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个赛道，流浪废土 第5章 外乡人

纠察局最初盯上涩谷街是源自黑市的一起非法器官交易案。

西城七区是黑市所在，这里临近西侧的城市边缘，这里没有安装维斯塔系统，聚集了大量E级市民和没有经过评定的黑户。

市政厅对其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任态度，但这起非法器官交易案涉及到了某公司的高层，并被竞争对手举报，牵连出一条非法产业，最终纠察局不得不插手。

负责这起案件的纠察三队，在调查过程中无意中发现，一个月后的器官供体名单中竟然是一位D级市民，沈坚。

他显然是位新手，不仅在老板的哄骗下暴露了真名，还让对方查到了自己的来历。等到他的肾脏摘除后，老板以“告发他与黑市存在交易”为威胁，他可能连一分钱都拿不到，甚至还会被继续压榨。

一方面为了提醒沈坚，以免他毁了自己的人生，另一方面也为了警告他的犯罪行为，让维斯塔对他做出正确的判断。三队将沈坚的行为进行了上报。

出乎意料的是，沈坚失踪了。

年中急于刷业绩的三队察觉到了不对劲，没有转给治安局，继续深入调查。

他们很快发现沈坚缺钱是因为家中相依为命的父亲生病，需要大量医药费，而他作为一个小职员，收入实在有限，为了救父亲，他铤而走险，进入黑市，计划贩卖自己的器官筹钱。

事情到这里，都还算常见。但三队在查找沈坚行踪时，发现他在登记完器官供体后，依旧频繁出入黑市，购买了很多奇怪的材料，包括鲸油蜡烛、磷、纸扎、莲花等等。

队里的老人一眼认出，这是密教准备仪式需要器物。

“密教到底是什么组织？”耶芙出声询问道。

“密教是教会或协会的通称。您知道‘十字会’和‘丰饶教会’吗？”闻子铭问。

耶芙点头，“知道。”

十字会是负责医药的组织，丰饶教会的教堂更是随处可见，据说丰饶女神掌管自然，包括生老病死，保佑人们有一天会远离核爆的阴影。

“此外，还有‘机械未来’和‘证道仙盟’，这四家是市政厅认证的密教。他们与一般组织的不同在于，都拥有一位正神。”闻子铭介绍道。

耶芙迟疑道：“神真的存在？”

闻子铭认真道：“是的，我作为丰饶教会的信徒，坚信女神的存在。”

耶芙止住了话题，和信徒争论信仰未免有失礼貌，更何况连莫名其妙有了系统这种事都发生在她身上，这个世界有神明好像也没那么不可接受。

可这个神明是否真如信徒眼中那般光环闪耀、威力无穷，耶芙觉得还有待考证。

“那么这四家以外的密教就是邪教了？”

“并非如此。像是深水商会、真理协会、永生基金会，虽然目前没有正神，但信徒们都在成神之路上努力，而且这些协会拥有庞大的社会影响力，决不能接受自己被称为邪教，因而也被称为密教。

“还有一些密教虽然没有得到认可，仪式奇怪甚至血腥，但规模很小，不成气候，纠察队不会过分关注。

“能称为邪教的只有一家，即30年前最为活跃的魔教。”

耶芙莫名心中一动，喃喃重复道：“魔教……这听起来也像是一个绰号。”

“没错，魔教是密教界的禁忌话题，各家信徒都不允许讨论。以前发生过什么，我也不清楚，只是听说魔教之所以被列为禁忌，一方面当年发生了不少流血事件，另一方面魔教是唯一未得到官方认可，却有人成神的密教。”闻子铭低声说。

“黑市现在是魔教的地盘？”耶芙推测道。

不想闻子铭摇头道：“魔教教主成神后，虽然阻挠了市政厅对其信众的抓捕，但没有提供更多庇佑，整个组织就这样销声匿迹了。”

耶芙想起唐风棉的话，一队怀疑她是邪神，也就是怀疑她和魔教有关，怪不得他们这么紧张。

“了解了，抱歉刚才打断你。沈坚后来如何？”

