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姐是朵黑莲花 第10章 10

圣人近来常在皇后宫中休息，以往备受宠爱的淑妃便多少吃了些冷落。

陆晚晚本以为淑妃定会很着急，没成想淑妃倒是气定神闲的，连气色都没半点变化，还是同以往那般红润光泽，若非陆晚晚知道宫中有彤史这一册子能够记载皇帝日常起居，恐怕她都要以为父皇忍不住来私下寻找淑妃了。

淑妃躺在美人靠上，手上攥着一块玉佩，似乎在想什么事情，出神得很，连陆晚晚来了她都没注意到。

“儿臣见过母妃，祝母妃青春永驻，福寿康宁。”该有的礼仪不能废，陆晚晚进门便向淑妃行了一礼。

淑妃不动声色的将手中玉佩藏在裙绦下，看着陆晚晚笑道：“你我母女之间作何这样生分，寻常些就好，又不是皇后那里。”

这话说完，陆煜也到了。

淑妃从美人靠上坐起身来，定定看了陆煜一会：“煜儿长得越发好了，同当年的慧嫔真是一模一样。”

陆煜垂着眼眸，不知淑妃心底打的什么主意。

陆晚晚却将淑妃心底的那点小算盘听得一清二楚，她了然的看了一眼陆煜，不禁偷偷笑了笑——原来母妃打的是这个主意。

淑妃位列四妃，身份尊崇，可若非她凭着美貌和心思一步步攀爬至此，如今这皇宫之中大概也不会多她一个名姓，大抵早早随了那些妃嫔，死在冷宫或是长门的巷中。

陆晚晚某日无意听见淑妃自报家门。

她并不是什么高门公卿之女，而是屠户出身，本是粗鄙至极，没有资格入宫的，可圣人那会脑热心发涨，力排众议将淑妃迎入宫中，还将她父兄都封赏了官位，便是为了堵住朝臣的悠悠众口。

如今淑妃的父兄早已封疆裂土，赐了爵位，家财万贯，在永州也能占得一席之地了，况且淑妃的兄长有一儿子，也就是陆晚晚的表兄虞清年在去岁的乡试中名列榜首，未来还要来京城参加会试和殿试，前途顺遂。

虞家一门男子众多，可大多都是操老本不成器的，唯有这个表哥还算是争气，是个科考的料子，淑妃更是将全部希望都压在这个侄子身上，期望他能在朝堂上有一番作为，如此淑妃在后宫的地位也能更加稳固。

皇后身为世家嫡女，一贯信奉朝堂后宫息息相关，淑妃虽看她不顺眼，但却也对她的想法颇为欣赏。

在这后宫之中，君王宠爱总是最不靠谱的东西，唯有握在手中的权，才是亘久不变的。

现在她还青春貌美，风韵犹存，可这样的容貌总会衰老，届时后宫还会有源源不断的新人涌进来，她要拿什么和这些新人争。

“煜儿坐得近些，让母妃好好看看。”淑妃并不理会陆煜的冷淡，这孩子打小便是这样，只同他阿姐一个人亲厚，旁人在他眼中简直就是视若无物。

毕竟自己在陆煜幼时并没有给予过他什么关怀，得到这样的冷遇也算是正常。

可......陆晚晚毕竟是她的女儿，陆煜便是看在她的面子上，也会给自己三分薄面。

果不其然，陆煜听从淑妃的话坐得近了些，陆晚晚咳嗽了一声，她知道淑妃要说什么话，可她也知道，这话不能从淑妃口中说出，否则将会适得其反。

陆煜不知为何对储君这位置如此抵触，似乎根本不愿触及，连提都不想提。

观他平日行事也是如此，从来不计较后果，若非父皇圣明裁决并不在乎那点小小的抵触，陆煜早不知被禁足几百回了。

“煜儿到了适婚的年纪，可曾有属意的人选，你和大皇子本也差不了几岁，皇后一心为他挑个世家嫡女是以耽搁了他的婚姻至此，你可是正当年纪的，你若看中谁家姑娘，只管同母妃说。”原不是直接提立储之事，只是淑妃拐着弯子，不过是想替陆煜寻个有力的外家。

“今日母妃瞧着齐家那姑娘，家世还算是过得去，只是那容貌......还比不上你皇姐，委屈了大皇子了，只能娶个无盐的妻子。”淑妃提起大皇子，自然又是一番嘲讽。

陆煜看了一眼陆晚晚，遂回道：“坊间人都知阿姐贵为永嘉公主，不仅身份贵重，更是容貌倾城，母妃这话，倒也没错。”他看着陆晚晚，不禁笑了笑。

陆晚晚知道他这是在揶揄自己，不由回道：“你和母妃就拿我打趣得了，成天一提到婚事就顾左右而言他。”

淑妃也正色道：“现如今是你父皇还在盛年，等到大皇子将那齐家女娶了，皇孙一生，你父皇眼中可还有你这个存在？可还有咱们母子的存在？”

