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弟为何如此暴躁 第46章 第46章、偶遇

瑀迩被姜将军的不识好歹给气了个仰倒，明明刚刚可以心平气和地循循善诱右相，被姜将军这一通排揎倒给自己赌得喘不过气来，手里的奏章怎么看也看不下去，于是招招手让在一旁侍候的李望过来：“去看看皇姐在干什么。”

李望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回来向瑀迩禀告：“瑀敏醒着，正让哑奴替她更衣。”

“她要出去？瑀迩将奏章一收，“她养好精神了？”

李望擦了擦额边的冷汗：“十公主说陛下没有拘着她，这个宫里若是有什么地方陛下有忌讳的，还让陛下趁早与她说明。”

瑀迩闻言眯起眼睛一笑，心下轻松起来，能用这种语气让李望给自己传话，她应该是想开了，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随她罢，只是别让她碰见王太嫔……派人跟着，若是真不小心撞上了，还有人能替她圆一下谎。”

瑀敏这边听着李望的转述，平静地谢过了李望，带着人去了御花园溜达。她又困在了这里，今早与瑀迩做着的时候她就知道了，这次瑀迩不会这么容易放过自己，现下她的思绪乱得很，像是没有精气神挣扎了。她不想真的做一个日日在后宫扫榻以待皇恩的后妃，更何况……更何况……

更何况，那人是自己的亲弟弟。

今早瑀迩说的那番话并非没有触动到自己，可瑀敏仍无法做到心无芥蒂地去接受这样扭曲的关系，与瑀迩的恩怨纠葛让她剪不断，理还乱。

可若是真的依了瑀迩所言，岂非这辈子都要向他低头讨好？她做不来。

哑奴看着瑀敏面上一会阴一会晴，都不禁与她拉开了些许距离。对这个将他们关在小院几个月的公主，再次侍奉也是心有戚戚然。穿过千百弯折回廊的谐趣园，一行人不妨遇上了不速之客，坐在万春亭里的竟是现下瑀迩后宫里唯一的一位高位妃嫔，顺妃。

亭下有几个孩童正在练剑，但是其中一个尤其扎眼，瑀敏定睛一看，原来是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大皇子。

扎眼的原因是因为，其他人都舞得有模有样的，只有他是一气乱舞。瑀敏环顾一圈，却不见大皇子。而顺妃这边的大宫女也注意到了十公主这边，示意正在闭目养神的顺妃有人来了。

顺妃站起身来朝瑀敏福了一福，邀她过来同坐。这边几位孩童也注意到了十公主，停下了剑朝她行礼，瑀敏见此情况只好却之不恭，大皇子认出了她，眼睛亮亮地朝她喊道：“美人姑姑！”

瑀敏朝他伸手：“来这里，姑姑抱！”

于是大皇子收获了香香的怀抱。

顺妃斜斜地看了一眼自己那个呆立在一旁只顾着给自己擦汗的侄子，向正给大皇子喂点心的十公主好奇地搭话：“公主竟不嫌弃大皇子呆傻？”

瑀敏点了点大皇子的小鼻子：“本宫觉得二皇子玉雪可爱，很合本宫的眼缘。”

顺妃这些日子没少听说十公主在庄子上的救驾之功，且皇帝特留她在宫中休养，又出自王氏这样的名门望族，自认为应与十公主有许多共同话题，便喊了自己的侄子过来给十公主掌掌眼，又问道：“公主刚刚在廊边观着这几个孩子练武，觉得哪个孩子舞得最好？”

瑀敏沉吟片刻，并不答话，想要糊弄过去。不想站在一旁的顺妃的侄子抱着剑自作聪明地道：“十公主久居深闺，怕是不懂得这些，不若我来讲解罢。”

这下可触了瑀敏的霉头，可她也不是与小孩子计较的人，只好笑了笑没有说话，反倒是一直低着头的二皇子抬头接话：“皇姑母未出阁时得皇爷爷恩典，得姜将军的教导数年，指点我们一二可是绰绰有余。”

瑀敏朝二皇子嫣然一笑：“二皇子过誉了，本宫也不过闲暇时舞刀弄剑一番，哪里称得上指点。”

“美人姑姑应该是觉得我最好！”大皇子在她怀里闹将起来，摇着她的胳膊，“姑姑说是不是啊！是不是青儿舞得最好！”

瑀敏摸了摸他的脑袋，被他逗笑了：“是啦，别人是照着师父舞剑，你可是可以开宗立派的。”

顺妃见自己的侄子并没有得到十公主的青眼，反而是痴傻的大皇子露了头，面上隐隐有些不快，岔开话题道：“公主刚刚从哪来？”

瑀敏顿了一下，不自然地撒谎：“刚刚去见了王太嫔，从那边一路逛过来的。”

说话间顺妃的大宫女给十公主上茶，弯腰的那一瞬间，她似乎闻到了十公主身上的熏香十分熟悉，电光火石间面色大变，捏着要撤下去的茶盏的手抖个不停。

瑀敏毫无察觉，与顺妃随意说了两句话就被闹着要去捉蝴蝶的大皇子给拉走了。二皇子放心不下这个心智不全的哥哥，也一道与顺妃请辞了。

本就是顺妃今日突如其来地跑到慈宁宫与太后卖乖，不然他也不欲在这个对自己和哥哥略带敌意的女人处多做逗留的。

顺妃的侄子知道自己刚刚说错了话，也不愿留下来受失望的姑母的训，借口出汗了要更衣也溜走了，但这正合了顺妃大宫女的下怀。因为她的猜测正让自己两排牙齿不住地打战，身体也摇摇欲坠，这个让她全身上下都冒冷汗的猜测，不知该如何和顺妃开口。