三队调查中发现，不止沈坚采购了这些物品，最近还有两人按照类似的清单采买，但无人知道他们属于哪个密教。

后来三队获悉了他们之间一次消息传递，得知6月20日他们将于涩谷街街角的楼中进行了一次会面。

他们当即展开行动，准备将他们一网打尽。

不成想，他们这次见面直接举行仪式，而且造成了这么大的伤亡和损失，有经验的老人一眼看出这是魔教的手笔。

耶芙好奇地问：“他们举行的是什么仪式？”

闻子铭摇头道：“不知道。”

*

闻子铭离开后，耶芙睡意全无。

她坐在电脑前，恶补与密教有关的知识，疯狂检索所有与魔教有关的边角消息。

面前的纸质本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笔记，还有三个名字：沈坚，佐藤亮，林香织。

这是已知举行仪式的三位信徒的名字。

他们三人均在一个月内毫无征兆地成为魔教的信徒，并举行了仪式。

从耶芙查找的资料和仪式最终的结果来看，他们很可能不仅是仪式的发起者，更是仪式的一环。

他们将自己献祭。

所有包含活人祭祀的仪式都诡异非常，将其称为邪教，耶芙对此毫无异议。

但这为什么会和她扯上关系？

大量的信息涌入大脑，耶芙在床上躺了很久脑袋里依旧乱糟糟的，索性进入庄园，开始埋头做家务。

因为尚且不能离开庄园，垃圾没办法扔出去，她只能暂且收归到楼梯下的后门处，这样至少其他房间可以收拾出来。

随着室内变得整洁，她的心情也变好了，连身体也愈发轻盈。

后面要做的事心中也有了计划。

回到现实世界后，她已无焦躁，享受着机器人准备的简易早餐，照常听电视里的早间新闻。

“向外探索项目被确定为“远征计划”，预计明年开始正式派遣探索队。”

“三巨头之一的行政执政官因病休假，非重要事务暂时将由另外两位执政官商议决定，重要事务由市长定夺。”

“《仿生机器法案》计划在年底更新，进一步明确禁止类人形仿生机器的制作，并对违法制作者加大刑罚力度。”

耶芙留一只耳朵听，脑子里盘算的还是调查方向。

她在纠察队工作了两年，虽然没有直接参与过调查，但对纠察局的系统足够了解，也知道可以进入查找市民信息的后门，再说她只是被停职，权限都还在。

自行开展调查可以实现。

沈坚的事情听闻子铭说了七七八八，但对其他两位完全不了解。

其中佐藤亮是拉莫尔公司的职工，调查起来更方便，耶芙决定从他入手。

通过佐藤亮自己在职业社交网站上公开的简历，可知他任职于财务部。与沈坚的忽然失踪不同，他在案发前2个月向公司提出了离职，并且在网站信息上也做了相应变更。

耶芙推测，至少那时他还没举行仪式的打算。

她在这个网站上轻易地找到了拉莫尔公司好几位员工的联系方式。

于是伪装成受新公司委托的第三方背景调查公司，先联系了人事部，询问佐藤亮入职和离职的时间，再询问一下离职原因。

这位人事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提高了半度，“他说是考虑到职业发展想换一个行业。”

拉莫尔公司是仿生机器和人工智能相关的科技公司，是深水市三大科技公司之一，待遇优渥，但对于财务来说，换行业这个说法有些牵强。

“最近仿生机器和普通工人的矛盾好像比较严重，佐藤亮是有这方面的压力吗？”

人事心不在焉地说：“这倒没听说。”

“好的，谢谢你的配合。”

耶芙几乎可以肯定，人事绝对有事瞒着她，但是为了公司还是为了佐藤亮本人，不好判断。

接着她又询问了佐藤亮的直属上级。

这位上司虽然委婉地肯定了佐藤亮踏实肯干，但是明里暗里都在说他执拗不懂变通，工作能力差。

耶芙每每想问几句，都被这位上司打断，对方像逮着心理医生问诊一样倾诉个不停，但并没有太多有价值的信息。

这让耶芙不禁感叹起落后的背景调查制度，远不如维斯塔的推荐和录用，也难怪现在就业市场上，大家都对引入了AI管理的公司趋之若鹜。

最后，她拨通了与佐藤亮同部门的一位女同事南希的电话。

南希与佐藤亮同批入职，又一直在同一个部门，应该有一些私教。

电话很快接通，耶芙说明来意，正想询问佐藤亮的离职原因时，南希忽然说：

“你不是调查公司吧，阿亮出什么事了吗？”