陆煜却冷笑一声：“父皇膝下儿女许多，可却也未必都在他眼中。”况且他陆煜，自始至终都不在父皇眼中，那又何必强行挤进去呢。

陆晚晚嗔了他一声：“煜弟，怎么和母妃说话的。”

陆煜立刻致歉：“母妃勿怪，儿臣失言。”这话即使传出去也没什么，左右他没有旁的心思，只想一辈子守在皇姐身边，做个逍遥闲散的王爷罢了。

淑妃却正色道：“往后这样的话不可再说了，都说伴君如伴虎，天家无父子，祸从口出，便是这个道理。”

陆煜顿了半晌，复而道：“儿臣明白了，多谢母妃教诲。”

淑妃一心想依靠自己，陆煜自然不用担心她会容许自己手底下的人乱嚼舌根，是以陆煜才坦然说出方才那番话。

“母妃，时辰不早了，儿臣不便久留，这便告退了。”陆晚晚估摸着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方对淑妃如此道，这大早上进宫来陪着大皇兄选妃到下午，这会子又消磨了些许时间，确实是快到宫门下钥的时间了。

淑妃点点头：“宫里下钥早，你这便回去吧。”

陆煜紧跟着道：“儿臣去送送皇姐。”然后还未等淑妃回复便跟在陆晚晚身后出了梓霞殿的门。

淑妃又躺回在美人靠上，眯上了眼看着陆煜的背影，对伺候自己多年的老仆道：“秀迎，陆煜这孩子倒是同晚晚不一般的亲厚。”

秀迎姑姑一边替淑妃捶腿，一边道：“三殿下幼时没少受旁人欺负，多亏了咱们的公主殿下，他才能平安长大，况且他们是亲姐弟，亲厚些总是没错的。”

秀迎姑姑比淑妃还要年长许多，每当淑妃遇到问题时，都会第一时间询问她的意见。

可是这次淑妃摇了摇头：“怕只怕，陆煜有什么别的心思。”

秀迎姑姑笑道：“娘娘这么些年还没看明白，老奴却是看得一清二楚，三殿下绝不是恩将仇报之辈，更不是贪图旁人权柄的人，公主殿下也不是当年那个孩子了，吃不得什么亏的。”

淑妃继续摇头：“总是有一些，说不上来的感觉。”

陆煜和陆晚晚走在路上，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颀长，陆晚晚对陆煜道：“煜弟，这次一别不知何时再见了，平日里你要多照顾你自己。”

似乎不管过了多少年，陆晚晚总是会想起冷宫里的那个被冻得瑟瑟发抖的小男孩，以至于现在她都觉得，陆煜不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便会遭人的欺负。

宫里的欺负多种多样，有皮肉上的，也有尊严上的。

他们现在定不敢在皮肉上苛待陆煜，可陆晚晚却怕，他们看轻了她阿弟。

陆煜笑道：“皇姐若是不放心，便常来宫中看我。”他说这话时，热气喷洒在陆晚晚头顶。

陆晚晚抬头，猛然发现，陆煜竟然已经比自己高出这么多了，他也不再瘦弱，言谈之间也不似以往的畏缩。

看来她的担心是多余的了。

陆晚晚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的阿煜长大了。”眼中满是温情。

陆煜却突然身躯一抖，楞在原地。

以前很小的时候，陆晚晚也会唤他阿煜。

后来陆晚晚长大了，觉得阿煜这样的称呼是最亲密的人之间才能有的，所以便换了称呼，改叫他煜弟。

我的阿煜。

陆煜将这四个字珍而重之的放在心上。

陆煜送陆晚晚出了宫门，便回到自己的明轩居，许侍剑赶紧跟上来向陆煜汇报自己的所见所闻。

他昨晚确实去了湖心坊，但并不是去买酒的，当然也并非狎妓，而是受三殿下的嘱托去查探永嘉公主的驸马李冯恩，而他也的确在湖心坊看见了驸马。

今日三皇子到后宫去观大皇子选妃，李冯恩待在公主府一天都没有出门，他便继续去湖心坊打探消息，没想到这一打探还真让他打探出了些东西。

“他去湖心坊不是去狎妓？难不成和你一样，是去买醉？”陆煜似笑非笑的看着许侍剑。

许侍剑赶忙摇头：“不是，他是去见一个人。”

这便奇了，李冯恩不是京城人氏，在虞都认识的人统共也不过那么几个，他所见之人，能是谁呢？

“他敢背着我皇姐去和别的女子暗通款曲，不叫他身败名裂难消我心头之恨。”

许侍剑看着满脸戾气的主子，头顶蹭蹭蹭得冒凉气，还好他不曾表露过自己对永嘉公主的欣赏之情，否则也难逃三殿下的冷眼。这样维护姐姐的阿弟，恐怕普天之下再找不出第二个。

只是这李冯恩，恐怕是凶多吉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