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车都上高速了江烬青还有点缓不过劲儿,他看着黄昏的天边,对于自己已经两年没有回云城的这件事情产生了时间短暂的错觉。
海城离云城有点远,开车走高速大概要六个小时,他们到达云城可能得晚上十一点了。
谢隐舟让他睡会儿,睡醒了就到家了,江烬青却摇头拒绝,一路上絮絮叨叨的和他说话。
随着时间的流逝,天越来越黑,又直又长的高速路上见不到几辆车,江烬青蓦然有了种独特的感受……那是在黑夜中独属于他们二人的温馨。
车里放着音乐,两个人的话题怎么都说不完,江烬青在此刻清楚认识到如今他们已然成熟独立,而这份支持来自于坐在他旁边的谢隐舟。
快要九点的时候江烬青说什么都要他在服务区休息二十分钟,谢隐舟谢隐舟以为他是饿了或者是想上厕所,在服务区停下之后却发现他什么都不干,只让自己赶紧闭眼休息会儿。
谢隐舟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江烬青这是在关心自己。
满打满算差不多也四个小时了。
如果按照道路交通安全法实施条例来看,确实应该休息二十分钟再继续开车。
不过现实中大部分人都不怎么遵循。
谢隐舟有点好奇他一个连驾照都没考的人怎么知道,于是依言闭上眼,唇角微微勾起一丝弧度,问:“你为什么忽然要让我休息?”
江烬青调整了副驾的靠背角度,侧躺在副驾座椅上,目光炯炯地望着他,“该休息了啊,不然你是疲劳驾驶了。我们也不赶时间,慢慢来呗。”
谢隐舟侧过头,睁眼看了他一下,又乖乖闭上眼:“……你没考驾照,怎么知道这个的。”
江烬青从嗓子眼哼出一声闷笑,“我没考我就不能刷题了?闲着没事刷过。”
“高考结束以后?”谢隐舟问。
江烬青“昂”道:“……很多高中毕业生在高考结束之后都要去学驾照啊。我那会儿不是因为被家里的那些事给绊住了么,彻底处理好后距离大学开学都只剩半个月了。加上我觉得我之后可能很久都用不上驾照,所以也不急于这一时就没去学。”
谢隐舟沉默了须臾,“寒假在云城学吧。来得及。不过回来还是得我开,我拿驾照还没有三年,驾龄不够,不能陪你上高速。”
江烬青沉沉笑:“你车技挺好的,我一点不晕。”
谢隐舟也笑:“高速你晕什么晕。”
江烬青摩挲着坐垫,在愉悦的余蕴中终于想起了今天下午埋藏在他心里迟迟未能发掘的一个问题,“——对了。回云城住的话,你公司……你不管了?”
谢隐舟绵绵地说:“工作上有些事情正好要在云城处理,不耽误。”
听他声音有些软了,江烬青自觉地不再说话,看着他渐渐睡着,拖到了三十分钟才摇了摇他的胳膊叫他起。
两个人再次上路,到云城下高速的时候刚十点五十五分,进了城一路到云城观邸又花了二十多分钟,真正踏进家里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半多些。
家里一尘不染,完全不像是两年没住过人的,拖鞋也摆放的很整齐,哪哪都是打扫布置过的痕迹。
江烬青有些迟疑地换上鞋,提着自己的行李箱挪进客厅,“……你找人打扫了这里啊。”
谢隐舟跟在他身后一手一个行李箱,“是啊。前两天。”
久违的熟悉让江烬青找回了家的感觉,他像一只叽叽喳喳的鸟在屋子里乱窜,把每个房间都看了一遍,明明曾经对这里了如指掌,如今却像是第一次来似的,眼睛里都放着光。
谢隐舟没打扰他在这个巢里巡视,把三个箱子都拉进了主卧,慢慢收拾箱子里的东西。
他当初走,基本没带什么东西,就几套简单的换洗衣物,行李箱空落落的,吹着深秋的风就走了。
很多属于他的东西都还留在房子里,比如主卧那个怕是有两年都没能用的电脑。
如今回来,他手里满满当当,领着他当初逼不得已搁置在云城的爱人,在寒冬时节里认真地收拾着自己和自己爱人的行李。
东西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但每一样谢隐舟都准确的给了他们一个安置的地方,江烬青叽叽喳喳的回来说想洗澡,谢隐舟就把早准备好的那套放在床尾的睡衣拿上,牵着他进浴室,给他认前两天让人准备的一些洗漱用品。
江烬青一边跟着他认一边忍俊不禁:“我倒是也能看字。”
“这不省得你再一个个看了。”谢隐舟介绍完,捧着他的脸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洗吧洗吧,我在外面等你。”
江烬青被他亲得一愣,在他转头离开的那刹那突然抓住他,“欸……”
谢隐舟扭头:“嗯?”
江烬青勾着他的手指,指节收紧了些,想说什么,又没能说出口,他的脸色很是纠结,像是在想什么非常严肃的问题。
谢隐舟却像他肚里的蛔虫,那么不相干的表情他也能品出其中的深意,于是晃了晃被他勾着的那只手,“我拿了睡衣再回来,好吧?”
