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愿赌服输。”花谢说,“自己去调蘸料。”
“我没跟你赌。”郁单整理了一下衣服往外走。
“愿意动手也是赌。”花谢跟在郁单后面,“在我们平安窑,打不过就得认栽。”
郁单不置可否,刚刚扯到手腕上的伤口,他觉得有些出血了,不过应该不严重。小料台放着几十种小料,他随便加了几种,指挥花谢拿了一份果盘就回去了。
火锅冒出滚滚热气,郁单跟其他人一样将肉在油碟里涮一下才进口。
鲜香麻辣,热气逼人。
仿佛从这一口开始,穿越过来的日子才鲜活起来,上辈子那些刀光剑影,帝王权术距离自己越来越远,这里是一个混混打人都要顾及对方会不会骨折的新时代。
涮肉片。
涮丸子。
涮蟹棒。
郁单吃的不亦乐乎,突然手腕被一个褐色小圆柱硌了一下。
郁单拿起小东西转了转,“这不是你刚刚用来砸我的东西吗?是什么?”
“狗粮。”花谢一直没有动筷子,闻言平静开口,“平安窑那里有很多流浪猫流浪狗,我喜欢喂他们,这个便宜。”
一个喜欢喂猫喂狗的大哥。
郁单把手驻着筷子歪头,“你怎么不吃?”
花谢摇头,“太贵。”
郁单给花谢夹了一筷子肉,“新时代了,人人都能吃上饭,而且我说了,这次我付钱。”
花谢没有再推辞,将郁单夹过来的肉吃掉,高级火锅很快征服了花谢,他又从火锅里夹了一些,一时间二人吃的热火朝天,谁也没说话。
郁单将最后一口蟹棒吃进嘴里,拦住店员添水的动作,“结账。”
服务生拿出平板,“先生,您一共消费了1684元,请问怎么支付?”
郁单从兜里掏出金手镯放在桌上,“金子。”
服务生疑惑张大嘴巴,“啊?”
花谢也震惊了一下,这少爷什么路数?
服务生微笑,“先生说笑了,我们店里只支持现金,微信,支付宝或者银行卡,请问您哪一种比较方便。”
哪一种都不方便,甚至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郁单暗暗想。
他这几天都在郁家,张阿姨自然不会找他要钱,医生过来也是看完病就走了,他实在没有机会结账。
服务生看郁单沉默,花谢也坐着喝茶不说话,向后退一步,形成随时可以召唤保安的姿势,毕竟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有人想吃霸王餐。
郁单看看看周围,旁边桌用手机扫了一下纸面上的方块,然后就离开了。
和他兜里的那个方块一样,不如死马当活马医。
郁单拿出手机,服务生迅速将二维码点出来。
郁单按开手机,这几天他研究了很多天这个,基础的功能还是能看懂的。
手机对准二维码,“叮”,页面迅速跳转,“请验证面容。”郁单点击确定,手机屏幕展示出一行红色的字。
余额不足。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服务生好心提醒,“先生,您可以换一张卡。”
花谢忍不住笑了一下,郁单把目光头像花谢,“借个钱,一会儿就还你。”
“可以啊,”花谢一只手搭在椅背上,指尖转手机,“我们平安窑的规矩,九出十三归。”
平安窑。
服务生听到这几个字,露出一点微不可查的嫌弃。平安窑的,怪不得没钱还充大款。
“这个手镯能值多少钱?”郁单问。
花谢看了一眼手镯,“三四万吧。”
“你们到底谁付钱,再不付钱我叫保安了!”服务生不耐烦。
“成交,2189.2,我卖完镯子就给你。”郁单收起手机,看着服务生朝花谢点点下巴,“他付。”
日头西斜,天边铺着大片绯红色的霞光。
晚风轻轻吹。
郁单和花谢迎着风走出来,花谢径直走向摩托车,“赶紧走。”
“为什么?你无证驾驶吗?”
花谢从车上抽出驾驶证扔给郁单,“看清楚,有证。”
淡绿色背景下粘着一张一寸照片,花谢拍照也跟生活里一样,嘴唇紧抿,眉眼间透出一股凶气。照片旁边方方正正写着两个字,花谢。
原来叫花谢。
郁单把驾驶证塞进花谢车里,长腿一跨上车,“去典当铺,我把金子卖了给你钱。”
花谢回头看了郁单一眼,深刻怀疑这大少爷能把金子卖清楚吗?
