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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隐舟原本是想让他平时戴着,去学校可以取下,毕竟学校里不允许戴首饰,藏得好的还好,比如现在已经入秋,大家都穿着长袖外套,偷偷摸摸的在长袖下带一个手链手镯什么的都看不出来。
戒指就没办法藏了。
但周一上学的时候忘了提醒,江烬青就这么戴着戒指去了学校。
直到早自习,老班从后门进来打算开一个小班会,绕路走过这边,发现江烬青写字的手上拴着一枚戒指,问出那句“怎么戴着戒指来学校”后,江烬青和谢隐舟才双双一愣。
老班的声音不大,不过坐在前面段停薇和段停薇的同桌应该是听到了,都转过身来瞥了眼。
谢隐舟的脑子当即飞速运转,可在这方面他的反应实在没那么快,不像是带手机那种违纪早已经历过千锤百炼有了许多种应对方式。
就在他大脑卡壳的时候,江烬青盯着自己手上的戒指,冷静地回答道:“……这是我家长送我的,保平安用的,让我戴着。”
谢隐舟旋即一愣,着实是没想到还可以用这样的解释来找补。
老班皱了下眉头,伸出两根手指,捏住了江烬青的中指,提溜起来看,“这个有什么保平安的寓意?”
“这是碎金,”江烬青临危不乱道:“……意为岁岁有金,岁岁平安。我现在一个人在云城,他们不怎么见得到我,寄物思人。”
老班沉默,盯着这枚戒指看了几秒后,仿佛被这个说辞给说服了,点点头道:“……不过还是不能带这种贵重的东西来学校,藏着掖着没人看到都还行,手指上这种藏不了的尽量别往学校带。老师就算有心,也没有办法做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江烬青乖乖点头,说:“等我放学回家再取下来吧,这个东西我怕揣兜里会掉。”
老班颔首,“可以,明天别往学校带了。”
说完,他看了一眼谢隐舟,只见那人左手握成拳抵在口鼻前,低垂着眼帘盯着江烬青的桌子,模样老实却又有点奇怪,老班问:“没玩手机哈?”
谢隐舟闻声掀眸,泰然自若道:“您这说的什么话,我带都没带。”
老班嗤笑一声,看破不戳破,“你最好是。”
谢隐舟面不改色,“我最近表现那么好,您还不信我。”
“确实好,和江烬青做同桌那么久,感觉你学到了不少好习惯。我希望下一个学到的好习惯,就是不撒谎。”老班背着手,冲着他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
谢隐舟眼皮跳了一下,唇角勾起一个淡淡弧度,“……我一定积极向江烬青同学学习。”
刚刚才撒了谎的江烬青埋头不语。
老班巡视完后走上讲台,开始讲今天要开的班会内容。
江烬青扭过头看了一眼谢隐舟,两个人对视一眼,憋了半天的谢隐舟眼里的挑逗藏都藏不住,口型道:家长?
江烬青瘪嘴,意为:那我还能怎么说。
谢隐舟支着额角,随便撕了一页作业纸当草稿纸,拿起笔写下一行字:不是第一次撒这种谎吧,那么快就找到了应对方法。
江烬青调整了一下草稿纸,认全他的字,提笔写道:我明明是第一次撒谎。
谢隐舟没写,只冲他挑眉。
江烬青扒拉着草稿纸又写下一行字:我小时候脖子上戴着一个平安锁,从出生到上小学中间没摘过,上一年级时老师也是不让戴首饰,我才摘了。这叫以真实事件改编。
谢隐舟了然。
难怪,他就说江烬青这种好学生怎么可能那么快就找到了合适的理由撒谎。
就连他这种经常对着老师撒谎的人一时间都没想好该用什么样的借口。
不过也是,他就算再怎么想,应该也想不到这种理由,如果不是江烬青提起了,他怎么都不会意识到家长送给孩子的东西在老师眼里可以作为一个暂时的免死金牌。
自己买来戴的或者是朋友送给他戴的都不如家长寄予期望给予的那么权威。
毕竟他根本就没有过这种经历。
江烬青看着他好像在笑,好奇写:你笑什么?
谢隐舟回神,落笔:感觉你小时候是个非常幸福的小宝宝。
江烬青愣了一下。
谢隐舟又接着写:我想为你续写这一份幸福。
江烬青捏紧了笔,沉默片刻后回复:我希望我曾经和未来所经历的幸福都可以匀一半给你。
谢隐舟用笔尖戳了一下江烬青的笔尖:未来会的。
上午的课程结束,谢隐舟和江烬青一起去食堂吃饭,平时不跟着他们一起的黎延破天荒的跟着他们一块儿,总给人一种他好像有什么话想说的感觉。
黎延一路上和他们聊着各式各样的话题,每一次话题结束后他都欲言又止,想说点什么,但最后又会提起另外一个不要紧的话题,仿佛是还没做好准备,于是再次找机会缓冲。
他们排队打好饭找到位置坐下,终于在黎延第不知道多少次欲言又止的时候,谢隐舟开口道:“你是不是有事想说?”
