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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还好。断绝关系这件事情是她气头上答应的,后来还是后悔,想用让我还这些年她养育我所付出的钱来威胁我。高考结束后我就出去打工了,赚到的钱我自己留了一点,其他的全都打给了江古儒。我跟你说过的,我妈没有工作过,我和她都是江古儒养在外面的,她也不带我,陪伴我的日子多半都是她无聊了才陪陪我,其他便是来关心我的学习成绩。所以要还钱的话,我只能打给江古儒。”
“江古儒收到了那笔钱之后,给我打了个电话,大概就是说那些话都是我妈气头上才说的,让我不要放在心上,不用还那些钱。甚至往我给他打钱的那个卡里返回来给我打了二十万。”
车辆停靠在红灯前,江烬青抱着挎包,将头扭向窗户那边,“……后来我才知道,是因为这件事又被原配那头知道了,被传了出去,在圈子里闹大了,江古儒本旧婚内出轨的名声更臭了,估计是因为这样才会打电话让我不要再打钱。”
“他当然也不缺我这点,他如果真的还想和我妈厮混,他的财产足够他们两个挥霍这一辈子。”绿灯亮起,车辆缓缓起步,张念青扭向窗户那边的头转了回来,“我和我妈没联系了,从断绝关系那个时候开始我就换了手机号,江古儒的那一通电话过后,我又换了手机号,主要是不想被他们三个的感情纠纷纳入浑水里。”
他一个人絮絮叨叨了很多,世界那么大,也只有谢隐舟才了解他的这些事。
如果不是再次相遇。
这些事会被他埋在心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向下一个人诉说。
这种熟悉的感觉仿佛又回到了高三那会儿,他们独处一室,有一遭没一遭的聊着自己的家庭。
“你说他给你打了二十万,现在还剩多少?”谢隐舟问。
江烬青摇头,说:“那二十万的本金没剩多少了,学费垫进去了一部分,大一那会儿对海城还不是很熟悉,对勤工俭学也不是很了解,摸索了一段时间,那阵子的生活费还有各种花费都是靠的那些钱过来的。后来熟悉了兼职的工作,倒也赚了些,目前有存款。”
“你假期都是回云城吗。”谢隐舟问。
江烬青沉吟了一会儿,回答:“没有。我自己租房子住,不过短期的很难找,暑假的时候我在室友家住了两个月。”
谢隐舟捕捉到了关键词:“……室友?他家在海城?住哪里的?叫什么名字?”
江烬青因为他这个查户口的行为看了他一眼,但也没说什么回答道:“在海城,他们家在海城有一套房,但是爸妈不住在海城,所以那套房子就给他假期住了。名字的话……跟你说了名字你也不认识。”
谢隐舟平静地看着前面的路况,安静了良久,当车拐进了某餐厅的停车库大门,他才说:“……那就是只有你和他两个人住在那个房子里?”
江烬青泰然自若道:“只是搭伙过日子。”
“搭伙过日子?”谢隐舟重复。
江烬青说:“他不让我付钱,说他家不是酒店,但我白住心里也不舒服,就帮他做饭。”
这一回谢隐舟沉默的时间更长了。
等找到了停车位停上车了都还没说话,江烬青道:“只是一个人很好的朋友兼室友而已。”
谢隐舟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态,他当然没有资格说吃醋,一个自行离开的前任没有任何权利去计较别人在和他分开后做过什么。
可他想到了江烬青和室友一起单独住两个月,想到原本下厨非常灾难的江烬青每天都熟稔的做饭……他很难做到完全不去在意。
那种在意更多的是后悔,是一种奇怪的不甘,是一种矛盾的遗憾。
停车,熄火。
车厢内一片寂静。
“寒假你有安排吗。”谢隐舟终于说话。
江烬青大概猜到了他想说什么,“没有。”
谢隐舟说:“寒假回家吧。”
江烬青愣了下,“啊?”
谢隐舟看向他,说:“寒假跟我回家。”
江景清不知道是没反应过来还是话比脑子反应的更快,“家?”
