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周末,时屿都缩在房间里。心烦了,不愿意下楼看见不想看见的人,就一个人看书、做作业。
然而一日三餐总是逃不过,因此她做好了随时发火的心理准备,可惜事实是没有人再去招惹她。
不知道时永超究竟说了些什么,叶温和赵有仪井水不犯河水,好像世界上没有对方存在一样过着自己的日子。
尤其经过这一周的观察,时屿发现赵有仪除了刚搬进来那两天常常无差别挑刺来膈应她们母女俩时存在感强一点外,后面就只像个普通的租客一样划好领地、自扫门前雪。
而赵今一虽住在隔音很差的隔壁房间,也几乎不发出响动,不由得让时屿怀疑她究竟在不在家。
生活好像歪歪扭扭地又步上了新的轨道,走得乱七八糟,至少不算脱轨。
时屿在本地一所寄宿制公立高中上高三,做着同学羡慕的走读生。家离学校不远不近,她一般选择打车。
高三上学期正是老师赶进度最着急的时候,一轮复习一章接着一章,生怕影响后期复习的进度。
老师焦头烂额,学生们叫苦不迭,整栋高三教学楼随便走进哪个教室都是一股死气,高考面前学生们都成了行尸走肉。
“时屿,你来啦。”同桌张萍萍从课桌上爬起来,揉了揉眼睛,“今天怎么这么早。”
时屿是张萍萍赐名的“卡点专业户”,每天早上都在第一节开始前五分钟进教室,今天倒是反常,早早来了教室。
“你不是老说我来得晚嘛,早到还不乐意。”时屿笑了笑,含糊其辞过去,知道张萍萍只是随口发问,没有过多解释。
本来今天是周一,正是时屿起床最困难的日子,确实不该这么早到校。
但她昨晚洗漱时正好听见隔壁的赵今一在阳台打电话,所以改变了主意。
“嗯,麻烦你了,宿管阿姨没说什么吧......好,我明天早上就回学校......”
听起来在跟室友打电话,时屿不太在乎电话对面是谁,但比较在意赵今一回学校的时间。万一明天早上对上了,那真是一周最痛苦的开头。
大学上课顶多是早八,时屿思来想去决定牺牲二十分钟睡眠时间,提前起床换一个顺利的早晨。
周一早上。
闹钟响起时,时屿对赵今一的怨气已然达到了新的巅峰——虽没实质性地惹她,但杀伤力已经超过了百分之九十九的人类。
然而她还是低估了自己的忍耐力和赵今一随机刷新在任何地点的能力。
当时屿穿戴整齐走到餐桌前,看见在她预设中本该美美沉睡的赵今一又一次拿着热三明治从厨房里出来时,一瞬间有些恍惚。
赵今一依然穿得很休闲,拖着拖鞋,正把三明治往嘴里送。
看见时屿,她愣在原地,然后颇具喜剧效果地把三明治往下放,“早。”
早个毛线。
时屿微笑不说话。
此时她内心的情绪已经不是简单的怨气了,一时间难以形容,只好微笑。
她把头发一甩,恨恨进了厨房找住家阿姨拿早饭,运动鞋把地板跺得响亮。
赵今一:“......”
于是这两人就在饭桌上沉默地吃起了早餐。
又是该死的早餐,这次没人坐错位置,因为这人本来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时屿埋头苦吃,狼吞虎咽的同时身上幽幽散出些若实体化的哀怨,淡淡的痛苦泄露飘到赵今一这边。
赵今一从餐盘里抬起头,踌躇了几秒后低声开口,“你们第一节课这么早吗......吃这么快。”
时屿思考了两秒如何体面回答后,选择丢出两声冷笑。
“哈哈。”
“?”赵今一疑惑挑眉,若有所思。
平静的沉默一直持续到她跟赵今一吃完饭后不约而同走到门口。
海滨城的秋和夏天一样闷热,潮湿的空气无孔不入侵蚀着每一处缝隙,门口的榕树绿得很温和,麻雀的叫声顺着晨光在树叶上流淌。
时屿还没打车,慢悠悠点开打车软件。而赵今一拿着手机,一手插着兜也靠在门边。
“你上课不着急?”赵今一瞥了眼她的手机页面,重新问了一次。
时屿皱了皱眉,有些反感地侧过身子挡住手机,“着急。十万火急。”
对面点了点头,没回答。
隔了两秒,赵今一说,“是不是在振英上学。”
“嗯嗯嗯是的。”时屿胡乱点头敷衍了事,“问这么多干什么。”
大门处驶来一辆白色小轿车,稳稳当当停在两人面前,闪了闪灯。时屿没理会,她还没打车,一点也不着急。
谁知赵今一转过身,歪歪头示意车子,“顺路带你,到地方我让司机放你下去。”
时屿瞬时愣住了。
她快速眨着眼睛,听不清楚似的,“啊?”
