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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对江烬青来说是嘲笑。
不过嘲笑就嘲笑吧,确实是他做的不对。
“……行了。笑够了就快睡。”江烬青拉上被子躺下,被头顶的灯刺的晃了一下眼,问:“不是一个人睡应该就不用开灯了吧?你昨晚和我睡的时候没有开灯。”
谢隐舟翻身,把所有的灯全都关了,“嗯。现在就不用开灯。”
江烬青嗤笑一声:“……你从小就那么胆小?”
耳畔一阵窸窸窣窣,谢隐舟躺下了,“算吧。”
“那你害怕看鬼片吗?”江烬青翻身侧躺。
谢隐舟沉吟,闭上眼说:“……不怕。我怕的不是鬼,是人。比鬼更可怕的,是半夜翻进家里的贼。”
江烬青觉得他话里有话,狐疑问:“你以前家里遭过贼?”
谢隐舟:“嗯。”
江烬青问:“谋财?”
谢隐舟说:“害命。”
江烬青倒吸一口冷气,“你惊动他了?”
谢隐舟沉默了一会儿,说:“算吧。”
“……难怪你那么怕黑。但有这种经历,不该更要把门锁好吗?你怎么睡觉不锁门?”江烬青问。
谢隐舟轻笑了声:“就是当初锁了门,才差点没命。”
江烬青:“……?”
谢隐舟也翻过身,面对着他:“门从里面反锁,外面的人进不来……”
“——就只能从窗里翻进来。”
江烬青忽然感觉自己后背一阵发凉,惊的哑然失语,双目圆瞪。
“我锁门本意是为了更安全,但却差点害死自己。”谢隐舟说。
江烬青放轻呼吸,觉得这事好像有些蹊跷,他将自己心中的疑问道出:“可门锁拧一下就解开了……是那个人手里拿了刀吗,很紧急的情况?”
谢隐舟温声说:“没拿刀。她想用枕头捂死我。我挣扎开了,下床开门……哦,忘了说一个重要的条件。”
江烬青问:“什么?”
“那年我三岁半。”谢隐舟说。
这六个字如雷贯耳,让江烬青浑身一僵,后脊梁骨又一次涌上发麻发凉的感觉。
在谢隐舟没有强调他的年龄之前,江烬青脑补的形象是先入为主的少年时期。
以谢隐舟现在的体格推算,在对方没有带凶器的情况下奋力一搏翻盘的可能不是没有,开锁耽误的那一点时间虽然确实提高了危险性,但对于一个有锻炼习惯的少年来说,并不是很致命的问题。
可如果是三岁半的孩子呢?
个子可能还没有门把手高,要开锁只能抬起手去拧,抬起手去压。
一个那么小的孩子和想要他命的贼人拼死搏斗,很难不会留下阴影。
谢隐舟怕黑没有安全感的理由逐渐鲜明。
“……你家里当时有人吗?”江烬青问。
谢隐舟说:“有人。那个时候我在读幼儿园,还跟着父母。但事发突然,我短促的呼救只吵醒了住在楼下的保姆,是保姆及时赶到将我解救,否则就真的被掐死了。”
江烬青仿佛听得到自己的心跳,他万万没想到那么危险的事情竟然能出现在自己身边。
谋财害命的贼。
“他被抓起来了吗?”江烬青问。
谢隐舟说:“没有。”
江烬青有些诧异:“……没有报警?为什么,熟人作案?”
谢隐舟没立即回答。
“这种面子也要给的话也太拎不起轻重了吧,他可是想杀死你。再熟的人也该撕破脸了吧,你家里人怎么想的。”他皱眉表示无法理解。
谢隐舟终于开口,说:“她有精神疾病,报警没用……而且父亲是绝对不允许报警的。这件事不能闹大。”
江烬青觉得非常诧异。
除非谢隐舟不是那个男人的亲生儿子,否则自己的亲儿子都差点命丧黄泉,怎么能一点作为都没有,“你爸他……”
“因为想要我命的人是他的情人。”谢隐舟淡淡打断了他的话。
江烬青的声音戛然而止。
房间里刹那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沉寂了好几秒后,谢隐舟接上道:“他的前妻,我现在的继母。”
江烬青感觉自己的心脏被猛的捶了两下,曾经根据谢隐舟透露的话来猜测的他的家世构造被完全颠覆。
江烬青不可置信问:“……你的亲生父母已经离婚了?”
“嗯……不严谨。我亲生母亲在生下我后患上了严重的产后抑郁,她在罹患后程程日日寡欢,加上一些压抑的家庭因素,周围环境让她病情愈加严重,最终在我两岁的时候自杀。”谢隐舟语气平平地诉说着自己曾经的人生。
江烬青沉默了。
这个话题过于沉重,江烬青不知道该不该继续,付出是相等的,如今他和谢隐舟已经开始深入对方的生活,未来的某一天,他也绝对得敞开心扉把秘密交给谢隐舟审视。
“……你为什么愿意告诉我这些?”江烬青声音低缓,尽管心中有答案,他也依旧问出了这样幼稚的话。
“有些事没有为什么,”谢隐舟眨了眨眼,慢声细语道:“事情发展到现在了,你问了,我就告诉你。自然而然吧。”
江烬青没吱声了。
沉默了很久后,他还是鬼使神差的顺着话题继续问下去:“……三岁半的记忆你还存有,以至于你现在还有心理阴影。那你母亲的那件事发生在你两岁,你也还清楚记得?”
