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个赛道，流浪废土 第25章 落成

耶芙没有害怕，因而也没有立即开枪，她想等对方走出阴影，看一看他的眼睛再做判断。

一个人眼睛往往很难藏住真实想法。

僵持的过程中，更多的人影在对方身后出现。

那是看一群肢体畸形的人。

他们中有男有女，有的身体扭曲成不可思议的角度，有的四肢比例严重失调，手中都握有凶器，让人毛骨悚然。

月色下，一双双不见光点的眼睛里波动着恐惧、抗拒和无奈。

“晚上好，我是你们的新邻居，请问你们的负责人是谁？”耶芙秉承着先礼后兵的原则，出声问道。

无人回应。

“这可不太礼貌。”耶芙不再等待，她一只脚后撤半步，全身蓄力。

凭借过人的敏捷和速度，她如离弦弓箭般蹿了出去。

半空中，她右脚轻点右侧玻璃借力——观景窗以接触点为中心立刻产生网状裂纹，随后左脚猛踩左侧墙壁，从众人头顶飞跃而过，在空中转身后，稳稳落地。

她迅速瞟一眼身后尚未反应过来的人群。

他们受限于肢体障碍，无法顺利转身，只转过头来，空洞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耶芙。

她无心探究，拔足狂奔。

系统既然要她和负责人打招呼，她至少要找到负责人，至于打招呼的方式就比较随意了，酌情给一枪是不是也可以？

眨眼间，楼梯口已在眼前，她刚要转弯，斜侧忽然冲出一个人。

这人双手着地，身体后仰，如同下腰一般，扭曲着向她腾挪，嘴里嘟嘟囔囔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耶芙扫了一眼，三步并两步，跨到了二层。

丝毫没听见刚才那个人，嘴里堵着布，瞪着眼睛，呜噜噜地挣扎道：“我是这层的负责人，你不是找负责人吗？又是哪个王八羔子把我绑上了！别让我逮着，要不有你好看的。喂！回来，先给我松开，你不找负责人了！？”

疗养院二层依旧是一片寂静。

她刚转过第二节楼梯，就见一个与楼梯扶手一般高的小女孩站在出口，穿着白色长裙，一头白色长发，背对着她探头向一楼看。

“你在等我？”耶芙友好出声。

女孩听到声音后不由自主向前上了一个台阶，同时头部保持在原本的位置，近乎180度地猛转过头，用一双没有瞳孔、只有眼白的眼睛看向耶芙的方向。

……她转头的方式真别致。

耶芙回忆起来，这叫视动头部反射，包括头部移动的范围，都是鸟类的特性，可惜她似乎看不到。

女孩胆怯地嚅嗫道：“我听到下面有动静。”

这是耶芙进入疗养院以来，第一次遇到能交流的人。

她放缓声音，“别怕，我不会伤害你，我来找你们这里的负责人。”

“我们每一层都有一位负责人，总负责人是院长，你是要找院长吗？”

“对，院长。”

“院长好像住在最高处。”

“你能带我过去吗？”

女孩摇头道：“我不知道怎么过去。”片刻后她像想出了办法，声音有了几分雀跃，“我带你去找我哥哥吧。哥哥是第二层和第三层的负责人。”

女孩转过身，熟门熟路地拐向北侧的走廊。她走出几步，担心耶芙没有跟上来，又放慢脚步。

之后，耶芙发现她始终控制在自己身前三步远的位置，证明她的听力极其敏锐，像后面长了眼睛似的。

穿过北面长廊，走到东面，她推开了第一扇房门。

干净整洁单人间的窗前，一位身长玉立的青年望着窗外。

耶芙眉头微皱，跟着女孩快步走到青年背后，发现窗外并非摩托停泊的位置，但是铺满落叶的地上有一道很不起眼的车胎印。

女孩拽了拽青年的衣角，青年回头看到耶芙，俊秀的眉眼间露出几分惊讶以及猜中结果的释然。

这是一位儒雅的东方青年。

他双眸清澈明亮犹如湖水，微微上扬的嘴角总是带着一抹温暖人心的微笑，仿佛眼前破败的疗养院在他眼中是阳光明媚的花园。

“你好，我叫孟澜庭。你是新来的病友，还是客人？”

他的声音如同潺潺流淌的溪水，轻柔而舒缓，带着温和的善意。

耶芙身处未知地方之中，高度保持警惕，对孟澜庭释放出的好意不为所动道：“我叫耶芙，是你们的新邻居，来打个招呼。”

唯一让她在意的是，孟澜庭没有表现出半兽人的特征，难道是个人类？

孟澜庭凝视着她的脸，说：“耶芙小姐，院长住在最高处，但是没人知道如何到达最高处。只有院长想要出来时，这里的人才能见到他。如果你想见院长，可以暂且在这里住下。”

“我等不了太久。”耶芙拒绝道，“这栋建筑应该只有四层。”

“是的，既然你已经进来了，可以让小奈带你参观一下二层和三层。”孟澜庭说。

“好的，哥哥。”小奈脆声答应道，“耶芙小姐，您想从哪里看起？”

