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溪沙 第23章 灰蓝

已经是下午最后一节课了，落日挂在远处的大楼和近处的树梢之间，天幕被染成橘红色。积攒了一天的热气似乎在这一刻得到释放，蒸腾的热浪中教室里只有空调工作时低低的嗡鸣声和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响。

余疏雨有点走神。

一道声音拉回了她的神思。

“班长，老师上课讲的这道题我还有别的想法，能帮我看看这样做行吗？”

说话的是一个坐在她斜前方的女生，名字不记得了，余疏雨拿过她递过来的纸看了一遍，用笔把上面有问题的地方都圈了出来，她用笔尖在其中一处点了一下，说:“可以，但这几个地方再看一下。”

“哦哦好的。”那个女生拉过纸站在讲台旁边就低头看了起来，余疏雨看了她一眼，低头从讲台桌底下拖出一条凳子，“坐吧。”

那个女生有点受宠若惊地看着她，点头说好。讲台上是多备了一条凳子给来问问题的人用，但什么时候有这种大神亲自给找凳子还颇亲切地说坐的待遇的啊！

余疏雨见她坐下便继续看自己手中的题目，看了一会又开始走神，她按着脖子活动了一下脑袋，这一活动不要紧，却正好看到了鬼鬼祟祟蹲在墙边玩手机的秦淮。也不知她蹲了多久，顶着一脑门的汗，她灰蓝色的额发都被汗水打湿了……

等等……灰蓝色的额发？

余疏雨有点不敢置信地眨眨眼睛。

她头发真的变成了灰蓝色的了，和橘色的落日余晖碰撞出奇异的韵味来，像将颓的夕日晕染下沉沉的天空。

像是觉察到了她的视线一样，秦淮抬起头，刚好和余疏雨看过来的视线相撞，于是她脸上很快绽开笑容，举起手挥了挥。

余疏雨对她很轻地弯了一下嘴角。

“嗷我懂了，班长！”旁边的女生低呼了一声，余疏雨收回目光，但仍被捕捉到她还没来得及压下的嘴角。

“你在笑吗班长？”那个女生惊讶到忘记压低声音，于是好几个人抬头看过来。

余疏雨垂眼，没回答她，只是说:“你可以回座位了。”

那女生名叫郑怡，性格开朗，在班里颇受欢迎，故而被取了个外号，叫怡宝。怡宝竟然半点不怵，探头往门外看。

秦淮见余疏雨转头和同学说起了话，便又继续用手机跟人唠嗑。这一幕被好奇的郑怡看见，她现在显得更加震惊了，以至于微微睁大眼睛，“那不是秦淮吗？”

班里把视线从作业上挪开的人数又增加了，甚至后门一个男生直接站了起来，探头往窗外看。余疏雨写步骤的手顿了一下，偏头去看郑怡，“你认识她？”

郑怡摸着鼻子笑笑，是有点崇拜的语气，“自从她高一暴打高二刺头后大半个学校都知道这人了，不过，”郑怡说到这顿了一下，有些忧心，“她怎么蹲我们班门口，不会我们班有人胆大包天惹到这位祖宗了吧？”

“不是，”余疏雨的脸对着她，郑怡清清楚楚地看见余疏雨眼睛里含了点笑，“她在等我。”

虽然余疏雨的语气称得上一句官方，甚至除了眼睛里透出的那点笑意，脸上可以说几乎没有表情，但郑怡就是觉得自己听出了那么点骄傲的意味来。

但这短短几分钟她接受的信息量太大了，以至于郑怡感觉自己大脑已经处于短路状态了，于是她问出了一个相当没有脑子的问题:“所以她是要打你吗？”

在说完的那一瞬郑怡就觉得自己要完。本来以她短路的脑袋不该这样反应灵敏，不过旁边嗖嗖的冷气让她冷静了下来。

然后开始后背冒汗。

郑怡后倾了一点，试图离危险源远一点，然后绞尽脑汁开始补救，她尬笑了一下，“不是，我是说你们是朋友吗？”

余疏雨没看她，盯着自己写了一半的步骤，嗯了一声。

郑怡如蒙大赦，心想好在猜对了，于是再接再厉:“外面那么热，要不……请她进来坐坐吧。”

余疏雨视线又离开了题目，她想起秦淮被汗水浸湿的头发，忽地站了起来。

秦淮觉得今天的一班人很躁动，自打她蹲在这里，先是有人从窗口探头探脑，后来里面又是一阵热闹的欢呼，夹杂着口哨声。也许是刚放了半天假很躁动？谁知道呢。左右里面的人除了余疏雨她谁也不认识，也没兴趣知道，她此刻正忙着给陈某顺毛。

也不知道陈言上哪知道了陈瑟最近一个人吃饭，不过他怎么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成为了陈言逮住陈瑟回家吃饭的理由，于是陈瑟非常咆哮，隔着屏幕秦淮都觉得她要戳死自己。

一道声音从她头顶响起。

是熟悉的，霜雪一样的嗓音。

秦淮抬头的时候就已经笑了起来，于是嗓音像是含了蜜一样，“不是没下课吗？怎么出来了？”

余疏雨低垂着眼，眼睫落下一片暗影，“还有十四分钟，你要进去吗？”

“我可以吗？”

一个男生扒拉着后窗，喊:“大佬，欢迎你进来玩。”

教室里又响起喔喔的起哄声，余疏雨垂落的目光从她柔顺的灰蓝色额发扫到她秀气精致的鼻梁，在唇峰处划过，又寻回眼睛的位置，她幅度很小地抿了一下唇，说:“可以。”

秦淮从不吝啬自己的笑容，她笑着回望过去，带着点撒娇的语气:“拉我一下呗，姐姐。”她似乎是怕这不足以说服余疏雨伸手，又加了一句，“蹲久了腿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