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梦中的恋人 第25章 能不能在另一个人生遇到你

人活到了这种程度，活到了这种时候，死也就成了应该的事情了。

我爷爷活的年岁也差不多了，身子骨的确是不行了，成天跑各地医院吊着这条命已经大半年了，再活下去，也不过是拖拖拉拉的痛苦的活着，离开也是一种解脱。只是，我一向敏感，尤其对于生命的流逝，说的是遗憾没见最后一面，也在拼命回忆着小时候的亲情过往，其实感情并不深，而且不见最后一面也好，如果让我亲眼见证一个生命的死亡，可能会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日后噩梦必不可少。

所有亲人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都很重要不能失去，我泛爱，我觉得生离死别太痛苦了，想趁还来得及，趁还有机会，去见我想见的人，并且在每次分开的时候能好好告别，能多留一刻就争取一刻的时间也好。

那天晚自习过后的第二天，我忙不迭搭了最早一班车赶了回去。

也许是因为没见到最后一面，也许是昨晚把眼泪和精神气都消耗光了，反而在葬礼上表现的异常平静。爷爷的葬礼上，我没有哭，只是红了眼眶，我爸妈和弟弟也没有哭，只有年迈的奶奶在声嘶力竭地哭喊着。

不过自从回来后，我的脑袋一直处于空洞的状态，以致于无法整理出现行的逻辑，只是跟着爸妈该磕头时磕头，有人来上香时孝子孝孙们要集体鞠躬磕头，或许在别人眼里我很淡定，但其实这是悲伤的另一种更残酷的暴露。

其实人生就是一列开往坟墓的列车，路途上会有很多站，很难有人可以自始至终陪着走完。当陪你的人要下车时，即使不舍也该心存感激，然后挥手道别，然后迎接下一个，因为，你也总是要下站的，只是早晚问题，为了保证这趟旅途不留遗憾，你也需要别人陪伴，同样你也需要陪伴别人。

这次回来仿佛与往常并无不同，丧事很快忙完了，到了餐点帮着妈妈烧饭，然后吃饭，睡觉。可当回到房间陷进软软的床铺中，我却把脑袋深深埋进枕头里，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脑海里浮现出很多恐怖的电影情节，每次无论是受到恐惧还是悲伤刺激，都会在心理形成一个巨大的阴影，从而从内心深处激化出更多可怕的噩梦。

已经有多久不曾梦魇了，我在床上翻腾了几个来回，试图赶走脑海中这些可怕的东西，劫后余生之后，等到现在我一个人处在这安静的黑夜中，才能释放内心的恐惧。

霎时间，心里所有的委屈和脆弱都像夜晚的潮汐一样，一层一层翻涌上来，几乎将我仅存的理智全部淹没。之前的泪点早就过了，这时候空落落的，无数情绪堆积着无法释放。其实在学校的大多个夜里，我的心里盛满了找不到出口的孤独，如果没有手机的话，相信我会坚持不下去的。而在家，即使有手机，也带给不了我任何寄托。

下午4点多，忽然手机响了，是夏若涵打来电话慰问，我心里难得热了一下，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可以让我依靠和倾诉的对象。

我还没开口那头就是一阵抽泣，“ 喂，你没事吧？怎么回家了都不告诉我，我还是问你同桌才知道的。”

“心里乱糟糟的没考虑那么多，抱歉啊，不对，你哭什么啊？”我有些哭笑不得。

“没想到这样的生离死别这么快就轮到你了，想到我以后也要面对这些不由得悲从中来。”这说的。。。

“你怎么跟我一样的脑回路，我还指望你给我安慰呢！”

“当然有，不过听到你能冷静说出话能喘气，就安心多了，你们家那边办丧事都什么流程啊？今天过的怎么样，说说呗，我这会刚好也没什么事，现在离晚自习还有段时间。”

我清了清嗓子，“我也挺想找人说说话的，你就听听不许打断哈。”

夏若涵果然听话，一直很耐心，最多只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有插嘴。

“你今天吃啥了？”诉完就罢了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于是接下来聊聊日常解解闷。

“泡面。”没有任何迟疑。

“因为我不在食不下咽？”

“不愧是脑洞大王，扯的我都信了，我只是好久没吃了突然馋了。”夏若涵被我这句食不下咽给着实逗笑了。

“骗谁呢，之前死命拉你去你都不去，狠心让我单着，说什么初中吃泡面吃吐了，看见就像见了瘟神。”我俨然笑出了泪花。

“哈哈哈，都过了多久了，早就不腻了，骗你的，只是担心不健康。”笑着笑着，夏若涵话锋一转，“对了，你那个男朋友怎么样了，好久没听你提起了。”

听到“男朋友”这个词我有些愣神，顿了几秒方吞吞吐吐道，“什么怎么样？哦，在你之前他就打电话来慰问过了，大家学业一样忙，顾不上也是应该的。”

“我怎么感觉他对你不上心呢，平时我也很少过问你们的事，毕竟我从不管这些闲事，但你这个男朋友不会是假的吧？”

话音刚落我心头一震，她……不会发现真相了吧？恍惚着我急忙反驳道，“你在说什么？我有必要撒谎嘛？当然是真的，给你看过照片，就是三校联谊会那天确定关系的呀。”

