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季 第15章 今作王侯[番外]

若问梁小世子有什么想要的，大约他一时间也想不出来什么，毕竟他的前十七年的人生太过顺利，似乎一切都触手可及。

没有过于执着的东西，大概很难成事，这原是宁国公主对他的评价。

而这时平阳侯总要佯装恼怒，说道：“钰儿能平安成长不就是最大的幸事？夫人希望他以后如何呢？我知夫人你当年最崇拜的是那些保家卫国的英雄儿郎，可惜我不是呐，如今不会是嫌弃了为夫也嫌弃了钰儿罢！”

这些事最后的收尾都是一场夫妻间笑闹。

公主虽说望子成龙，但梁钰从小还是被公主娘捧着，被老爹宝贝着长大的。逃课有爹爹护，学不会的功课有爹教，再学不会爹爹就对他说：“读书不一定有用，只要日子过的顺心就是了，学不会咱慢慢来，不急，爹爹去同先生说，不让他罚你。”

公主虽然宝贝儿子却是恨铁不成钢地骂他们父子：“惯子如杀子，有你这么当爹的？”

平阳候想了想，道：“钰儿用心了，先生教的本也难……那我该如何当爹，我就是舍不得他受苦，更何况钰儿脾性哪里不好，日后只要不是大奸大恶就好了，骄纵点也没什么，只要他开心就是了，咱俩又不需要他去挣份家业来。”

父母总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梁钰其实也还算乖巧，惹祸无非就是小儿顽皮而已。

父亲在他十七岁的时候急病而亡，而他看着父亲的遗容竟是哭不出来。

他不愿相信，但他终究是个凡人，既无仙家之力，也无超脱世俗的淡然之心。他抓不住逝去的生命，无论是谁的。

那日，在满堂白纷纷中他穿了一身锦衣，对父亲道：“爹爹，钰儿新裁的衣裳，您前几日挑的缎子，好看么？”

“过几日去踏青我就穿这身可好？”

“爹爹，先生教我的书，我都会了。”

“爹爹……”

形容枯槁的母亲抓着他的手，对他道：“钰儿，娘留了些东西给你，在床下的柜中，钥匙在李婆婆那儿，你要去看看……阿钰，好好活着，爹娘只有这个希望，无论发生什么，你永远要记得，保全自己。”

梁钰呆呆的不明母亲的意思，只道：“好，娘亲，我让爹爹和我一起去看……娘亲！”

公主一头撞在棺木上，狠烈决绝，梁钰心口似已窒息，许久都动弹不得。

母亲额上的鲜血成了他永远都挥之不去的梦魇。

他看着他的母亲慢慢没了生气，他看着府里的仆从跪了一地，满目哀凉，他也看着府里乱做一团，万事失序。

“阿爹，阿娘，你们为什么都不要钰儿了？”

后来数次，父母入梦，他们恩爱如往昔。他也总会问一句：“你们为什么要丢下我？”

那之后，他就病了很久，他承袭了爵位，一点点地开始经营这个家，一点点地去学他不喜欢的东西，一点点地成了平阳候。

他向圣上请旨离京，再回来已不知是什么年月了。

他去了南边，到了父亲的家乡，他听父亲提过梁氏昔日的辉煌，也听他说过，那年母亲独自出游，他们相识相知。

不过一切都已远去。

月夜静朗无风，满天繁星，他又想起幼时自己不明白死亡的含义，而母亲告诉他，人死后会化作星宿，他们会一直陪伴着他。

可父亲的话语在他耳边响起：“阿钰，你娘说的都是假的。爹爹不应骗你，你迟早都要明白的，人死后什么都没有了，没有这个人，别人关于他的记忆也会慢慢淡去，如果爹娘死了，那你必须一个人把路走下去。”

他最终还是端起酒盅敬着满天星宿，说道：“阿爹，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