谢隐舟从侧躺转为了平躺,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三岁半的事我清楚记得。两岁的事我已经忘了,其实我和亲生母亲的感情并不深,她在我出生之后就没见过我几面,一直在被病痛折磨,每日只拘泥于她的个人世界。我是奶妈带大的——就是那个在三岁半上楼救我于水火的保姆。亲生母亲彻底离开的时候,我并不清楚这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只觉得好似是一个陌生人,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如今关于亲生母亲的事,只记得一些零星的画面。”
“我之所以知道她是因何而离世,是曾经有些感情迟钝的我终于意识到我好像和别的孩子不一样,我没有一个和自己血浓于水的妈妈。于是去问奶妈,奶妈迫于无奈告诉了我真相。那年我五岁半,她因被发现将真相告知于我,被迫离开了谢家,从此杳无音信。”
话题越来越沉重,江烬青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再继续下去。
他张口想安慰,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找话题跳过,又过于生硬。
自己非要问,问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江烬青在被子底下紧紧的捏住了被褥,绞尽脑汁想接话。
还没等他想出一个好一点的回答,谢隐舟忽然问他:“你会觉得我很可怜吗?”
江烬青怔了怔,嘴唇蠕动了几下,最终实诚地说:“会。不管身为当事人的你现在如何看待曾经发生的事……作为局外人听了你幼时的经历,说不心疼绝对是假的。”
谢隐舟沉沉地笑了,又翻身挨近江烬青:“……有多心疼?”
江烬青滞住,他还没从刚才有些压抑的氛围中抽离,谢隐舟就已经嬉皮笑脸起来没皮没脸地调戏他了。
“你,怎么没心没肺的?”江烬青戳了他肚子一下,到底没能说出什么狠话。
“我有心有肺啊,我要真没心没肺我能把这件事情记到现在啊……所以别岔开话题,有多心疼?”谢隐舟问。
江烬青被逼无奈,也笑了:“……很心疼啊,我该怎么形容我有多心疼呢。不管是谁,一个那么小的小孩,有那么惨痛的经历,只要是人都会心疼的,人的心是肉长的啊。不过,你不会觉得你问这种话很肉麻吗?”
“不会。”在黑暗中,江烬青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听这两个字,他好似已经收起了嬉皮笑脸的模样,在极其认真地回答,“是你自己说你心疼我的。我问你有多心疼我有问题吗。”
没有。
但江烬青说不出没有,于是强行将话题带偏:“你不热吗?”
谢隐舟反问:“为什么会觉得热?”
江烬青又用手推了他一下,不过没推动,说:“你挨我我太近了,我觉得热。”
“啊……”谢隐舟反应淡淡的,纹丝不动,嘴上说着:“我怕啊。”
江烬青:“?”
谢隐舟装腔拿调:“离你太远了就很没安全感,你刚刚不还说要心疼我吗?我们现在中间都能睡一下一个人,怎么就是挨得太近了。”
江烬青觉得他简直是睁眼说瞎话,立马在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放在他和谢隐舟的胸口之间比了一下,“这个距离把三岁的你放进来都有点挤,你是怎么能堂而皇之的说出还能再躺下一个人的。”
谢隐舟仿佛是真没有预料到他们的距离那么近,于是也伸手,他摸了一下江烬青的胸口,有了一个具象的距离感后也比划了一下。
江烬青屏息,质问:“……耍流氓呢?”
谢隐舟愣了一下,嗤笑一声,貌似含糊地骂了句,随即辩解:“你都摸了我的腹肌,我摸一下你的胸口怎么了?我有的腹肌你没有,你有的胸我有啊。再怎么说占便宜的都是你吧?”
江烬青:“??”
“你有腹肌我还有呢,只要是个人,谁没有腹肌啊?只是没练不显形而已,”他翻身坐起,挪着屁股坐到枕头旁边,掀起衣服道:“你自己摸!是不是硬硬的!”
谢隐舟被他这个反应逗得笑欢了,伸手去揉了一把,他的腰有点细,腹部皮很薄,摸起来触感软,但是软中带硬,确实感觉得到腹肌。
不过此腹肌非彼腹肌。
谢隐舟一边用手指在他肚子上比划一边说:“嗯,摸到了,软软的,你比我更厉害。有那么那么大一块腹肌。”
伴随着他说“那么那么”的时候的语气加重,江烬青感受着他的手指在自己整个腹部画了一圈,
浓浓的挑衅。
江烬青:“……”
简直是在自取其辱。
他忍,不打算和谢隐舟争这个了,心里哼一声,把谢隐舟的手打开,倏地拉下衣服,啪叽躺下,顺竿爬说大话:“知道就好!”
“唔……”
他刚躺下,谢隐舟同时捂着鼻子坐起来。
江烬青一骇,懵懵地撑起身,还以为是刚刚自己给他的那一巴掌把他的手打疼了:“怎么了?”
谢隐舟皱眉把灯打开,随后一溜烟跑进了浴室,只留下一句捏着鼻音的、含糊的:“流鼻血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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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21.你自己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