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方发布协查通报,列出拆迁楼的具体地址,请求热心市民提供相关线索协助他们破案。过了两天,警察局来了一个男的,说自己有重要线索要告诉警方。
警员拿纸杯给他倒了杯水:“您先喝口水,坐下慢慢说。”
热心市民姓吕,非本地人,在申城打工。
“吕先生,您能跟我们仔细说说那天晚上的事么?”
“嗯嗯。”吕先生有点紧张,皱着眉头回忆,“那天我回去得晚,大概10点钟不到,还差个两三分钟吧,我正走着,有个人差点撞到我了,他道了歉,我当时急着回家也没太在意,后来你们警察不是发了通报么,我就想起了那晚的那个人了。”
“你继续说。”
“我当时走在银木路上,走到天竺路路口,有个人冲出来,我们差点撞上。”
警员一边听着,一边把有用的信息记在本子上。银木路是东西向的路,天竺路是南北向的路。
“你说他从天竺路出来,往哪去了?”
“他就笔直往白桦路走了。”
白桦路是和银木路平行的东西向路,往白桦路走,就意味着那人是从拆迁楼那边出来的。
“您能跟我们说说对方身上有什么特征么?”
吕先生咂了咂嘴:“不好说。当时天色黑得很,那里附近又没什么路灯,我急着回去,没留意那人长什么样,就知道是个男的,声音挺年轻的。”
好不容易来了个目击者,警员不愿轻易放弃,忍不住催促道:“要不您再仔细回想回想?不管是身形方面还是容貌方面的,再细微的细节都可以。”
“那人的脸我是真没看见。”吕先生眯眼细想,隐约有了点头绪,拍一记大腿,嚷道:“我想起来了,那人走路的声音跟别人不大一样。”
警员身体前倾:“具体哪里不一样?”
吕先生挠挠脸:“我就记得脚步声怪怪的,再多的,我是真不记得了。”
***
南涔一直不太愿意相信纪闻舟是凶手,她知道他的底线,相信他的为人,即使小旅馆里的前台说七年前小年夜午夜在小旅馆里出现的指缝里有泥巴的人像纪闻舟,她也可以反驳,说那只是个像纪闻舟的人;即使纪闻舟出现在Q大的校门口,她也能骗自己,说可能他约了人在那附近见面,只是恰好被拍到了而已。
可拆迁楼案子的发生让她无法再自欺欺人。
纪闻舟去拆迁楼,是因为案发前一晚,他接到某个她还未知的人打给他的电话。
不管那人是谁,她和纪闻舟前后相差几分钟进的楼,就算她在四楼又待了两三分钟,前后加起来也不会超过十分钟,这个时间差里,一个她从未见过的男人被杀害了。在现场,她没见到过第三个人。
她到的时候,现场有大面积血泊,血迹开始有凝固的迹象。她也看推理书,知道正常气温条件下,人的血迹大概要15到30分钟才开始凝固,受环境等影响,可能在更短时间内凝固。那是不是可以说明,比她早上楼近10分钟的纪闻舟最有嫌疑。
受害者的脸被破坏,手指也被烧伤。一般在推理书里,破坏尸体的主要原因在于隐藏死者身份。
那么在拆迁案里,凶手是不是也有这个用意呢?
也不对,即便烧毁了脸,破坏了指纹,警方还是可以通过DNA鉴定查出死者身份,可能需要一个过程,但不是完全办不到。
这点又让她觉得凶手不是纪闻舟。以纪闻舟的知识面,他不会不知道警方可以通过其他鉴定办法查出死者身份。
又或许他是存心的,就是要让人觉得凶手是个学识浅薄,知识贫乏的人?
脑子好乱,得重新再理理事件的发生。
杀人总归要有动机。
一月底,青河镇挖掘出一具尸骨,后来证实了尸骨埋在那有七年了。
尸骨被挖出后,网上出来一个叫“了不起的瓦伦蒂娜”的博主号称自己是当年的目击证人。
也是尸骨被挖出后,纪闻舟开始变得不对劲。
本月15日,星期六,“了不起的瓦伦蒂娜”,也就是Q大学生陈佳在自己家中遇害。
在这之前,老妈给她发了一个视频,视频里,纪闻舟出现在Q大门口。
几天前,纪闻舟收到信息,对方约他去某个地方。他去了,然后有人死在那栋拆迁楼里。
假设青河镇的受害者的死和纪闻舟有关,那么纪闻舟杀陈佳是不是为了灭口?
又假设,他杀陈佳的时候又被第三人目击,而后这个第三人敲诈他,他不甘于被敲诈,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对方也杀了?
反之,如果陈佳不是纪闻舟杀的,那么纪闻舟是不是就没动机杀害拆迁楼受害者了?
她现在需要证据,明确的证据。
南涔决定先从陈佳的命案入手。
方凯陪她一起去了陈佳住的小区。一进小区,南涔就跟保安打听纪闻舟。保安一口咬定没见过类似长相的人。
南涔无奈,又打听了疑似拆迁楼里的受害者。如果拆迁楼的受害者是因为目睹纪闻舟杀害陈佳而起了敲诈之心的话,那起码说明,他也曾出现在小区里,甚至可能是小区居民。
保安奇怪地看她一眼:“你不说那人长什么模样,又不给我看照片,我哪知道见没见过?”