小奈刚答应完，却忽然侧头朝向门外，不知道听见什么，径自跑了出去。

小孩子天真烂漫，难以集中精力，耶芙理解，但没有跟过去。

她看向孟澜庭，迟疑问道：“生活在这里的人身体都不太好吗？”

孟澜庭点了点头，介绍道：“大多数如此。如你所见，这里是疗养院。住一层的人是肢体障碍，我们二层是瘫痪病人以及五感有缺失的人，三层多是心理或精神出现问题的人。四层则收容了最为严重或特殊的病人。

“除了病人，病人家属偶尔也会住进来。不过来到这里的人，大多是走投无路，被家人抛弃，无法融入环境的。因此有亲人随行的并不多。

“你上来时应该见到一层的负责人了吧，他也是一位健全的人。”孟澜庭看着耶芙道。

“没有。”耶芙摇头。

孟澜庭眉心微皱，“那位冯叔虽然脾气不好，但是认真负责。这里有些不成文的规定，比如一层会承担一些保安的职责，他既然没有拉响警报就让你上来了，不可能没见过你。”

这时小奈跑了回来，走到孟澜庭面前说：“冯叔叔说，这位姐姐虽然闯了进来，但是很有礼貌地说明了来意，所以他就没惊动其他楼层。希望姐姐不要误会，一楼的病人们总受到欺负，习惯了拿着武器保护自己，并不是想伤害她。”

小奈善意地隐去了冯叔叔话中抱怨耶芙没有对他施以援手的不满，实在是耶芙根本没有注意到他。

孟澜庭恍然点头。

耶芙正要离开继续向上寻找所谓的“最高处”，走到门口时，听到孟澜庭叫住了她，“耶芙小姐，请问刚才电灯忽然亮了，与你有关吗？”

“我试着合上了电闸。”

“你懂电路？”孟澜庭眼前一亮。

“懂一点。”

孟澜庭含笑道：“可以请你帮忙修好电路吗？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也会尽力帮你完成。”

其实她已经把电路修好了，下楼时合一下电闸就行，给邻居顺手帮个忙而已，但对方既然提到了，她认真想了一下自己的需求。

“我住在奥兹镇北面的庄园里，那里的电力系统不太行，你们有没有好的发电设备呢？或者知道哪里有吗？”

如果供电跟上，说不定能完成手术，让白朗回到自己的身体中。

孟澜庭听到“庄园”二字后，面色突变，低声重复着“原来是这样”，似乎在回忆什么。

“你到访过庄园吗？”耶芙问。

孟澜庭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没有，只是听到过一些传闻。那座府邸好像被称为‘拉莱耶’……哦对了，关于发电设备，这里好像有能帮上忙的东西，我找一找。”

这时小奈回到屋内，拉了拉耶芙的衣角，“耶芙小姐，我带你上楼。”

耶芙知道庄园一定有秘密，孟澜庭似乎听闻过什么，但有意转移了谈话内容，她追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于是对孟澜庭道了谢，跟着小奈走出房间。

“我们要绕回刚才的走廊。这一路比较黑，我牵着你的手吧。”小奈说着停下脚步，用小小的手握住了耶芙的手。

小奈只有七八岁，举手投足间乖巧可爱，充满小孩子特有的温柔，让耶芙有些不知所措。

女孩微笑着扬起头，那双可怖又天真的纯白眼眸正巧望向她所在的方向。

即使她看不到，耶芙仍回以微笑。

这时，外面起风了。

一股陌生而危险的气息在庭院里打着旋，从观景窗的缝隙里带着呜呜啸音钻进走廊。

这座疗养院似乎充满不详，这里的水比她预想得还深。

建造涌泉疗养院的人难得是为了疗养以外的某种秘密？

这里建于20世纪90年代，如果废土空间是2077年——奥兹镇有单独的纪年，耶芙暂时无法确定废土上的时间——这个秘密持续了近百年。

她问小奈，是什么时候来到疗养院的。

小奈说，不记得了。

她问小奈，来到这里后长高了多少。

小奈说，好像没有长高。

耶芙觉得这里似乎没有时间的概念。

她从未到过如此诡异的地方，与人类认知的时间法则完全不同。等她离开疗养院时，深水市会不会变成沧海桑田，变得物是人非？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里或许与系统的秘密有关。

小奈察觉到了身边的姐姐忽然心事重重，有意介绍着更多情况让她安心，“疗养院的第二层中五感缺少的病人会轮流与少数几位瘫痪病人住同一个房间，轮换着照顾。大家乐于互帮互助。”

耶芙透过敞开房门的房间，看到二层尚未休息的人们虽然身体有障碍，但平静乐观。

而第三层展现出的景象截然相反。

这一层的人身体健全，情绪却很癫。

耶芙刚踏上三层的走廊，就听到右侧第一个房间传来砰、砰、砰的撞击声。

她寻着声音去看，发现这层的房间门上方都有一扇可以看到内部的小窗，每个房间只住一人。

这个房间内，一个头发凌乱的男人正用固有的节奏撞击着床旁边的墙壁，一边撞一边念叨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