“啊……”黎延捏着筷子,扒拉了一下餐盘里里的冬瓜,“……是啊,就是……我记得你家是不是养过富贵竹,我家里那株富贵竹又蔫儿了,你……”
“应该不是这个事情。”谢隐舟淡淡的打断了他的话,“你以前问过富贵竹怎么养,我早跟你说过了是我们家阿姨养的,随便插着养,半个月管一次也没有蔫儿。”
黎延:“呃……”
江烬青扒拉了一口饭,虽然没说话,但眼睛却盯着他,莫名给了黎延一种压力,他咽了咽口水,摩挲着筷子道:“我……呃,就是我要跟你们坦白一件事……”
谢隐舟道:“直说。”
李燕把嘴唇抿了又抿,咬了又咬,“……其实作为我的兄弟们,我应该早早的告诉你们这件事,但……好吧,多的也不说了,其实不是啥大事。就是我和欧菱谈了。”
江烬青埋头扒饭的脑袋忽然抬起,他鼓着腮帮子,没能说话,谢隐舟看了他一眼,替他道:“什么时候?不是说要等你考到年级前二百五吗。”
“……就前阵子,中间发生了很多事情,我也没好跟你们说,反正就……经常一起接触,周末我还偷偷约她出来玩,我们一起去图书馆复习写作业,总之就,就,就在一起了。”
谢隐舟大致也能明白。
他这阵子确实没有去关注黎延私下到底在干什么,一个是黎延不主动分享的话,他并没有去窥探别人**的习惯,其余便是他最近的注意力全都被江烬青吸引走了,确实没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关注黎延私下到底在干什么。
比如为什么一下课就不见人影。
明明很值得问一嘴,却也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忘了,或者突然又觉得没必要问。
这样说来好像就能理解了。
而且最近周五黎延也没有再邀请他们去打台球或者聚餐,原以为是被拒绝了两回,知道他们不想去所以干脆不邀请,可现在想来周五的时候黎延也并没有在和大胖小胖他们接头。
江烬青咽下那口饭,“……那是好事啊。你是怕跟我们说的太晚了,我们不高兴吗?感觉你很犹豫的样子。”
黎延刚咬了半口冬瓜,连忙摇手,“不是不是……重点其实不是这个。不过涉及了这个。就是……舒硕晨现在不是和你们有过节了么。”
谢隐舟泰然自若地吃菜,“嗯。”
“……上周五,我不是保护江哥吗,然后我还跟你说来着,我说放学的路上遇到舒硕晨了,他还莫名其妙对我笑,跟个傻逼似的。”黎延叹了口气,“……结果你知道为啥吗,他对我笑并不是毫无缘由的,而是觉得我死到临头了。”
谢隐舟拨弄的筷子微滞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原样,将花椒从餐盘里捻出放到纸巾上,淡声道:“你和欧菱的事被他发现了?”
黎延一哽,干巴巴地点头。
江烬青诧异,他看了看谢隐舟又看了看黎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谢隐舟道:“怎么说。”
黎延苦恼道:“……就周六早上,他忽然给我发了一张照片,角度好像是在教学楼我们那层的卫生间窗户往下,照片里是我和欧菱,拍的非常清晰,我和她站在一起,很近。他说他看到了我和欧菱牵手。然后他想以这个威胁我以后时刻向他透露一些关于你们的事情,可能就是想找机会报复你们吧。我没答应,我根本就没回他,但是我心里还是很忐忑。”
“我……我犹豫了很久,决定还是跟你们说这件事,”黎延叹了口气,“是我不够警惕,害得我们现在很被动,而且我也怕这事儿影响到欧菱。”
谢隐舟问:“照片呢?”
黎延左右看看:“……等回到教室我给你看吧。反正那个照片,要说有点啥,好像也确实……但要说没点啥,又确实没啥。”
谢隐舟接着问:“你知道他们是在什么时候拍的吗?”
黎延回忆道:“不出意外的话,是那次大课间……刚刚出操欧菱脚就崴了,那天学生会让全班的体育委员集合,趁着出操要开会,欧桥分不开手,我正好看到就见义勇为把她背去了医务室……上了药我们就回来了,没去做操。然后,然后就在教学楼底下,我们聊了一会儿……我也确实牵她的手了,她说她手疼,我才……”
“你没牵啊。你俩不就站得近了些吗。”谢隐舟吃了一口冬瓜,看着他。
黎延一愣,“啊?”
谢隐舟问:“有谁有证据证明你牵了么,舒硕晨的照片里你们牵了么。他说看到了就一定是真的吗,那我说我没看到。”
黎延眨了眨眼,哑然怔忡。
谢隐舟转头问江烬青:“你看到了么?”
江烬青啃着排骨,摇头。
谢隐舟冲黎延挑眉,淡淡道:“都没瞧到。这子虚乌有的事,你要承认什么?”
黎延张着嘴,须臾,他长舒一口气,开怀笑了,“……我懂了。我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