同时,滴滴司机按了两下喇叭,发出急促的“嘟嘟”声,催促两人上车。时间不等人,滴滴司机更是不等人。
赵今一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湿热的空气里她的掌心却很干燥冰凉,时屿踉跄跟着上了车。
很难形容那一瞬间是什么感觉。或许是赵今一突然靠近的淡淡皂角香有些迷惑人,或许是直白的好意结合她先前的试探显得颇为真诚,又或许是她冰凉干爽的手心突然越过了两人应有的界限。
总之,时屿在安静的车厢里恍惚着、恍惚着,便到了学校。
她低头摸着耳朵,清清嗓子,“谢谢,我走了。”
赵今一点头,只回了句“嗯”。
张萍萍在课桌下拉了拉时屿的衣袖,一边瞟着老师,用气声说道:
“时屿,时屿!老师叫你。”
时屿猛地回过神,抬头对上老师有些不满的眼神,立刻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时屿,这题答案你选什么?”
她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定神看清题目,匆匆忙忙给出答案,“A,我选A。”
“坐吧。”
余惊未消,旁边的张萍萍又递来一张纸条。
“吓死我了。忘记问你,我昨天说的东西你买了没呀。”
时屿不敢再造次,比了个大拇指表示让她放心,生怕再被老师揪出来,那就少不了一顿批评了。
下课铃声很快响起,老师挥挥手叫下课,教室里即刻吵闹起来,走廊里窜出好几道残影。
张萍萍撑着下巴靠过来,笑嘻嘻说道:“时屿呀,今天怎么心不在焉呀,想挨老师批了呀。”
时屿撇嘴,朝她翻了个白眼,指着课桌里的书包,“你要的东西还在我这呢,不想要了?”
振英的寄宿生一般三周回一次家,周末没课,在学校自习。这周是张萍萍发霉的第二个周。
作为宝贵又稀少的走读生,时屿算是她的专属代购,回家常常得上超市为她购入一大批零食和日用品。
“要的要的,速速交出来!”
看着张萍萍一脸谄媚,时屿满意点头,掏出一袋子零食,“我按清单上买的,一包也不缺。”
张萍萍千恩万谢完,便拉着时屿念念叨叨起来。
“最近有没有什么八卦,讲个听听呗,让我开心一下。”
“我待得要发霉了,还是走读好,什么破学校,每天回去多好啊......”
“诶,对了。还有一件事我想拜托你一下。”
时屿一时间不知道该回答哪个问题,至少她只想说现在自己这种家庭状况可能不走读更好。
“就是隔壁班那个,我暗恋的那个男生,你记得吗?就是那个呀!算了。总之我跟他在一起了,然后,”张萍萍的眼睛亮亮的,下巴抵在手臂上,说着说着突然磕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能不能麻烦你,帮他买......买包烟!”
时屿的脑子上一秒还在想怎么今天都怪怪的,下一秒就开始怀疑张萍萍是否被人附身。
“你们在一起了?不是,他还抽烟?我去买?你认真的吗。”
说都说了。张萍萍破罐破摔,巴巴地凑到时屿眼前,眨巴自己楚楚可怜的大眼睛,“求求你了,我们最近压力很大嘛,天天学学学,真的很烦要待不下去了,我也想试试抽烟什么感觉,求求了时屿。”
总之两人就这个话题拉拉扯扯一整天,说到最后时屿还是败下阵来,终于松了口,答应等周四那天张萍萍把所有要买东西的名单给她时,顺便带一包烟,周五给情侣俩人。
新的一周开始了,时屿匆匆忙忙过着自己的生活,每天跟萍萍打打闹闹,不在家的时候似乎跟以前没什么两样。
只是回到家里,在餐桌上跟叶温和赵有仪吃着晚饭,看见旁边空着的座位时,会很偶尔地想起赵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