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上前面护卫和妖兽。
尽管有记忆后手,他还是一路且疾行且观察。
海渊私城整体风格极其不和谐,阴森诡谲风,奢华高贵风,质朴厚实风,不一而足。
和妖月城连接的传送阵点,位于私城中央,旁边有金碧辉煌处,亦有吞噬一辆辆兽车的研究所,姑且暂称为研究所。
研究所矗立的那面苍穹为绿色,整个地盘被猩绿的藤蔓覆盖。
一根根藤蔓盘根错节,粗壮如城中石柱,其上的斑点纹路诡谲,如一根根粘腻吸附小妖兽篡夺其生机精气的触手,远远看去,竟脱离寻常植物的分类认知,活似盘踞的巨型狰狞章鱼。
植物的感知远比一些动物要强的多,尤其是面前仰头都无法将其悉数容纳进视野的巨型藤蔓,卫且行不敢设想它的感知能力。
它是否能够辩识出自己?
卫且行面目整肃,降低走路频率,更轻更缓的挪步通过。
藤蔓的触手覆盖得不只是表面,门内竟然也同样存在植物的耳目,从内到外,研究所像是被藤蔓占据侵蚀,剥夺其生机。
面前不知何时冒出一根竖立的藤蔓尾梢。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上面的亮色异形斑点像眼睛一样,随着自己的移动,泛着无机质的冷光,扫过进门的所有生物。
包括自己。
潜意识的联想让卫且行鸡皮疙瘩起来一身,他一惊,大气不敢出,一直屏息到走出那株藤蔓很远,远到再多憋上一秒钟,都要原地飞天。
藤蔓似乎被【隐身斗篷】和伪装面皮的联手欺骗,并没有什么反应。卫且行远去,放了张卡牌留下视野多观察了半晌,藤蔓并未做出异常举动。
看来是真的没事。
接下来妖兽队伍分道扬镳,他挑了一队明显是水生妖族的小队尾随。
水生妖族的研究地阴潮冷寂,卫且行这只半吊子鲛人,在过分高的湿冷中手脚渐趋冰冷,细细密密的鳞片不知受到何物的刺激,隐隐有破皮而出的迹象。
他屏住呼吸,猫着腰路过一道又一道厚重的玄铁门,瞄过门一间又一间幽深不见底的水牢。
越向深处走,空气中的腥臊味越发浓烈。
他捂住鼻腔,尽量呼吸被自己的手掌过滤过一遍的空气,帮助聊胜于无。
直到走廊两侧的囚门被透明窗取代,膻猩味消减,被刺鼻的药剂化学味道取代。
卫且行更慢的步行,贴近窗口望去,他看到密密麻麻的实验台,其上无数妖兽被封钉四肢。
不知名的海鱼被剖开腹腔,露出蠕动的内脏;
黑漆漆看不清楚的乌贼头朝下扭动触手,狰狞的海蜘蛛一样,细看去触手长短不一,大多被深深浅浅的血印掩盖住原本的色泽;
水蛇被浸泡在泛着绿光的液体中,一片片剥落的鳞皮散落在地。
卫且行是胃里当即一阵翻涌,见识并且亲身体验过奇异研究所的他,仍被眼前的一切震得头皮发麻。
水生妖兽的队伍在实验台和囚笼的厅堂里分散押送,脚步声缓慢远离,在走廊尽处消失。
卫且行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自己,他拖着僵住的脚步一步步行走,直到走到尽头。
巨大的圆形水池占据整个近乎封闭的石壁,池水泛着诡异的绿色荧光,漂浮着稀少的鳞片。
就是这里。
卫且行敢肯定,吸引自己的源头就在此处。
他移步,调整到可以一览全貌的位置。脚步生了根,再也无法移动分毫,只是死死的盯住眼前。
几条鲛人被天花板上的长钩贯穿尾鳍,标本般悬挂在半空上肢无力的耷拉,不时随着胸膛、脸颊的一同呼吸起伏而摇晃。
同自己一样海藻般弯曲的长发,如今沾染灰尘血迹,脏污的垂落,有的发丝被血块糊住打结,有的被切断,长长短短参差不齐。
卫且行不忍再看,视线投向石室内的其他活物。
穿着白袍的蟾蜍精舔舔嘴角,用镊子夹起一颗鲛珠对着灯光查看,“眼泪纯度够高。”他贴近沾染着血的珠子,深深吸了一口,自言自语:“如此刻骨的痛苦,是泣血鲛珠,附加在幻术卡牌上,效果一定美味至极。”
……不能闯。
现在还不是时机。
他不能闯进去,就算救下这几只鲛人,可他还没有搞清楚研究室以及海渊城的地形,没有能力将他们带走,而自己也得付出永远留在这里的代价。
这次的任务,是探查……只是探查。
鲜血从他的掌心漫出,指甲刺入手心的疼痛让卫且行回神,克制住拯救同类的冲动。
想要救人的冲动烙印在他的这具身躯的每一寸,或许带着原主的强烈执念,强烈到纵然灵魂更换,也无法抹除。
但这具身体、这串数据的掌控者,现在是卫且行。
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转身离开,再不回头。
知道部分鲛人的下落,知道他们还活着,已经是莫大的喜事,这意味着他的同族完全可以支撑到他实力变强,再来将他们救出的未知明天。
原路返回。
实验基地的其他部分没有查探的必要,现在的目标是尽早离开此地。
卫且行看着周围的廊道,皱起眉头,怎么感觉环境发生了变化?
