豢养恶犬少爷 第26章 蛊女

两三个时辰前，陈杳掰着手指头数数的画面蓦地浮现在温闲许脑海中。

——“停云轩里来来去去多少个丫鬟了？”

——“十……十几个吧。”

轩中消失的丫鬟人数众多，难道只有佩兰一个人遇害吗？温闲许指使万连碧往四周挖了挖，果然又找到了许多骸骨。

残骸七零八落，它们不见天日许久，具体部位已经难以辨认。温闲许和万连碧花了一顿功夫，把榆树下挖空了大半，直到再也找不到白骨才罢休。

温闲许把其中比较完整的头骨挑出来，挨个摆放在地上。

她数了数，共有十一个，加上还挂着半副皮肉的佩兰，不多不少，正好十二个。这些颅骨比成年人要小一些，眼眶部分线条圆润，显然是少女的头骨。

性别、年龄、数目，竟然都与停云轩消失的丫鬟对得上。

看来不光佩兰姑娘，薛槐安之前花心思助她们逃出去的丫鬟，一个也没跑掉。

而且从埋尸的地点一样来看，杀害这十二个丫鬟的应当是同一伙人。他们自信雁回院没有人会来，才连多寻一处埋尸地点的时间都不愿意花，如此嚣张地将她们埋在一起。

叶葵紧张兮兮地说：“都……都死了，薛二少吃丫鬟心肝……”

温闲许也想到了这条传言，翻过佩兰的尸体一看，脏器果然不翼而飞，空余一副皮囊。

看来薛二少吃人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丫鬟们确实是被“吃”掉了，不过不是被薛槐安，而是被蛊虫吃了。

吃得干干净净，一点儿也没有剩下。

如此频繁地更换丫鬟，难免会惹人非议，再加上薛槐安飞扬拔扈的性子，他平素我行我素惯了，好像做多么残忍的事情都不足为奇，有这样的传言也不奇怪。

她很快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杀害丫鬟的人既然知道此处安全，想必对府中的人际关系非常了解，凶手十有**就在薛府里。

但还有许多谜团，譬如为何遇害的都是停云轩里的丫鬟，她们身上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陈杳说过，除了她，停云轩中的丫鬟都是由夫人指派，叶葵不也是孙嬷嬷强行带来的吗？孙嬷嬷是夫人的人，说不定也有夫人的授意。

几个念头来来回回打转，再也想不出其他了。温闲许将杂乱的想法抛到一旁，转而拿起蛐蛐罐，仔细端详着里面的虫尸，心中感慨蛊虫果然神奇无比，才一个指节一样大，竟然可以将一个人啃噬完毕。

她之前把蛇蛊放到了何玉淼身上，如今蛇蛊已经回来，不知何玉淼如何了？

可惜只有等到明天，才能知道答案了。

“姐姐，我们回去吧……”叶葵忍不住扯了扯她的衣袖，一直安静盘踞在温闲许肩头的白蛇却突然对叶葵吐出蛇信子，“嘶嘶”两声，似乎对她扒拉温闲许的举动很不高兴。

叶葵吓得瘫坐在地上，手脚并用地往后爬去。白蛇对叶葵的反应感到惊奇，它慢悠悠地朝她逼近，叶葵则不停地往后退，直到温闲许抓住了白蛇的尾巴，将它重新缠回了身上：“不许吓她。”

白蛇领会了主人的意思，蛇头蛇尾规规矩矩地搁在少女的锁骨上，蛇鳞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像一条嵌着宝石的银项链。

万连碧刚才好像也在沉思，一直没有说话，此时才开口道：“没想到薛府里竟然藏着十二条人命。”

“还不止呢，轩中还有一个中了蛊、吊着半条命的。”温闲许眼睛一转，接过话头，“说起来，此事还与你脱不了干系！”

温闲许将冬青生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当然，她添加了一些虚构的成分在里面，譬如把冬青中蛊的原因归咎于万连碧，都怪他先把冬青吓得大病一场，蛊虫趁虚而入，钻入了冬青的体内……

最后，她幽幽地叹了口气：“现在药还能钓着她一个月的性命，可惜眼下京中无人会蛊，等一月之期到，冬青姑娘的结局多半也只能成为雁回阁的第十三颗头颅了。”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万连碧的反应，经过刚刚与万连碧的交谈，温闲许笃定他是一个不喜欢欠人情的人，从他帮自己隐瞒询问密道一事就可见一斑。

万连碧沉默一阵，指出了其中的盲点：“来的路上，你说帮我取出蛊虫、恢复了神志，既然无人会蛊，我的蛊虫如何取出的？”

温闲许刚才只草草带过了取出蛊虫一事，没想到万连碧还放在心上，而且还找出了两套话里冲突的地方，不禁愣住了。

取出万连碧体内蛊虫之事属实是意外，她也能感觉到万连碧体内的蛇蛊与她亲昵异常，若非它自己铆足了劲想要钻出来，万连碧恐怕现在还是个傻子呢。

蛇蛊好像也知道他们在谈论自己，骄傲地晃了晃尾巴，让温闲许肩窝痒痒的。

说一个谎话，需要编千百句谎言来圆。温闲许绞尽脑汁也没想出合理的说辞，只好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万连碧却轻易放过了她：“算了，蛊虫之事向来古怪，你不知道也正常。”