他拧动油门,机车帅气的汇入车流,很快不见。
机车行过连片高楼,又在旧城区穿梭,最后穿进一个破败的街道。
门牌都被雨水浇的泛白,电线东拉西扯,窗户上伸出一个杆子就是晾衣架。各种短袖裤子随风摇摆。
花谢把车停在一家店叫真金能卖钱只收真金的店前面,闷头钻进去。
“小谢来了。”店主原本在看手机视频,看见花谢进门,立马站起来打招呼,随手倒了一杯水,“喝水。”
郁单往旁边看了一眼,店不大,三四十平的样子,店里只有老板一个人,这老板看起来五十多岁,没想到居然对花谢一个毛头小子毕恭毕敬。
寒暄过后,花谢指指郁单,“陈叔,他有一个金镯子,你看看能不能收。”
郁单把镯子放在桌上。
“好,既然你是的朋友,我按市场价收,平常都减十块的。”老板拿过镯子,放进石英碗,打开喷枪对准黄金。
“谢谢陈叔。”花谢把水一口喝完,水杯放在一边,承了这个情。
喷枪喷了一会儿,石英碗里冒出一阵白烟。
“这手镯不对啊,”陈叔把喷香关掉,看着花谢,“你朋友哪里来的手镯?别是被骗了吧?”
花谢拿出一根烟,给了陈叔一根,另外一根夹在指尖,催促着问郁单,“问你呢。”
郁单也很震惊。
郁庆山这个杀千刀的,当初追求他妈的时候竟然用的假金子,这种人就应该拖出午门斩首示众并告诉太监悬挂三日以儆效尤……
郁单难以置信,“一点黄金都没有吗?”
“那倒也不是,”陈叔又烧了一会儿,夹出一个米粒大小的黄金放在称上,“2.32克,这就表面一层包了点黄金,其余的都是钨,这玩意儿重量和黄金差不多,很多人都被骗了。”
郁单:“那这些能值多少钱?”
“今天的黄金大盘价是973,”陈叔拿起计算器边按边说,“2.32乘以973是2257块3毛6,给你算2258。”
郁单伸手,“行,卖。”
“要现金啊?”陈叔低头扒拉开抽屉,捋出一叠皱巴巴的钱外加三个钢蹦,“给你,正好。”
花谢靠在机车上,给郁单的手机转账8毛。
看着手里的2190块钱,再看看手里捏着68块钱的郁单,露出今天的第一个笑容,挥挥手里的一沓钱,“68块钱正好够郁少爷打车回家,看来是伺候不了郁少了,郁少爷,再见。”
花谢手欠挥手。
郁单仅用一秒就想清楚自己这点钱什么也干不了,他不想向郁庆山示弱,那现在唯一能依靠的就是眼前这个混混。
“谢哥。”郁单从花谢手里拿出打火机,转了一下,把烟从花谢嘴里抽出来,低头点燃。
睫毛微弯,火光从他指尖跃起,从花谢的角度看,这人难得露出一点脆弱和乖巧的少年气。
郁单把烟塞回花谢嘴边,和花谢一起靠在机车上,“三哥,你想知道我今天为什么可以一个人打你一群小弟吗?”
“不想。”花谢飞快回复。
郁单一句“我可以帮你带带他们。”卡在肚子里。没有一个将军能抵挡高手替自己练兵的诱惑,花谢显然不是一个合格的将军。
花谢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去,疑惑的看向郁单,“是什么让你觉得我很在乎他们的战斗力?况且你打不过我。”
“明明是你偷袭。”花谢不满嘟囔。
“撒娇卖萌对我没用。”花谢抽完最后一口烟,将烟摁灭扔进垃圾桶,一把推开郁单,“起来,我要回去了。”
说完没等郁单反应,一扭油门就离开了,只给郁单留了一道机车尾气。
天已经完全黑了,温和的风也带了凉意。温度不至于冻人,但是在室外呆一晚上也够呛。
郁单看着花谢消失在夜幕中,转身回了金店。
“哟,怎么回来了,价格不满意?我给你的可是最高价了,看小谢面子上才给的,别的店给不了。”
“怎么会呢,陈叔,”郁单面带微笑,套近乎,“谢哥有事着急走,临走时候让我去他家等他,给了我一个地址,但是他走的匆忙,我没记住,所以进来问问您,谢哥家在哪儿。”
“这样啊。”陈叔有些犹豫。
郁单循序善诱,“其实我也能给谢哥打电话,不是怕谢哥不方便嘛。”
“行吧,”陈叔从后台绕过来,带着郁单出门,伸手往路边指,“你往前直走两个路口,看见一个是电线杆往北拐,走到最尽头往东,下坡以后又一片平房,往里走第二家就是,他家是红房,挺好人的。”
很曲折,但是郁单记住了。
花谢把车停好,兜里剩余的狗粮喂给门口的大橘,然后才进门,洗手,打开电视,还没调到自己喜欢看的节目,就听见一阵敲门声。
来这个房子里会敲门的,只有一个人。花谢皱眉,走过去打开门。
郁单站在门口,歪头笑的灿烂,“嗨,谢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