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梦中的恋人 第40章 只是想在众人可见范围外宣泄情绪

第三节晚自习铃声已然响起，走廊上的喧闹声渐渐散去，一切归为平静，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而这样惨淡的夜晚，冷清的走廊上徒留下形单影只的一个她，在这低垂的夜幕中显得格外的突兀。

这宿命，本就如此荒唐，可让人悲壮哀鸣。

舒云葭轻悄悄地漫步着，目视着前方的灰暗，暗戳戳地想着，若前方没有尽头该多好，她就能一直这样走下去，因为没有尽头代表没有结果，能够一直享受过程，即使做错了，也不会被揪出，一旦路有了尽头，证明残酷和噩梦终究会到来。

可有过程怎么可能没有结局呢，于是，她终究还是停下了脚步，蹲坐在楼梯口，双手撑着下巴，怕这颗装满了寂寞的大脑会不堪重负。耳边接连不停传来老师和学子们的讲课互动声和沙沙的写字声，其实上课真的是一件有意思的事，只是如今那样的喧闹，与她无关。她想往后她定会怀念这样的时刻吧，可明明那么享受那样的场合，她此刻还是逃了，只为求得心灵的安静。

那些个日日夜夜，她都是如行尸走肉般漫无目的地挣扎着，只是那些短暂的欢笑麻痹了她，让她把那样的心思藏了起来。她闭着眼睛小憩了一会，惯性地把外头的喧嚣声都自动过滤掉，思绪听大脑使唤由远至近飘到三（2）班教室，她清晰地看见班主任正焦急地问向刚回到座位的陈小君:“舒云葭呢？她没跟你一起回来嘛？”

陈小君满脸黑线地起身回答:“没有啊，我下台后去找她发现她已经不在会场了，以为她没等我先走了，您一问我才知道她没回来。”

“大晚上的她能去哪呢？”她能想象班主任担忧的神情和话语中透露出的善意，“班长学习委员跟我去找她，其他人自习，”

“好。”于是，班主任带着几位班干部在这样深的夜晚火急火燎地满学校搜寻她的踪影……

不对，情况不会是这样的，她一定是把班主任想象成了詹主任，若是现在的刘苏华，会是这样的——

“她去哪了？”班主任此刻应该是怒火中烧，严重的话还会敲桌子，

“老师，依我看，她应该又躲在哪个地方了，毕竟不止一次了。”跟她高二同过班的男生主动接过话茬。

“她以为学校是她家啊，动不动闹失踪耍性子，真搞不懂她们詹主任怎么忍下去的。”

“老师，我去找下她吧要不？”周堪想了想主动请缨道。

“别管她，让她待着吧，自己会回来的，我们继续上课。”班主任转变成一副漠不关心的态度……

她此时已经在意识中气急败坏起来了，愤怒、冷漠，她用极端的手法，却只能得到这些，又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以前这么做或许是为了获得同情和怜悯，可眼下，她真的纯粹只想在众人可见范围之外宣泄情绪，她只是需要一个空间冷静一下。

一节课45分钟对煎熬着的舒云葭来讲异常的漫长，仅仅45分钟，她幻想了教室里的一些情况，回忆出了电视剧里的情节，重拾了往昔经历的悲的喜的各种片段，然后噙着泪水轻声唱了不下十首IU的单曲。当第三节晚自习下课铃响起她方如梦初醒，察觉到即将有人进出楼梯口，她有些做贼心虚地起身，飞奔着跑到楼下高二部，迎面碰上正要进厕所的罗嘉鑫，诧异地盯着她，“舒云葭？你这是？”

“哦，那个，楼上厕所没位置了，所以下楼。”舒云葭尽力掩饰自己的不安。

“可才刚下课哎，你跑的好快，”舒云葭强装镇定拉着罗嘉鑫进了厕所。

“我不总这样嘛？经常闹肚子，每次都掐准下课时间提前去厕所来着。”舒云葭有些六神无主地拉开隔间的门。

“你的胃这么糟糕有没有去医院看过啊？”罗嘉鑫忧心道。

“老毛病了，小事！对了，上次那件事你帮我打听到了吗？”舒云葭灵机一动转移了话题。

“你指的应该是三班的陈佳琳吧，我替你留意过了，有几次经过她们教室的确看见有几个女生在窗边往外看些什么，三班人我不太熟，也是我朋友告诉我的，哎，你发小彭婷跟她一个班的你直接问她不是更好吗？”舒云葭挽着罗嘉鑫的胳膊在走廊踱步着。

“她一心是书本和学习，还是不拿这种事打扰她了。”舒云葭听到彭婷两字愣了半晌，语气中尽显不满。

“哦，那我回教室了，作业还没做完呢，拜拜~”

“拜~”罗嘉鑫远去后舒云葭百无聊赖地在高二部走廊上徘徊了许久，一直到上课铃再次响起她才慢吞吞地重新回到方才的领地继续藏身。

本来犹豫着第四节课要不要回去的，可转念一想，还真没猜错，那些个四班的的确丝毫不在意她的存在，她讽刺地笑着，那笑声中满满的沮丧和厌弃，是对无能的自己的厌弃。

不知过了多久，舒云葭都快睡着了，耳边忽近忽远地传来一阵熟悉的女声，

“原来在这啊！”舒云葭迷迷糊糊半睁开眼，眼前浮现四个女生的人影，分别是周堪王欢陈小君和……夏若涵？怎么夏若涵也来了？难道是周堪专门去找她的？

说话的是王欢，看样子她松了一口气，缓缓道:“没事就好。”