他想了想，忽然压低了声音：“既然冬青姑娘的病因我而起，我自然有责任，我倒是认识一个蛊女……不过，过了九年，也不知道她究竟在不在人世了。”

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温闲许望了不远处的叶葵一眼，她因忌惮着白蛇不敢往前。

她也用不会被叶葵听见的音量回道：“万大人认识会解蛊的人？她在哪里？”

虽然蛇蛊现在很听她的话，不代表她一个月之内有把握解开冬青体内的蛊，温闲许的语气不觉带上了几分急切。

“她在……诏狱里。”万连碧犹豫了一下，“算了，或许她早已死去了，还是不要抱期望的好。”

诏狱！

进去了不就可以找到师父了吗？

温闲许见万连碧支支吾吾的样子，已经猜出他说的人多半不在等闲之地，没想到竟是她最想去的地方！

温闲许忙拽着他道：“这可是十二条人命，万大人当真要坐视不理吗？况且薛懿现在是锦衣卫指挥使，他在府里养蛊，不知道以后要做什么呢！”

她觑着万连碧的神色：“况且，万大人就不想知道是谁给你下的蛊，害您虚度了九年的光阴，还从堂堂指挥同知变成一届庶人吗？您想想，若不是您横生意外，指挥使的位置轮得到薛懿吗？既然他府中有蛊，说不定当年你的事情也有他的手笔。”

其实温闲许也不知道蛊虫到底是不是薛懿所为，但她抹黑起薛懿来毫无压力。

万连碧纠结片刻，终于松口了：“行，我带你去，但是就你我二人，不能让别人知晓，但是得寻个不会被人发现的时候……”

温闲许刚想回答，地上却传来一道呻吟，随即薛槐安不悦的声音传来：“不会被人发现的时候？你们要做什么？”

温闲许低头望去，只见薛槐安醒来了，恶狠狠地瞪着他们两人：“你的手……”

她的手怎么了？温闲许眨眨眼睛，除了抓着万连碧的衣袖，她也没有做其他事情了呀。

但薛槐安的眼神实在吓人，她下意识地松开了，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不知廉耻！男女授受不亲，天色又如此晚，拉拉扯扯成何体统？”薛槐安把温闲许拉得离万连碧远了一些，全然不提自己方才攥了一路温闲许手腕的事。

万连碧眼中波光一闪，立刻明白了薛槐安对温闲许存着何种心思，但到底是人家的私事，他不便多说。

把两人分开之后，薛槐安才有闲心扫了一眼地上，这一眼差点没有又吓昏过去，地上整整齐齐地摆着几排人头，仿佛炼狱里的景色！

“这……这是哪来的？”

温闲许解释道：“都是埋在这下面的。”

她往旁边一指，刚刚树下几尺深的洞此时已经变成了一个深坑，像大地咧开了一张深渊巨口，正渴望吞噬着什么。

温闲许忽然又想到了还在外面等待消息的丁元白：“少爷，现在佩兰姑娘的尸体已经找到，我们要不要去知会丁元白一声？”

薛槐安很快冷静下来，否决道：“告诉他，除了徒增他的烦恼之外，还有什么用？以他对佩兰的感情，指不定还会做出什么傻事来……不如咱们先找找有什么线索。”

温闲许泼凉水：“可佩兰姑娘已经死了十几日，昨日又下了暴雨，痕迹应当都被冲刷掉了。”

薛槐安漫不经心地说：“咱们查不出来，大理寺、镇抚司难道也查不出来吗？把这些骨头都带回去，再有几日不就是薛阳和的庆功宴了吗？老爷子办得盛大，肯定会有很多高官显贵要来，到时候我去送他们一份大礼。”

他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神色：“等到大家都亲眼瞧见了，他们不想查也得查。”

庆功宴？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来着……温闲许问：“那咱们这些仆人们也要到场吗？”

薛槐安说：“有一两个伺候着就行，怎么，你也想跟我一起去？但岁昭、陈杳来轩中的时间更久，论资排辈，理应带他们才是。不过，如果你实在想去的话……”

温闲许完全无视了薛槐安后面的碎碎念，庆功宴当日，主仆们的心思都在宴会上，没有人会在意几个下人的行踪，温闲许眼前一亮，朝万连碧使了个眼神，万连碧也朝她点点头。

同为武林中人，自有几分默契在其中。趁薛府大宴宾客，溜出去见蛊女的事情也就此定下。

温闲许拒绝道：“我怎么好意思抢在他俩的前头？少爷还是带他们去吧，我在轩中等你们就好。”

“既然如此，那我就勉为其难地……什么？”薛槐安说到一半才发现不对劲，硬生生改了口，“你不想去？宴会上可是有寻常人家一辈子品尝不到的佳肴，你不去……以后就不一定有机会了！”

温闲许虽然喜爱美食，但去见蛊女显然更加重要一些，她坚定地摇摇头：“我不去啦，少爷你们去就好。”

薛槐安“哼”了一声，没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道：“先回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