顺妃见大宫女脸色奇怪，不由得询问道：“你怎么了，刚刚十公主走的时候竟然也失了礼数，她现在正得陛下爱重，怎么今天一个二个的都不让本宫省心。”

大宫女踌躇着，开口却是哑然，只能先将围着的小丫头挥退，等人都远远离了亭子，“扑通”一声就跪在了顺妃跟前：“奴婢……奴婢死罪！”

顺妃心下觉得不好，但也没有扶起她，死死攥着帕子：“怎么了？是不是旭儿有什么不好？”

“不！不是大殿下！娘娘！”大宫女的汗如雨下，一下下滴在地上湿了一大片，“是……是娘娘，可否记得，姜将军的接风宴后，奴婢在御花园的假山后，捡到的那根珍珠短钗……”

“奴婢……奴婢想起来了，那日宫宴，十公主就带了这么一套珍珠钗子！且……奴婢刚刚给十公主上茶时，闻到了十公主身上，好似带着陛下宫里特有的，龙涎香……奴婢死罪！”

顺妃全身如堕冰窟，死死地扣住了石桌的边缘，十指用力得发青。

且不论这边主仆两知道了这样惊愕的秘密作何反应，这边瑀敏放了大皇子在附近玩耍，觑了跟在身后的二皇子一眼，温柔地笑问：“你怎么知道的？”

二皇子没有看瑀敏，好像并不意外瑀敏这样问，早早就准备好了答案不假思索地回道：“蓝儿仰慕姜将军已久，而上次宫中得见皇姑姑一面，便觉气度不凡，皇祖母便与蓝儿讲了皇姑姑的事。”

瑀敏没有想到是凌太后告诉的他自己的事，颇有些意外，松懈下来摸了摸二皇子的头：“现下你和你哥哥还是跟着太后一起住吗？”

“是，皇祖母怜惜蓝儿与哥哥年幼，与父皇说了要抚养儿臣至出宫开府。”

瑀敏拾了张石凳坐下，上下打量了二皇子一番：“你刚刚说，你十分仰慕姜将军？”

二皇子点点头，不错眼地看着瑀敏，又听她道：“你可知，宫中教习皇子的剑术，多为强身自保所用，而非杀敌。”

见二皇子面露疑色，瑀敏知道与他干说无用，拿起了三皇子练习所用的剑却并不拔出，站起身来与二皇子相对而立：“来试试。”

“我不用死力，只用一手，也不击你弱处，你拔出剑来，用刚刚所舞的剑术来攻我。”

二皇子犹豫了片刻，便听得她喝道：“既是仰慕姜将军，须过我这一关，为何这样的迟疑？”

于是二皇子只好抽出了剑，朝她行了一礼：“得罪了。”起势便向她袭来，十公主只单手虚虚格挡，并不反击。

二皇子只觉得自己每一次刺出的剑芒都像是泥牛入海，犹是这样瑀敏还游刃有余，时不时地用剑把敲打他的破绽：“手太直，侧身从上方一砍就不用要了。”

“腿站稳，面对敌人不要自己先摔了一跤。”

“剑花太累赘了，等你舞完这一圈人头已经落地了。”

她脚下左右错落着走着步，避开直面而来的剑光，侧身将剑一拦，就将剑抵在了二皇子的脖子前：“半刻也不到。”

二皇子将手垂下，知道自己已经输了，也不见气恼，反而顶着一头大汗就给瑀敏跪下了：“还请皇姑姑教蓝儿。”

瑀敏将剑撤回：“我从没教过人，且你不是一心仰慕姜将军，跟着我做什么？”

二皇子抬起眼睛目光奕奕地盯着瑀敏：“我听皇祖母说，皇姑姑近日要小留在宫中，就是这些日子，也足够蓝儿学了的。”

瑀敏看着应答如流的二皇子心中已是极认可他的，但面上还是要故意诈一诈他：“你父皇会同意这件事？凌太后会同意这件事？跟着我万一吃了苦回去和你哥哥到他们面前诉苦，本宫可开罪不起。”

二皇子郑重地向她行了拜师礼：“蓝儿绝不会干出这样的事。”

“最后一件事，我要问你。”瑀敏不紧不慢地说道，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袖子里自己的拳头已然捏紧，“你学武所为何？”

二皇子被她这句话问住了，心中好似有千言万语就要喷薄而出，话到嘴边却滚了几滚，才咬着牙道：“……为我……下落不明的母亲，为了保护好我的哥哥……为了，在这个宫里能够不被欺负，为了……为了我自己！”

恍惚间瑀敏好像又看到了九公主那张冷淡又决绝的脸，渐渐与眼前的二皇子重叠在一起。她慢慢伸出手，将二皇子揽入怀中。

“好孩子……姑姑教你，”她含着泪道，“无论遇到什么事，无论是什么过不去的，来找我……来找我……”

好像是多年前，她也对谁说过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