【睹物思人】的卡牌技能在发挥作用,路线不可能有错,但路上的事物又确确实实不同。
卫且行站定,静静盯着一处墙面。
一刻钟后……两刻钟……
他看到了,墙面在以缓慢却不可质疑的进度发生改变。
交错移动,变幻无常,仿佛整座基地是一只活物,悄无声息地调整着自己的内脏部位,迷惑蚕食进入其内的异客。
他忽然想起蟾蜍精之前嗅闻鲛珠时陶醉的低语:“……幻术卡牌……”
心脏猛地一沉。
难道整个基地都被笼罩在幻术之中?
那么从踏入这里的第一刻起,他所见的“真实”,或许从未存在过。
幻术卡牌并不是鲛人的专属,事实上,幻术卡牌算是水生生物的特有卡牌。
水母、珊瑚、泡影、深渊的凝视等等,不计其数,像他制作的【旋转木马】那样的虚实伤害的有不少,还有不少影响到使用者或者卡牌的状态,引发恐惧、威慑、错判和控制等等。
卫且行找了一间静谧相对干净的石室,掏出破除幻觉的卡牌【屏息·蜃息】。使用技能后,他睁开双眼,眼前的一切似乎没有什么改变,仍旧灰暗阴冷。
但当他走出室内,顿时察觉到不对劲,脚步停住。
眼前居然又变了一幅模样,路径完全改变,有记忆点的地标全然陌生,原来从头到尾用眼睛看到的,都是经过幻觉卡牌更改,【睹物思人】卡牌就算废了。卫且行收回卡牌,转而依靠自己的直觉,判断前路。
俗话说的,靠山山倒,靠水水流,横批靠人不如靠己,大抵便是他眼下这种情况。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卫且行一边无声念叨给自己打气,一边预备着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希望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记忆中的转角变成了死胡同。
他折回,地形会改变,但整个研究所的占地布局却是不可改变的,只要他沿着一侧走,一定能走出一条生门。
然而研究所终归是太大了。
一颗豆大的汗珠从他额角淌过,自高弓的眉宇一路蜿蜒到挺翘的下巴,直到坠下,崩溅起无数细小的水珠。这一颗汗珠算是给接下来的同伴们打了头阵,一颗颗汗珠接二连三滴下,卫且行的思绪余热仍未散去,反而愈烧愈烈。
出口到底在哪里?
大脑给不了的答案,行走的双腿也无法回答。
又是一间特殊的房间。不是透明的实验观察窗,也不是水牢,而是一间难得的正经房间,有门有墙壁。卫且行附耳门板,试图倾听里面的动静。
然而什么都听不见。
这破门看着质量也不怎么样,隔音效果居然出奇的好,游戏设定的防窃听?
卫且行歇菜了,忽然听到一阵异响,虽然微弱,但竖起耳朵勉强能分辨出是一串脚步声,节奏分明,显然训练有素。
他无意试探【隐身斗篷】的底线,万一这列小队中有什么特殊侦查卡牌的妖族,那战斗就不可避免,而一旦发生战斗……局面将会一发不可收拾。
然而,卫且行此时所在的是全然陌生的地图,本觉得远离脚步声是一件谈不上困不困难的事情,但走着走着,脚步声反倒近在眼前了。
卫且行:“……”
我好像是迷路了,彻底迷失方向那种。
问题不大,不一定有……
卫且行刚在心里给自己奶一口,就听到一声尖利的声音,是朝向自己的:“有—”
【您遭受到一次致幻攻击】
预警队员刚张开嘴,发出一个音节,双目便恍然迷离起来,到嘴边的话也戛然而止。
以从未有过、并且自己这辈子不敢相信的速度,卫且行召唤出【种狼】,感染技能给到发出预警信号的护卫队尾成员,强制其释放卡牌技能。
【隐身斗篷】在战斗状态下卡牌技能失效。
【抵抗药剂第一次判定,成功率90%】
【判定成功】
卫且行的行动丝毫没有迟滞,强制释放的卡牌技能,首选掩盖自己,帮助自己隐身的。
技能释放成功!
其他队员向队尾投去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