主要还是好久都没听到这个字了。
他知道只要自己在的地方就是家,但家独有的那种感受他已经很久都没拥有过了,唯独在谢隐舟刚才说寒假回家吧的时候,那个熟悉的感觉忽然涌上心头,虽然仅有一瞬,却依旧回味无穷。
“嗯。就在海城。你想回云城的那个家也行。”谢隐舟说。
在云城,他们曾经有两个家,一个是紫云庭,是江烬青当时的监护人为了高三一年的学业方便而租的房子,一个是云城观邸,是写着谢隐舟名字的房子。
紫云庭的那个家已经不存在了,可云城观邸的还在。
江烬青说:“……都行。”
谢隐舟取下安全带,“走吧,吃饭。”
江烬青紧随其后。
天气越来越冷,他总觉得谢隐舟穿着这么一身衣服会着凉,海城的气温还算宜人,没有云城那么恶劣,这会儿也算深冬,气温还在零上十度左右。
吃饭的过程中,谢隐舟注意到他一直在抽纸擦鼻涕,拨动的筷子停了下来,“你感冒了?”
江烬青攥着纸,皱了皱鼻子,捧着碗扒饭,“……好像是吧。”
谢隐舟端详了一会儿他那被他擦红的鼻尖,说:“……是今天才开始的吗?”
江烬青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嗯。”
谢隐舟抿唇。
江烬青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他听到谢隐舟说:“前两天我感冒了,挺严重。到昨天差不多快好了。”
江烬青拨动的筷子也停了下来,他和谢隐舟无言对视,联想到昨天他们做过什么,江烬青张了张嘴又闭上,陷入了无尽的沉默。
总不能怪别人感冒了不说吧,昨天安全通道的那件事是他强吻的,到头来强吻的还有理了是说不通的。
不。
还有车上那一次。
两次都是他主动的。
这不是故意找罪受吗。
自认倒霉。
江烬青心理念着那四个字,无可奈何道:“没事……回去喝道药就行。”
餐厅里的暖气打的挺高,刚进来的时候还挺暖和,在这里坐久了难免觉得燥热,江烬青虽然知道自己感冒了,但还是贪凉脱下了棉服吃饭。
谢隐舟看他嫌热,把自己的风衣脱下来给他,江烬青没有拒绝他的好意,也没有欣然接受,依旧贪凉,把衣服叠着放在了自己的腿上:“我待会儿穿,我现在很热。”
正好在他整理衣服的时候,谢隐舟忽然注意到了他内衬领口下好像有什么在发光。
可怎么都看不太清楚。
江烬青和他面对面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停留在自己胸口上,低头看也没被沾到油点,便问:“怎么了?”
谢隐舟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你是不是带了个什么首饰?”
江烬青一愣,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脖颈,碰到有些硬的链条时又是一愣。
有些时候首饰戴久了会忘掉它的存在,江烬青也是后知后觉他脖子上的这根项链,他把项链从领口里勾出来,说:“……这个啊。”
随着项链的剖出,江烬青从他的脸上捕捉到了明显的表情变化,是疑惑到茫然再到诧异最后恍然。
“这是……”谢隐舟明显是认出来了,但不敢认。
“你的。”江烬青言简意赅。
谢隐舟心头一震,脑子里短暂空白,思绪断裂,几秒后回忆才慢慢的连接上。
他的首饰不多,离开云城后他曾找过这个项链,怎么都找不到的时候才想起来之前和江烬青在沙发上胡闹,项链已经被弄丢了。
但他不可能回去,他也有一点记不太清到底是在云城观邸弄丢的还是在紫云庭弄丢的,就算是云城观邸,他把云城观邸的密码锁给了江烬青,那个房子他是做好了准备直接给江烬青住的,他不能回去。
后面就对这项链慢慢淡忘了。
没想到两年后江烬青竟然会把他带在脖子上。
“……这个项链不是弄掉了吗?”谢隐舟问。
江烬青摸着它,“找回来了。”
他默默的把项链塞回了领口,“当初他俩来找我的时候,在沙发的空隙里找到的,我骗他们说是我的,塞我口袋里了。后来忘了,没来得及跟你说,等你走了我才想起来这个项链。”
谢隐舟:“……”
谢隐舟低缓地问:“你……一直把他带在身上啊。”
江烬青不加掩饰地直视他,把手伸了出来,露出了中指上的那枚碎金戒指,“还有它。”
谢隐舟滞了片刻,忽然放下了筷子,用托腮的姿势挡住了嘴,他紧紧地盯着那枚戒指,又看向那已经被江烬青放回了领口内的项链的位置,连续两下,眼睛在打量的同时流转出了水色,心情忽然像是被一片厚厚的乌云给遮挡住了。
江烬青收了手,也放下了筷子,他错开了谢隐舟的视线,微微低着头,声音同样低而正式,说:“我确实在等你。我始终觉得我们还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