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长大了?”许司明并不认可她的说法,“不对,人再长大也不能变化得那么彻底,也许荧幕里的邢天放只是演技高超,把我们都骗了。”
“或许吧。”柏雪笑着举起可乐杯,“还有什么想问的吗?没有的话我就接着讲了。”
“有,”许司明快速地问,“我想知道你的初恋叫什么?不会也和邢天放一样是个名人吧?”
柏雪还真没想到男人也能这么八卦,看了他两眼,摇头说:“这个问题我现在还不能回答,抱歉。”
许司明有些失望:“行吧,那你继续说。”
“之后的结果你们应该都猜到了吧?楼心月试镜成功,当天就和那个名导签下合约。这在我们学校是个惊天大新闻,连电视台的人都过来做了一期专门报道。”
很快楼心月的写真照片在网络上散播得铺天盖地。小姑娘确实是个美人胚子,穿黑色吊带长裙站在湖边的模样显得面如满月甜美可人。签下她的名导手握多项国际大奖,还捧出一位A类影展影后,这么好的资源连许多一线花旦都要抢破了头去争取,谁能想到笑到最后的居然是一名十五岁的高中生。注定会爆的话题各方媒体自然要抢,一夜之间楼心月被捧上了神坛,她的名字也从此变得家喻户晓。
“那个时候大家都还只是饱受升学压力摧残的普通高中生,这样的事情听上去就像是天方夜谈,可它居然就这样发生了,大家都觉得不可置信,楼心月在学校里面的人气也更高了。”柏雪回忆道,“应该是高一下学期期末考试结束后的那次户外实践吧,楼心月和蒋峥表白的。”
那次户外实践以生物学为主题,据说可以自己设计方案并且上手操作,柏雪期待了很久,那几天甚至没怎么关心对角线另一端的那两个人。活动当天在校门口集合,柏雪背着书包刚到场就被邢天放叫住:“老师说自由分组,每组一名男生一名女生,这么看来你只能跟我一组了。”
柏雪沉默许久,为难地问:“我可不可以选自己一个人一组?我觉得有你没你毫无差别。”
“不行。”邢天放坚定地说。
柏雪只好不情不愿地在分组名册表写上她和邢天放的名字。落笔的一瞬间,柏雪忽然停了下来,眼睛死死地盯住表格第一行。
楼心月和蒋峥,多么默契和谐的搭配,还写在最显眼的位置。
登上校车柏雪一眼就看见楼心月和蒋峥坐在一起,在最可能晕车的末排,靠窗的两个位置。蒋峥正侧过头看着窗外,楼心月则正襟危坐看起来有些紧张的样子,目光时不时地瞥向一侧。
“怎么不走了?”邢天放往前走了几步发现柏雪站着没动,又回头问。
邢天放没刻意控制音量,一开口蒋峥就转头看了过来。柏雪下意识躲避着他的视线,伸手推了下邢天放的后背:“快走吧你。”
邢天放挑了两个中间的位子,入座之后,其他同学也很快到齐。校车发动,生物老师坐在最前排,用扩音喇叭向大家说明等会儿实践活动的注意事项,可大多数同学都没心思听。男生们发出浮夸的怪笑或是在假装咳嗽,女生们则凑在一块儿窃窃私语——楼心月和蒋峥居然坐在一起,难道他们真谈朋友了吗?什么时候的事儿?谁追的谁?
柏雪竭力忽视那些噪音,控制住大脑不产生任何尖酸刻薄的想法,到后来甚至忍不住伸手捂住了耳朵。
“怎么了?”邢天放问她,“不舒服?”
“没有。”柏雪笑了笑,又把手放下来。
所幸到达实践场地之后柏雪就能眼不见为净了,她拉着邢天放跑到树林深处,躲避那些很明显心思不在实践的同学。如她所预料的,邢天放能起到的作用约等于零,全程基本都要靠柏雪自己动手,邢天放顶多在一旁打打杂。
柏雪早就提前梳理出她的实践计划,首先用样方法开展植物多样性调查。她挑出3种不同的生境,分别是草坪上、树林下、河岸边,在每个生境中,用卷尺划出一块1mx1m的植物样方,并统计样方内所有植物的种类、数量、高度、覆盖地面的百分比等数据。填完量表之后,柏雪决定进一步进行生态因子测量与生物适应性观察,分别测量了上述三种生境的光照强度、温度和湿度,并着重对比了生长在不同光照条件下酢浆草的叶片大小、厚度及颜色差异。做完这两个课题之后,柏雪看还有一点时间,便想多收集一些土壤拿回去研究。她让邢天放帮她拿着书包,抓起试验瓶就往灌木丛深处跑。
跑到某个地方,柏雪忽然停了下来。
“等下等下,我可能猜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许司明捂住胸口表示快要听不下去了,“能不能让我吃块炸鸡压压惊再继续往下说?”
