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薛槐安说有“好戏”要带温闲许去看,但温闲许随他一连在义冢里守了两夜,除了偶尔蹿出的野兽之外,其他什么也没有见到。
转眼间,“三日之约”即将结束,薛懿心神不宁,唯恐薛槐安为包庇丫鬟背地里搞出乱子来,特命人白日里盯紧他。待他回府,下人却回报薛槐安今日神色如常,只下午遣岁昭出门送了一封信。
薛懿在房中踱步,越想越不对劲,薛槐安这两日都安安静静的,没有作妖,他的儿子他还不知道吗?什么时候这么听话过?
他快步赶至停云轩,院内果然除了叶葵空无一人:“其他人呢?”
不待叶葵说话,就有下人匆匆来报:“回禀老爷,少爷这几日都是入夜便外出,方才用过晚膳不久就又离开了。”
薛懿冷笑着说:“难怪他当日答应得那般爽快,原是打着携人潜逃的主意!”又追问道:“他们去哪里了?”
“小的不知,但他们留下的车辙痕迹未消,现在沿着便可以追上。”
“备马,给我追!”薛懿当即下令,全然没有注意到叶葵眼中闪过的一道精光。
与此同时,薛槐安正蹲在义冢旁的树丛中。陈杳觑着不远处面色阴沉的何鸿德,不可思议地感叹道:“少爷,你竟然能把这尊佛请来……”
薛槐安前两日去薛懿书房挨训时,顺手取走了薛懿的印章,并以老爷子的名义给何鸿德写了一封信,但他不可能把此事说出来,只淡淡道:“有人要送他一份大礼,他岂有不来的道理?”
陈杳察觉到了薛槐安的敷衍,不满地瘪瘪嘴,将目光转向另一侧,只见草丛间潜伏着十几道黑影,他们皆身着夜行衣,纹丝不动地蛰伏在暗处,与锦衣卫一模一样:“少爷,这些人又是从哪儿请来的,居然扮得与锦衣卫一样!”
在陈杳心中,自家少爷再有能耐,也不可能请动真正的锦衣卫,殊不知这些人是薛槐安找万连碧安排的,为首的正是吕璋。万连碧尽管痴傻了十年,尤能请动这么多人,他当年的威望可见一斑。
不过陈杳又不知道万连碧已经恢复了神志,薛槐安也不想节外生枝,只道:“若无锦衣卫压阵,何鸿德岂会相信?”
陈杳小声嘟囔道:“少爷天天打哑谜,真没意思……无虞姑娘,你说是不是?”
“我、我……”温闲许今夜却异乎寻常地安静,只默默蜷在几人身边,全无平日插话的兴致。此刻被突然问到,更是无措地说不出话来。
连一向寡言的岁昭也问道:“少爷,咱们整出了这么大阵仗,究竟在等什么?”
“安静等着便是,”薛槐安睨了他一眼,“若惊走了来人,看我怎么收拾你!”
几人又安安静静地呆了一会,陈杳忽然捂着肚子呻吟起来:“哎哟……少爷,我怕是晚膳吃坏了东西,肚子痛得很!”
薛槐安不耐烦地摆手:“快去快回,动作轻些。”
“是。”陈杳猫着腰,匆匆向树林深处跑去。
耐不住性子的不止陈杳一人,何鸿德面上也现出烦躁之色,正要开口质问薛槐安时,却见薛槐安突然竖起食指抵在唇前,另一只手指向坟地某处。
坟地里突然出现了两道人影。
两个人一胖一瘦,皆穿着一身夜行衣装束,面上也被黑巾覆盖得严严实实的,正鬼鬼祟祟地在坟包间穿行。
他们挨个探查着坟包,才找了不到十座,胖子便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肯走了:“这些坟头连个名字都没有,我怎么知道哪个是冬青的?”
瘦子说:“莫急,冬青姑娘是新丧,咱们挑松软的土挖便是。”
“冬青”二字一出,何鸿德眼中的怀疑顿时化作惊诧。
两人好一阵忙活,刨了好几座坟,终于突然指着一口棺材叫道:“找到了!多亏我当时留了个记号。”
瘦子利落地掏出一把铁棍去撬棺钉,显然早有准备。两人显然不是专业的盗墓贼,因此速度格外缓慢,一颗、两颗、三颗……就在他们终于要掀起棺盖的刹那,一声厉喝划破夜空:“站住!什么人?”
薛槐安本想看看他们究竟要做什么,因此一直没有出声,见状不由蹙眉看向何鸿德与吕璋,却见他们两人也疑惑地望过来,三人面面相觑——这声音竟然不属于他们中的任何一人。
这声音颇为耳熟。众人转头望去,只见一队人马自城门方向疾驰而来。
两个“盗墓贼”被吓了一跳,急忙要跑。吕璋见状忙冲上去:“哪里跑!”
一队锦衣卫鱼贯而出,将两人制服在地,再把两人面罩拉下来一看,竟然是肥头大耳的薛阳和,与瑟瑟发抖的长顺!
