然赵婉如也是这么认为的，否则当初也不用费尽心思的走到陆胤身边了。

“病痨鬼，还不滚回你自己房间去。”赵画如不顾尊卑体统，对着自己的庶姐便是一通大呼小叫，可巧就让陆胤碰上了。

他的脸崩得黑云一般的沉。

他陆胤的女人，怎么有人敢......敢这样肆意欺凌的。

“承恩伯府便是这样教导闺秀的？依我看，竟是连市井小民也不如。”陆胤冷冷道，赵画如和赵可如便被吓得跪在了地上，抖如筛糠。

赵婉如低着头，倒是没抖，只是身上肉眼可见的瘦了不少，陆胤心中不知哪里起来一股子怜惜之情，见四下无人注视，便悄悄捏了捏赵婉如的掌心。

他的手是温热的，触及到赵婉如冰冷的手，便成了冰与火之间的博弈。

“你也是承恩伯的女儿，怎么瘦得猴子一样，和你的姐妹倒是截然不同。”这是暗讽赵画如和赵可如两人胖得像猪一样。

赵婉如突然联想到，自己便是因为瘦弱可怜而被陆胤纳入眼中——他本就偏爱这样的女人，最好是能激起他怜惜之情的女人。

这深宫中的任何一个人，若想要或者便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陆胤也不例外，他在皇后膝下兢兢业业的承欢，努力扮成一个好儿子、亲儿子，可没人晓得，他心中也是苦的。

唯有赵婉如知道。

因为他们同病相怜，大约是从这一处，陆胤第一次觉得自己和赵婉如之间，有着和别人难以沟通的相似点。

也是他们之间彼此心照不宣的小秘密。

“承恩伯府不管教女儿，今日本殿便替他管一管，拉下去，各自掌嘴二十。”

这其实算是僭越，但陆胤还是为她做了，赵婉如眨了眨眼睛，睫毛微微抖了抖。

但是这样的施舍似的可怜，她总是不稀罕的。

无论陆胤对她有多好，其实也不过是一场博弈与图谋。

“多谢......殿下做什么？这么多人看着呢。”赵婉如淡淡的拒绝，两个妹妹被陆胤的侍卫拖下去掌嘴，凉亭中只剩下他们二人，多日未见，小别胜新婚，干柴遇烈火，陆胤忍不住凑上前去，放下殿下的架子，替她拢了拢额前的碎发：“怎么了，生我的气了？”

赵婉如本想借坡下驴，可陆胤接下来的话让她及时打住了话头，继续冷着脸。

“母后非让我陪着齐氏，我也是抽不开身，这不，我一见你不见了，不就立即来寻你了么。”他小意哄着，自以为做了什么多体贴的事，可这话听在赵婉如眼中，却句句是讽刺。

她离开那座别宅共十二天，接连十二天，陆胤才晓得来寻她的踪影，现下还和她装什么深情，原本各取所需也就算了，偏他扮演深情扮上了瘾，一天不发昏浑身难受。

但赵婉如不能将这话说出口，陆胤是个极要面子的人，他不喜欢别人落了他的面子。

赵婉如什么话也没说，却是勾着他的腰带进了房间，进去之后赵婉如坐在床上，冲陆胤勾了勾腿：“若是赔罪，可需得在别的地方使力气些才行。”赵婉如的母亲是江南人，说话时总是有一股子软软糯糯的江南风气，陆胤倒是颇爱这股子韵味。

果然赵氏和他房中其他女人就是不同，那些个宫人们，拘谨无趣得很，齐氏泼辣不懂风情，唯有赵氏，甚得他心。

只是，碍着赵婉如的身子，陆胤顿了顿：“你的身子......”

赵婉如愣了愣，她的身子......她的孩子当然是没了，陆晚晚和李冯恩将她的孩子害得没了，可是她现在还不能告诉陆胤。

“亏得爷警醒，我差点忘了这茬，咱们的儿子可千万不能出任何事。”

陆胤小心翼翼的摸着她的肚子，冲着赵婉如的肚子亲了一口道：“是啊，我的好儿子，爹盼着你呢。”却只字不提孩子的母亲。

“那爷说陪齐姐姐，又是怎么一回事？”

说起这事，陆胤就觉得头疼，这阵子事情少得很，父皇亦没什么差遣，齐氏孕中总爱胡思乱想，再加上她头胎坐得不是很好，太医说这孩子恐有早产之象，为了孩子的健康和平安，母后特地让他留在宫中，镇日陪着齐氏。

“便是王母娘娘，也没有这么离不开人的。”话里话外都在嫌弃齐氏事多，陆胤一时开了口便没法再停下了，于是抱怨开：“母后还让我陪着齐氏去庙里祈福，要我说生孩子的事自有大夫管，这孩子是我给她的，关这漫天神佛什么事，说起来也是好笑，上回还有个老和尚说我此生乃是无儿无女之象，可结果怎么着，这么快我便可能儿女双全了，也许是两个儿子，总之我的子女缘分好得很。”陆胤不由得有些得意。

赵婉如微闪着眼睛。

“那么齐姐姐也要您陪着去么？”

陆胤接着道：“映蓉什么话也没说，但不说便是代表的默认和接受，天爷，我是真不想去，何苦来？”

赵婉如依偎在他怀中，忽然道：“爷可求圣人给个差事，或者自己找个什么事情退脱不了的，当然，去还是最好的，防着出什么意外嘛。”

陆胤冷哼一声：“能出什么意外，这么多人守着她一个人，她能有多娇贵，在层层的护卫下还能出什么事，左右不过是矫情罢了。”

男人大多便是如此的，得到了时一幅模样，未得到时又是另外一幅模样，明明还要依仗着齐家，可却愿意为了眼前的这一点点安逸，将给自己带来便利的齐家贬损得一钱不值。

“殿下还是去得好。”赵婉如极力劝说，反而惹了陆胤不快——旁人极力促成的，他偏偏就是讨厌。

“再说吧。”陆胤撂下这么一句话，便再没有然后了。

两人拥了一会，陆胤便告辞离去了，赵婉如的两个妹妹嘴角被抽得发肿，见了赵婉如和老鼠见了猫似的，只敢愤愤投以一瞥，而后迅速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