柏雪便停下来,抓起玉米棒放到嘴边小口小口地啃:“这就听不下去了?看来许公子的人生果然顺风顺水没有波折。”
“是你讲故事的语气太冷静,”阿琳娜也跟着抱怨道,“但听者却又会替你感到心酸。”
“心酸吗?”柏雪笑了笑,“在当时是有一些些吧,亲眼撞见喜欢的人和别的女生待在一起,那感受肯定不会好,但比起心酸其实更多的是好奇,自虐一般的好奇。”
“好奇什么?”
“好奇他和楼心月独处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所以我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藏在灌木丛里偷偷听他们说话。但距离还是隔得太远,他们说了什么也不太能听得清,不过我很确定楼心月和他告白了,我听见她说我喜欢你。”
阿琳娜紧张地一把抓住许司明的手臂:“他不会答应楼心月了吧?”
“这就不知道了,我很努力听来着,但还是没听清他的回答。”柏雪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开始下逐客令,“不过已经八点了,我还要去运动,今天的讲故事时间就到这里吧。”
“什么?这就结束了吗!”阿琳娜大失所望,双手合十做了一个非常中式的拜托手势,“最起码你要告诉我那天之后发生的事情。”
“那天?”柏雪的视线出现了短暂的不聚焦,她喃喃道,“没什么了,实践活动结束之后,那个学期也正式结束了,然后就开始放暑假,放完暑假回来高二重新分班,我跟他不再是同班同学,一整年都没什么交集。”
“啊,怎么会这样。”
阿琳娜只顾着叹气,没留意到柏雪刚才短暂的失神,再抬起头来柏雪的目光早已恢复清明:“我始终都没问过他楼心月的事,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谈过恋爱,我不敢问,也害怕听见他亲口说出真相。阿琳娜你先别急着提问,故事还没讲完,甚至只是刚开了个头。我说过了,楼心月跟他告白是在高一学期结束的初夏,而我跟他的开始却在冬天。更重要的是,我今天居然吃了大半个全家桶,摄入的卡路里严重超标,必须立刻去健身房消耗掉,所以还是留到下次再说,ok?”
……
阿琳娜和许司明离开之后柏雪站起来收拾客厅,彻底清扫干净之后她回房间换了套瑜伽服,带上毛巾和必备的洗漱用品,而后打电话给私教预约时间。柏雪办的健身房会员卡是最高规格的,二十四小时都能排到课,优先级第一。健身房前台接到电话之后立马热情洋溢地表示,私人淋浴间和桑拿房也帮她预留了,期待她的光临。
柏雪在电梯里用手机搜索了一下楼心月的名字。
和十二年前媒体预设的未来不一样,楼心月并没有成为炙手可热的国际影星。电影项目最终没有落地,在启动开机仪式当天那位相中楼心月的名导就被爆料出性.侵丑闻,资方决定撤资,楼心月在经纪公司的安排下出演了另一部小成本电影,但没什么水花。在那之后又陆续接了不少角色,发展到今天还算混得不错,却还没到邢天放那样红得连小学生都知道的程度。
柏雪在网上看到不少楼心月的照片,她变得更美了,毕竟有专业的造型团队打造,出片总是完美无缺,不同的是现在柏雪对楼心月的美貌只会赞叹却不会感到嫉妒。
人不能一直幼稚下去,虽然那样也不错。
高中生柏雪撞见楼心月和蒋峥表白又有怎样的感觉呢?柏雪只记得当时似乎有一大股强烈的酸胀涌满了胸膛,她躲在灌木丛里,像只阴沟里的老鼠,满身污秽连几声吱吱乱叫都不敢。
再回想起当时的情境柏雪的心情居然变得难以平复,她想起今天更早些时候的假设。
今晚是黑蛟车队的庆功派对,蒋峥会不会和余鸢发生些什么?
柏雪果断放弃了去健身房的想法,先打电话去取消预约,走出电梯之后又立马联系余鸢。
“喂,柏总吗?”余鸢显然还在派对上,那头的声音嘈杂得厉害,柏雪问了好几遍她才听清,对着手机大声喊道,“对对对!还没结束!还早得很呢!他们还要喝下一轮!蒋峥?咦,他没跟你在一起吗?我喝了酒不方便开车,有个文件需要你签字,就拜托他帮忙送过去给你。你没见到他吗?”
信号时断时续,最后彻底断掉。柏雪刚好走出公寓楼,只听见手机里传来冰冷的滴滴声,她停下脚步,有些发愣。
初秋的夜晚已有几分凉意,柏雪穿在里面的瑜伽服不保暖,外层的外套又太单薄。连风也要作怪,吹散她束起来的长发。
电话已经挂断,柏雪却没意识到她还举着手机,举到手臂发酸。此时此刻她非常怀疑自己已经神志不清,因为她忽然听见一个声音在叫她的名字。
“转身。”蒋峥无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