江烬青这才松开他,扯唇笑道:“……行。”
江烬青是主动的。
如果举例十次,可能有一半都是江烬青主动的,而这种频率也是一个健康关系的反应,谢隐舟非常喜欢他能主动明确的表达自己的需求,江烬青也知道他喜欢自己这样,所以会稍稍放宽已经刻在基因里的矜持和距离。
爱就是这样的。
爱不应该保持社交距离。
同样,在这件事情上主导权一直是轮流的,他们没有明确的说过这个主导权需要轮流,只是默契的轮转着,偶尔因为话题或语调而转变,这不像生活中大部分时候都是谢隐舟为主导。
反差是情趣中重要的因素之一。
胡闹到了半夜,卧室里才消停,江烬青趴在床上,只在后腰往下盖了被子,雪白的后背露在外面,汗涔涔的,谢隐舟专门去把暖气打得更低。
调了温度之后他再爬回来,吭叽道:“我腰眼好酸。你真的把我当人了吗,哪有你这么调的。”
江烬青每次这个时候眼睛鼻子都是红的,这和是不是他拿到主导权没有什么关系,他瞌着眼,一只手放在口鼻前,均匀呼吸,“……不是puppy么。”
谢隐舟说:“现在我需要申请人权。”
江烬青吃力地掀起眼皮:“那身为人类的你更需要学会忍耐了。”
一听到“忍”谢隐舟就觉得自己腰眼酸,不甘示弱道:“你也得学会脱敏,小江宝宝。”
江烬青声音沙哑,“这是天生的……”
谢隐舟抱他起来,“洗了再睡,擦擦。”
江烬青不吭声,就由他把自己从床上抱起来运进浴室,又从浴室运回床上,沾枕就睡。
早上起来时谢隐舟终于在房间了,不过是在卧室的电脑前坐着,用着一款极其静音的键盘在编写什么工作上的邮件。
之前江烬青总觉得谢隐舟就是嘴上说的忙其实没多忙,时间久了才发现他是偷着自己忙,回不完的信息、接不完的电话、处理不完的工作这些谢隐舟都尽量不让他看见。
也是他为了保证两个人相处的时候能有更多的时间好好的享受约会。
江烬青一声不吭乖乖换好衣服,窸窸窣窣地挪到谢隐舟身边,谢隐舟注意到他醒了,手边又没有多余的凳子,便搂着他在自己身上坐,“再给我几分钟,待会我们一起吃早饭。”
“你什么时候起的。”江烬青拿毛茸茸的脑袋蹭谢隐舟的脖子。
“嗯……”谢隐舟抽空看了眼时间,“四十分钟前。”
江烬青看着他编写邮件,没有再和他聊闲,等他把邮件发出去江烬青差点又睡着。
谢隐舟捏了一下他的脸,“别睡,有件事我觉得你得老实交代一下。”
江烬青迷糊地“唔”了声,茫然看着他。
谢隐舟搂着他的腰,问:“平时是不是经常去酒吧?”
江烬青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提到了这个话题,而这个话题和他好像也没有什么关联,“酒吧?不啊,怎么这么问。”
谢隐舟说:“在我和你见面之前,我收到过一个朋友发来的照片,照片里你和你室友从酒吧里出来。”
江烬青脑袋卡壳了半晌才想起来是在说什么,叹道:“那个啊。是我室友喝醉了,我去接他。说来……你朋友拍到我和我室友从酒吧里出来?你敢说你没有在背后观察我?”
谢隐舟肯定道:“绝对没有。”
江烬青眯眼,“这叫没有?而且你朋友怎么知道谁是我长什么样,干什么突然给你拍一个不相干的人发给你?”
谢隐舟道:“我给他看过你的照片啊。我和他刚认识的时候他就极其热衷于给我找对象,我就把你照片给他看了,我说我有喜欢的人了,只不过没追上。那天晚上他在酒吧门口看到你了,还看到有个人开着一辆豪车搭讪你,拍了张照片过来调侃我呢。”
江烬青:“……”
江烬青脑子有点乱,“也就是说那个时候……”
“就在我收到照片那天晚上,你在游戏上邀请我玩大富翁,”谢隐舟适时提醒他,“你跟白苏子聊天提到了你去酒吧接你室友。我当时只是不知道春迟皮下是谁,我又不是不知道白苏子是白苏子,你那个号进了他们结义,做的事情又正好和‘江烬青’有重合,我在那个时候就有那么一点点怀疑了。”
江烬青恍然大悟,“哦——”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江烬青奇怪:“你之前怎么不说?”
谢隐舟点了点桌子,“我发邮件的对象就是那个朋友的公司,正好想起了。”
江烬青了然于心:“哦……”
两年不见社交圈还变大了。
这就是社畜、不,应该是成功人士的世界。
“别哦了,”谢隐舟哑然失笑,将他抱起,“吃饭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