“舒云葭你真牛逼，我都不敢逃课。”这样的场合和气氛下周堪居然还能竖起大拇指调侃起她。

“欢爷，班主任知道嘛？”刚才闭眼迷糊了许久思绪实在太乱没来的及整理，也说不出抱歉和谢谢来，舒云葭只是弱弱地问了一句。

“刘苏华第三节自习来过，问起你，幸好周堪替你圆谎说你上厕所去了。”王欢的语气依旧平和，未带任何责怪。

舒云葭明白，王欢这么做是在维护她那可悲的一点自尊心。

“既然找到了那你们先回去吧，我来开解她。”一直在旁边未吭声的夏若涵脸上明摆着是不悦。

“那我们走啦，你好好开导开导她。”

楼梯口忽闪忽灭的灯光下映衬出夏若涵那张怒气渐消余留不忍的脸，她就这么站在那，盯了她许久。

相似的场景和相似的眼神使她不由得忆起初三时，学校假山上，滂沱大雨下，撑着伞静静站在她面前盯着她的邹青青，那次也是元旦选节目没被选上，加上发下来的试卷分数给了她重重的一击，她无法面对这一切果断选择了逃避。

那天晚饭后她找了一个没人的位置一个人冲进雨中，任雨水冲刷着她所有的委屈与心酸，又觉得不够，然后不顾一切地跑到操场边的假山上。整整两节晚自习，她保持着同一个姿势蜷缩在灌木丛中，大雨之下，任凭雨水融合泪水尽情地冲灌她的身躯，她哆嗦着，却并非因为寒冷，而是因为对这所有不公的战战兢兢。

那天她足足淋了一个半小时的雨，直到她低着头，余光出现的一双腿促使她抬起头来。

在对视了一分钟后邹青青傲然地开口道:“走，跟我回教室，老师在等你。”

“我不去，我不想回到那里面对那一切，反正我平时毫不起眼，只有这样她们才会注意到我吧。”她可怜巴巴的，却傲娇地像个孩子。

“不回去是吧？那我陪你！”邹青青突然间将手上的雨伞往地上一扔，雨点打在她头上，幸亏雨势渐弱，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舒云葭还怔忡着，直到邹青青全身湿透了才回神过来，赶紧起身一把抓起雨伞往她头顶一盖，心顿时揪在了一块，“你这是干嘛？”

“你都不怕我怕什么？”邹青青非要逞强。

舒云葭终究败下阵来，只好答应她，“好，我回去，但可不可以先去宿舍待会，晚点回去啊？”

“行！”于是两人挣着伞从假山那条小路一路回了宿舍，后来，邹青青被淋感冒了，而想自残的舒云葭却安然无恙。

夏若涵微微叹息，然后摇了摇头，蹲下身在她旁边坐下，“不就一个元旦晚会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是的，你不懂，我真的挺无能的，什么都干不好，小时候我无忧无虑，整天跟在班上第一的屁股后边跑，只懂讨好和夸赞，不想去竞争什么，也没有压力，除了吃和玩没其他追求，后来三年级时的一节课发掘了我在数学上的潜力，自此我的心上堆满了深沉。

我也不想总那么丧气，我也有阳光的时候，只是生活一直对我太过苛刻，我也想忽视现实，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继续快乐逍遥下去，可就是做不到。”舒云葭看上去十分泄气。

“那你究竟是因为自身才华得不到展示和认可，还是因为这么久以来堆积的怨愤？”夏若涵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都有吧，她们说我太自以为是，其实肚子里一点墨水也没有，我总说没遇上伯乐，可到底优不优秀，也要比较得来，身边没有人跟我擅长同一样东西，我才会那么有恃无恐地怨别人不懂欣赏吧。”

“确实，但你要想，这是个小地方，很少会有人接触到你世界里的这些东西，当然就不愿意去了解和欣赏，你得理解他们。你还小，这只是个高中，等上了大学，肯定就能离开这里，去更大的世界，到时候就有人欣赏你了。”

“真的会有嘛？”舒云葭此刻的内心游移不定。

“你觉得你是唯一的异类，很孤独，其实不是，当你进入更大的圈子，你会遇到各种类型的异类，你要坚信这一点，你不会被这个世界抛弃的。”

“世界确实没那么容易抛弃我，因为我有一种预感，我这些痛苦会时断时续反复发作，将来也会一次次重蹈覆辙的吧。”

“别这么想，以后的事谁都不好说。”

“还是谢谢你，我们回去吧，我没事，我只是需要时间宣泄，想清楚就ok啦。”舒云葭比谁都明白，这些都不是暂时的，哀伤就哀伤吧，又能如何呢，得不到解决只能逃避，逃完后还得回去继续按部就班地活下去，然后，等待迎接下一次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