南涔揉揉额头。
那晚她看到被害者时,被害者的脸已经被烧毁了,她怕破坏案发现场就没敢有任何动作,后来警察来了,她更是没机会看到什么,只大致知道那人的身高多少、大概年纪,以及身上穿着什么衣服。
“那人身高大概170-175左右,身板挺壮实的,年纪大概30到40岁这样,穿一件黑色夹克,牛仔裤,深蓝色的。” 南涔用手比划了一下头发的长度,“头发挺长的,大概到这里左右。”
保安摆摆手:“街上到处都是穿这种衣服的人,你这说了跟没说一样。”
方凯走上前来:“你们这小区里安装了探头吗?”
“装是装了,不过你们问的是三月份的事。”保安扫视周围,压低嗓门说话,“那时候进出咱这小区管得没那么严。”
南涔跟方凯互相对视一眼。
这倒难办了。
每天进进出出那么多人,拆迁楼里的受害者是最普通的那种体型,脸部特征没法描述,能被保安记住才叫奇怪,何况这小区的物业也是心大,之前总是拖着不装监控,现在陈佳遇害闹出命案了,才急急忙忙安装了探头。
正苦恼着,保安微微起身,对着南涔身后的人招呼道:“哎,先过来登记再进去。”
南涔回过头去,开过来一辆出租车,被挡杆挡在小区门口进不去。
出租车司机降下车窗探头出来:“我送人进了小区就出来。”
保安绷着脸,语气严肃:“马上出来也得登记!”
物业那边才下过死命令,不许他们这些当保安的再跟从前那般马虎了事,他现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时候万一出了事,责任谁来担?
出租车司机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他心里不高兴。
保安也没好气,把登记册和笔朝他面前一扔:“把个人信息写在这儿,字写得清楚点。”
出租车司机嘴里低声嘀咕了一句什么,估计不是什么好话,保安似是想到了什么,神色登时一变。
南涔在一旁盯着保安的眼睛,等车开走了,忙开口问保安:“你刚才是不是记起什么来了?”
保安点点头:“我想起来在哪儿见过你说的那个男的了。”
南涔心脏狂跳,拆迁楼的受害者果然还是和陈佳案有关。
“他的确来过这个小区,是吗?”
“对,你说头发有点长,男的头发长的不多,我记得那天那人开着车进了小区,我见他那辆车不是咱小区里的车,就拦住他,要他登记一下。”
“那人是命案那天来的小区吗?”
“那倒不是,我记得那时候还没发生命案呢。”
方凯插嘴道:“可你们不是3月15日的命案发生后才开始登记进入小区的人员的么?”
保安面露尴尬:“进来的人是不用登记,但车子肯定不能一样啊。你们懂的,不用我细说了,对吧?”
南涔和方凯交换了下眼神。
开进小区的车子一旦停留时间超过规定时限,小区这边就会根据具体时长收取停车费。
这小区只管车不管人,也算是演绎了一把什么叫‘金钱至上’。
南涔:“可以跟我们说说那天的情况吗?”
“那天我叫他登记一下,他说送了乘客马上就出来,有什么好登记的。我就跟他说,咱小区定的就是这规矩,我说了不算,他才登记了信息,嘴里还不干不净的,忒没素质。他说自己是出租车司机,我看他那车也不是平时最常见的那几家出租车公司的车子,所以才对他这人略有印象。要不是刚才那位也是这德性,我还不见得能记起这事来。”
“当时车里坐着乘客么?”
“那我哪记得住,我光记住那司机了。”
南涔又问他:“那司机后来还再来过吗?”
“来过,一共来过咱小区两次。第二次他开车进来的时候,我就记起来是这司机了,我看了一眼后排座位,车窗是升上去的,只隐约看出来乘客是个女的,具体长啥样,我还真不晓得。”
“车里当时坐着几个人?”
保安抬起手指比划了一下:“车里就一个乘客,就是那女的。”
“那司机第二次进小区的时候,你有登记过他的信息吗?”
“别提了,那人嘴不干不净,我一看是他,就没凑上去自讨没趣,反正他字写得丑,就算写了也认不出来。”
保安大概也觉出自己工作不到位,艰难地动了动嘴唇替自己辩白,“我这不是想着他之前就来过小区么,确实一会儿就出来了,所以我才放他进小区。他后来待的时间也不长,不一会儿就开车离开了。”
“那么陈家那小姑娘遇害那天呢?你有没有看到他来过小区?”
“没有。”
“真没有?!你确定没看漏什么人么?”
保安回答得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的犹豫:“肯定没来过。”
自从小区里发生了命案,物业和警察那边来来回回问了他们好几遍,他能想起来的事都跟他们听了。
方凯看南涔一眼:“我们走吧。”
该问的都问过了,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来。
南涔跟保安道了一声谢,转身离开。
保安感叹。
一看就知道这女的是个文化人。果然人的素质就是不一样,待人接物彬彬有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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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二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