南希一定了解一些事情！

耶芙沉默片刻，从阿亮这个称呼来看，南希如之前推测，与佐藤亮关系不错，如果继续坚持伪装，既会失去南希的信任，又会难以问出事情，最重要的是耶芙向来喜欢直来直去。

“没错，佐藤亮出事了，我想调查他出事的原因。”

南希的声音立刻紧张起来，“发生了什么？”

“他死了。”

*

午间，拉莫尔公司附近的餐厅有不少员工用餐。

南希特意选了一家不起眼的小餐馆，还专门定了一个单间。

耶芙如实告知了自己并非办案人员，以及佐藤亮和爆炸案之间的关系。不过没有提及密教方面的内容。

南希越听越心惊，手不自觉地拽紧胸前的衣领，在她30年的人生从未遇到过这种事情，但她感受到了耶芙的坦诚，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部据实以告。

在磕磕绊绊的叙述中，耶芙得知去年佐藤亮得到了上级的看中，加入到一个新项目中，但是最近3个月不知怎么，他变得郁郁寡欢，然后突然辞去了工作。

“项目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不清楚，我不在那个项目中，现在工作组已经解散了，参与的同事也都不对那个项目避而不谈。阿亮有时会嘟囔一些奇怪的话，我觉得那个项目可能有猫腻。”

耶芙敏锐地问：“会让他背锅吗？”

“感觉不像。他似乎很犹豫，是一件做也行，不做也可的事情，应该不是自己的利益受损。”南希回忆道，“而且我听说——

“——他举报了公司。”

*

回楠木楼的路上，耶芙大致复盘出佐藤亮的近期经历。

3个月前，他发现手中项目存在问题，犹豫一段时间后决定举报公司，内部举报还是向有关部门举报未可知，但最后以他离职告终。

佐藤亮离职之后依旧承担着巨大压力，公司方的管用手段无外乎业内封杀，背调给负面评价等方式，让他找不到新工作。但不排除他知道了一些核心机密后，被公司追杀。

人命在资本面前有时不值一提，有些公司的高层无法无天惯了，什么都做得出来。

总之，他遇到了生存压力，不得不剑走偏锋，求助密教。

但他为什么会选择魔教呢？

耶芙摸了摸额角的汗，仍旧困惑。

今天是工作日，这会儿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烧得沥青地上的空气都开始扭曲，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

据说晚上霓虹灯开得越多，白天会变得越热，这好像叫“热岛效应”。

耶芙正胡思乱想，忽然听到临近楠木楼的巷子里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又是“咣”的一声，像是有人敲响了一面锣。

她好奇地探头去看，只见有人倒在被丢弃的大号铁皮水桶旁边，铁皮盖子压在他身上，他怀里护着一只小肥猫。

从现场来看，应该是这人忽然摔倒，在铁皮水桶上休息的小猫吓了一跳，受惊后窜起来踩翻了水桶上的铁皮盖子，自己也脚滑摔在地上。

结果这人不顾自己躲避，护着猫狠狠挨了一下。

他既然救了猫，耶芙觉得自己也应该帮他一把。

她移开沉重的铁皮盖子，呆愣许久的小猫这才反应过来，立刻跑得无影无踪。

那人身着白衬衫和灰色西装裤，看起来至少是写字楼的中高层。他的黑发有些凌乱，额角和鼻梁都有被砸过后见血的痕迹，狼狈不堪，却难掩英俊。

“喂，醒醒。”耶芙用手指推推他的肩膀。

对方纹丝未动。

耶芙怀疑刚才那一下引发了他的脑震荡，忽然发现他手臂之下的胸前一片血迹。

不对劲！

耶芙将他从侧躺翻平，看到左胸血迹涓涌，竟然是中枪的痕迹！

但万幸不是治安局或纠察局所用的电磁枪，证明这人不是通缉犯，他身上的伤应该来自私人恩怨。

或许，他就是另一个佐藤亮。

那么就不能轻易报警或送往医院。

耶芙眉心微皱，救人救到底，她再努力一下。

她深吸口气，单肩顶起伤者的肩膀，但对方实在比她高、比她沉太多，反倒把她带倒在地，沾染了一手鲜血。

再次感叹有个矫健身体的重要时，耶芙听到不远处传来隐隐的呼和声，似乎有人找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