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园 第195章 乐园

元昭心中所有阴霾魔障，只在乌长生转身出院子的那一瞬间，全部消散……

玉京院，正屋里，画也有香气，人也有神气。

元昭独个笑着，半点不掩饰，恋笙见他高兴，也不扫他的兴，走到他跟前，笑着冲他哼哼一两声，就让他这么心定着……

人，乐悠悠翘起那只病腿，欢喜无数，一日半日，且数不清清楚。

少爷吃着丫环递来的茶，望一眼身边的虫儿，元昭嚼着心头思绪，他想，眼中钉已除，肉中刺也该拔了。

从前，外有豺狼，内有虎豹。

而今，金遇之，何羡仙，万寿全，乌长生，即便是亲爹，养父，表哥，各个斗他不过。

元昭斗赢了所有人，四少爷心里，美着呢，得意着呢。

人一但得意，又变得寸进尺，变本加厉得意忘形，他欲斩断对天起誓的那三指，从前誓言，元昭不认了。

作废，不做数，通通不认了……

恋笙，他要永永远远，一人独占。

那虫儿，再与恋笙好，能比得过长生？

小小一只虫儿，谁也比不过。

那时四奶奶病重，人还活着，虫儿这蹄子先他一步，吊了脖子，当真是忠贞不二。

元昭猜不透虫姑娘，究竟是陪葬，还是殉情？

四奶奶糊里糊涂，瞧不清楚女人情，四少爷亦是云里雾里，参不透女儿心。

防男人，要防那淫心胆大的，男人不死，□□百岁。

防女人，要防那痴心执念的，女有痴心，死了也痴。

那虫儿，从前为了活命，连扁担都肯嫁，这样一个人，竟能为了恋笙寻死，元昭怎能不忌惮？

虫儿，四少爷留她不得。

今儿，长生离了元家，元昭已将恋笙得罪了，长痛不如短痛，择日不如撞日，元昭打定了主意，就在今日这个平淡又不寻常的日子里，发落了虫儿。

他人分明在笑，眼瞧着虫儿，笑意却不达眼底。

“去收拾你的衣履钗环！”四爷对着虫儿说道。

四爷一出声，少奶奶先问话，“为何？”

“我帮她说了一门亲，在外省，今日就送她走……”元昭话说着虫儿，人却瞧着恋笙的脸色，“长生虫儿，今儿的事，男女凑在一处，不管是真是假，她也有了岁数，搁不住了，到了年纪不嫁人，留在园里，早晚要出事……”

先前，恋笙心里没他，做起事来，总先想着旁的人，总是弃他不顾。

而今，她心里有自己，已然事事依顺，不过是对付一个丫头，元昭底气十足。

四爷这般想，四奶奶又是另一番思量。

恋笙心里确实装着元昭，心境转变，从前抛夫弃命寻死觅活那一套，再拿出来用，实是伤元昭的心，也伤自己的身。

两口子遇了事，要死要活未必有用，凡事得商量着来。

这事儿的正主虫儿，面色平淡。

恋笙起初，还是平声静气地问着元昭，“怎的这么急？”

“为何不先问问虫儿？”恋笙不解。

“怎不与我商量？”语声微怒。

“你就这般容不下她？借着嫁人的名头赶她走？”话说到这儿，恋笙的语气已然不好，“我瞧着虫儿年纪正好，再等两年也不迟……”

四少奶奶，偶尔憨傻得惊天，时常聪颖得惊地。

不要紧的事，她不多留意，遇上要紧事，就似变了一个人。

元昭被说中了心事，他就是容不下虫儿，为了少爷脸面不好承认，当即变着法儿狡辩，“她本就是要嫁人的，一来二去，叫事情耽搁了大半年，先前的孙家，很不好，从前，是糟践了她……”

四少爷，竟然对着丫环，知错认错！

虫儿惊得一动不动，纨绔公子的认错，她生受不起……

小昆儿不知所措，毛儿羽儿立在门外，半点声响不敢出，恨不能隐没了身躯，钻进屋内。

四爷指着鳞儿，吩咐了一两句，鳞儿听了，敛着步子依依不舍，出了院子便去寻王二哥，套车套马，四爷一时兴起，偏又铁了心要送虫儿走。

“事情是急了些，这会子正同你说哩！”元昭语气紧张，字字斟酌。

“那汉子不到三十，是个有能耐的庄头，模样不错，才死了老婆，无儿无女，远是远了些，不过…这样的人，以后怕是难寻，这回给她找人家，我是上了心的，不是当人情做买卖，胡乱硬塞的。”

四爷字字是真，言罢。

恋笙瞧向虫儿，虫儿也瞧向四奶奶，恋笙猜不透虫儿心中意愿，不晓得她满意与否，虫儿早有主意，只是不敢对着四爷言说。

四目相对，浑浊不清，暧昧不明，意味不明，元昭瞧着腻歪难忍，说话便要将主仆两个拆散。

“你这丫头，可得睁大了眼，心别浮在天上，好好瞧瞧，细细想想，过了半年好日子，别当元家真是世间至乐园，你也该走你该走的路……”

训完虫儿，四爷转脸又训恋笙，“除了咱们家的姑奶奶，这世上女子，哪一个不嫁人？早晚有这么一出，女儿家路子窄，没得选。是这世道忒坏！你我……亦无力倾覆。”

主仆两个来回挨训，元昭就是要将这二人分开，“今日犹犹豫豫不愿意嫁，来日未必有更好的等着她，你是做少奶奶的，也该替她拿主意，帮她周全后半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