“不是，我是说他会不会骗你，没真心想跟你交往，我天天跟你待着，都没见你怎么提他，他是真喜欢你嘛？”

原来她是这个意思，吓我一跳，我想了想认真道，“ 我不是没手机嘛，要怪就怪学校封闭式管理，跟他联系很少，表面上在交往，实际各过各的生活，也很正常。而且我也没把他放在心上啊，原本以为有多喜欢他，可当真的在一起了，却被空间阻隔的热情逐渐退却，毕竟真没谈恋爱的心思，我的世界太复杂了太慌乱，没闲情管其他。”

“我原本以为虽然你命运多舛，但幸运的是跟初中暗恋的男生终成眷属了，现在看来这个并没给你带来太多欢喜，你依旧过着原本的生活没什么变化。 ”

“就是啊。比起他，你重要多了晓得不？”

“别开玩笑了。”

“发自肺腑的啊！”

我总是不懂自己的心思，明明任何黑暗过往和内心想法都对她毫无保留，可唯独陆江川的存在，我永远无法对她和盘托出，甚至可以瞒尽天下所有人。或许这是因为我真的把他当成真实存在的人物，又或许他在我心里不同于其他任何东西，是特别的存在，我可以放下一切，却始终不愿意放下他，不知何时，我已经离不开这个我幻想出的人物，我笔下的男主角，陆江川了——

陆江川，北京江朗集团陆蔚朗的唯一继承人，兰因斯特大学，经济学……

夏若涵如饥似渴般快速翻阅着这些新闻。

他姓夏？果然，这个世界所有的轨迹，都混乱了，这个时空原本被学校开除的她现在好好待在学校，而她爱的他，明明还是那张脸，却拥有了原本那个时空已经死去的夏若涵的身份，原来他说的对，她在那个时空待的时间太长了，以至于引起人生紊乱，所有人物身份和关系已经发生调转，只是不知道，这个世界里，陆江川的人生中关于她的那一部分，是否还保留着？

她要找到答案，她要见到他，哪怕需要跨越千山和万水，哪怕不惜一切代价。

这样想着，她忽然站了起来，在老师和同学们诧异的眼神里，冲出了教室。

“我很感激斯特学院那四年的时间，可以说是我生命的转折点。我一直记得我最无助的时候，最喜欢坐学校的后山一个人发呆，后山的背后，是一个儿童福利院，孩子们一开始的人生是残缺的，但以后的人生一定会是完整的，我愿意尽我的绵薄之力为她们带来幸福！”和那个时空的夏氏千金夏若涵说的一模一样的话语，令她怅然。

夏若涵掏光身上几乎所有的钱，买了一张飞往北京的机票，拥挤的人群、堵车……在一个拥堵不堪的十字路口她下了车，在车流中狭小的间隙里穿行着，长久的奔跑让她的双膝开始疼痛，但即使她们的宿命就是不断失去彼此，忘记彼此，她也要拼尽全部力气去违抗。

傍晚时分，她终于抵达了福利院。通往福利院的小路因为停满的车显得更加拥挤，有戴着工作牌的媒体人士接连不断地走了出来，看来一天的活动已经结束了。

夏若涵顾不上那些，直接从他们身旁挤过，头也不回地向前奔跑，顺着活动指示牌一路跑到了福利院的小操场，稀稀落落的工作人员正做着最后的清扫工作。

她大口喘着气，拼命四处张望着，寻找陆江川的身影，终于，在操场的角落，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此时他穿着蓝色的运动体恤，一边喝着饮料，一边同一位同学聊着什么大声笑着。

同朋友道别后，陆江川转过身，正对上她静静望着他的眼光，他有些诧异，不过还是很自然地冲着她笑了一下，然后直直地从她身边走过。

他真的不认识她？

“陆江川！”她喊住了他。

他停住了脚步转过头诧异地看着她：“你好，我们……认识吗？”

“我是夏若涵，你还记得吗？”

“很好听的名字。”他愣了愣，良久后还是笑了笑，“我会记住的。”

这个笑容，那么客套生疏，直到那一刻，她终于确信，她不再存于他的生命里。

她一直以为是他改变了她的人生，让她脱离原本残破不堪的人生，将她带入他的时空，代替死去的夏若涵重新开始新的人生，可其实无论是以前家庭破碎的陆江川还是现在过着夏若涵人生的陆江川，都是她造成的。或许，这才是最好的安排，他在没有她的人生里活得好好的，不需要为死去的夏若涵承担所有，也不需要代替活着的她死去。

而她，也回到了属于她的人生，虽然只有她保留着两个世界的记忆，也保留了所有的痛苦煎熬一生，但能换来所有人的幸福，真好！从此，对于现在的他，她不敢触摸，无法相见。

“再见，陆江川！”她深深地看了他最后一眼，泪光闪烁，极力记住他现的模样。

“再见。”此刻的陆江川一定很惊讶，为什么眼前这个女孩那么熟悉却从未见过，为什么她说出了他梦里反复出现的那个名字“夏若涵”，不过他不想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