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终究没有聊下去,至于蔺少游想聊的到底是什么,林簌想她并不好奇。
《诗经》距今几千年,里面很大篇幅的主题是关于婚恋,先人们经过长期实践得出来的结论,就差耳提面命,无非就是十六字: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林簌自知是个太过寻常的人,家庭条件不好,学历也没那么出色,相貌顶多算不丑,偏偏人格还缺少魅力。
按理说这样先天不足的条件,正是要抓紧一切机遇心无旁骛地向上拼搏提升自己,可她偏偏还又矜持又好色。
她不好奇蔺少游想说什么,或者说害怕蔺少游会说些什么。
例如:给她一张不限额的卡,告诉她:“专心做我的女人,里面的钱随便花,只要你讨好了我,我就能养你一阵子。”
该死的,她甚至连“一辈子”都不敢想。
又例如:“每天工作俩小时还拿了我这么高的工资,还睡了我这么多次,实在太贪心了,想继续睡我,就降薪吧。”
无论哪一种,都很无情,都很可怕!
所以她不能让他有机会说出口。
反正,以后也不会让他有说出口的机会。
过年前一天,蔺少游如期将工资汇入林簌账户,并单独又汇了一笔以年终奖作为明目的进账。
林簌看着账户上的数字,心里是难得的踏实。
她把自己的行李打包妥当放置在门口,又做好房间最后的清洁工作,以及给蔺少游更换了新的床品。
最后给他留了一封信:
“先生,其实您该清楚,您一个单身男人,每天活动空间十分固定,且您还是一个相当自律的男人,虽然房子挺大,但实在不必单独雇佣一个住家保姆。您很慷慨,给了我远超于工作量的高工资,还给了我一段美妙的故事。我不计较于您每次要么洗浴后要么运动完,总是在房间四处晃荡,浴袍总是穿得松垮、让胸肌和腹肌若隐若现,扰得旁人目光乱撞、人心黄黄。所以见信时,也请您不要不悦于我的不辞而别。”
新年伊始,林簌到了苏城,房子是半月前租好的,就连工作都已经提前确定好。
这里是林簌在学生时代最向往的地方,也曾在情窦初开时和那个喜欢的男生约定好,毕业一定要一起来到这里。
感受这里长青的四季,和树木间穿梭的柔和的风。
转眼毕业已经快两年,过来的脚步虽然慢,但终究是到了目的地。
和宋杨的再次见面,是在来到苏城的第三个月。在一次和同事的周末聚餐中,偶遇到了在同一家饭店吃饭的宋杨。
两个人约好了时间,找了间路边咖啡厅,聊了一会儿。
聊过去学校的事情,聊毕业后两年的经历,聊彼此的生活。
直到宋杨忽然问起去年六月的事情。
林簌微妙的停顿,然后笑着说:“当时确实遇到了点困难,好在已经过去了。”
宋杨似乎有些抱歉,“你给我发信息那天我工作很忙,所以回复得迟了,没有帮上你。”
去年六月那天,接到了小姨的发疯电话,林簌很无助,第一个信息发给了宋杨。
当时宋杨没回。
林簌:“还是很谢谢你,那样一笔数额算不上小的钱,你没有问我用途就转了过来。”
宋杨转款过来已经是在七八个小时后,那时林簌已经用学长岑晟借给她的钱打入了小姨账户,所以那笔钱她并没有收,第一时间退了回去。
她笑着感谢宋杨,假装自己并不记得那天和他的对话框上面持续了很久的、且令人有些许难堪的“正在输入中”。
她愧疚于自己的冒失,也理解他的纠结顾虑,但是现在都不重要了。
咖啡厅出来后,宋杨很自然地发起了下次见面的邀约。
林簌拒绝了他送她回住处的提议,也拒绝了下次见面的邀约,微笑着目送宋杨开车离去后,这才抬手招了辆出租车坐了进去。
事实证明,所谓的白月光并非不可替代,毕竟仰望着想象着的白月光,倒不如亲自品尝过体验过的黄月光来得更实在。
恰似一杯酒液里的微醺倒影,摇曳着无边风情。
嗅一下是暧昧的暖香。
望一眼是怦然的黄。
尝一口则是心跳极速duangduangdu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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抛却了过往的不如意,自我价值的实现会让一个人脱胎换骨。
现在的林簌,做着自己喜欢的工作,来到苏城不到一年,靠自己的能力和勤奋赚取到的钱已经可以让她足够踏实且欢悦的生活。
漂亮的衣服、好看的高跟鞋,甚至一辆不太贵的车子。
工作之余会让自己有固定的运动时间,她也开始感受到了自律的妙处。
同公司的那个帅气男同事向她献殷勤,她却只觉得那人寡淡得很,没有风情。
楼下健身房那位有八块腹肌的健身教练频频偶遇邀约,她又觉得人家过于油腻刻意。
当赚钱成为快乐,运动成为自律的手段,谈恋爱却好似成了负累,连暧昧都觉得无趣。
来苏城的第二年端午节,她在观看赛龙舟时意外遇到了一位熟人,当年在学校里认识的那位很讲义气的学长--岑晟。
林簌莫名心虚,隔着攒动的人群只点头打了下招呼,便想趁着人流离开。
可在停车场外还是被岑晟看到。
异乡故旧,既然相遇没道理不坐下来聊一聊,何况当年他也算帮了自己很大的忙。
就近找了本地特色饭馆,林簌请岑晟吃了个饭。
两人边吃边聊,边聊又边避忌。在不露痕迹中却又难免失于刻意地故意绕开那个名字。
直到饭吃到一半时,岑晟忽然看向林簌手腕,细瞧了眼,“你这块手表,是他送的吧。”
到底还是提起了。
“他”是谁,不言而喻。
林簌微微诧异,强自淡定问:“为什么这么说,这表有什么特殊吗?”
“送礼物都送得这么隐晦,这行事风格除了他还能有谁。”
岑晟喝了口茶,笑着为困惑的林簌解惑:“这块表的品牌很小众,所以一般很少有人留意到,它的陨石表盘很独特,像日出前的荒原,所以这块表还有个很文艺的名字,叫“日出”。你听过那句诗吗?怎么说来着--见到日出我便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