之前出声喝止两人的人也赶到了,正是顺着薛槐安的车辙匆匆赶来的薛懿。
地上那被反剪双手、狼狈制住的“盗墓贼”,分明是本该在家避嫌的大儿子薛阳和;而动手擒拿的,竟是本该夜间值守的下属吕璋。
今夜这一趟“收获”实在出乎意料——不仅撞见了胆大包天的儿子,还有阳奉阴违的下属!
薛懿只觉得气血上涌,一时间不知道要先问责哪个,不过眼下薛阳和的情况最不容乐观,他强压怒火喝问道:“你……你大半夜不睡觉,跑来掘人坟墓,是想做什么?”
见到装备齐整的锦衣卫时,薛阳和早已吓破了胆,又想起父亲前几日的严厉警告,再不敢隐瞒:“父亲,孩儿听人说冬青根本没死,棺椁里是空的……才、才特地来到这里求证……”
他眼睛不住地往棺材瞟去,刚刚他与长顺一通忙活,上面的七个棺钉已经被尽数撬开了,只消轻轻抬起棺盖,便可知道传言的真假。
长顺心知今夜之事难以善了,霎时哭得涕泪横流:“老爷!都是小人的错,没能拦住少爷……”
薛懿深知长子对冬青有意,若有人对他透露这个消息,确有可能做出这等糊涂事。薛阳和一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惯了,冬青未必是他见过最美的女子,却是头一个他未能得手的。
薛懿不禁暗恼:这冬青,为何偏生得这般好模样,非要惹他儿子牵肠挂肚?早知道先毁了她的容貌,再将她塞给薛槐安好了!
事到如今,薛懿也只好怒骂一句:“冬青是死是活,与你何干!”
又去寻吕璋的麻烦:“你呢?无令擅调锦衣卫,意欲何为!”
吕璋却说:“回大人,属下正是奉了您的手谕行事,不是您命下官今夜前来义冢蹲的吗?”
“我什么时候……”薛懿的呵斥在看到吕璋拿出手谕时噤了声,手谕上的字迹虽然陌生,文末鲜红的印章的确是他的无疑。
这枚私章他向来随身携带,怎会盖在一封他从未见过的信上?他猛然想起前几日私章确曾短暂遗失过,他当时带回家去处理公务,之后突然发现不在身上,但是马上就在书房里找到了。
当时他只道是一时心急忘在了书桌上,而且他的书房平时严禁其他人进入,也没往有人盗窃的方向想,不料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
丢章可是大事,何况现场还有这么多人盯着,薛懿心念电转,决意先将场面圆过去再说。
幸好在场的都是他的下属,薛懿清清嗓子:“其实都是误会……”
“什么误会?”一道年迈的声音打断了他,薛懿定睛一看,竟然是他最不想看见的人——何鸿德。
与何鸿德同时出来的还有几人,正是薛懿是自己这趟出来要擒拿的人物,二儿子薛槐安和原本要当做替罪羊的丫鬟!
何鸿德须发斑白,前段时间还因丧子之痛他消瘦得不成人样,因近几日决定打起精神来给小儿子报仇,身体竟然矍铄了不少,一双眼睛熠熠生辉:“薛贤弟说要给老夫一个惊喜,果真大义灭亲,给了老夫好大的惊喜!”
他目光如刀,扫过被按在地上的薛阳和:“怪不得今日是薛小公子在接应,原来你们要引的‘蛇’,竟是薛大公子!”
“什么引蛇出洞?”薛阳和一见草丛里冒出来如此多人,顿觉不妙,看到薛槐安时,立刻嘶声叫道,“父亲,是他,是他害我,他故意放出冬青没死的消息,引我来此地!”
薛懿虽然也觉得薛槐安出现在这里古怪,但两个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下意识喝止薛阳和道:“休要乱说!”
但薛槐安冷静的眼神让薛懿也觉得不安起来:“你……又为何会在这里?”
薛槐安说:“父亲不是说给我三天时间吗?孩儿之前找到佩兰遗体时,见到蛊虫在啃噬她的五脏,于是想今日潜伏于此,等蛊虫吃完出来便跟踪它,看它到哪里去,不料却等来了兄长……”
薛阳和说:“他骗人!父亲你别听他胡说!”
薛懿刚想斥责薛阳和,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靠胡闹蒙混过去,突然想到,他遗失了私章的一小段空白时间,正是他将薛阳和、薛槐安兄弟俩叫到书房训话的同一天。
因此看向薛槐安的眼睛,也不禁带上了一些犹豫。
真的是凑巧吗?还是就像薛阳和控诉的一样,一切都是薛槐安设计的?
打开棺木,里面只放着一堆衣物,果然没有冬青的“遗体”。
薛阳和癫狂地笑了,眼角都渗出了泪花:“父亲你看,我没有骗你吧,是薛槐安故意要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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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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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盗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