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果 第92章 九十二

兰封收到了一个等了三天的件，在他的生日之前，是他的生日礼物。

虽然这次生日是他这么多年以来，唯一一回不缺人送他礼物的生日，但这是他最期待的礼物了。

一个既能让他喘口气，又能在下意识给他更多目前承受不了的、细腻而沉重的感受。

这当然不能怪傅晏，傅晏送他礼物的主观意愿并非是想情感绑架他。他能意识到自己这种“被绑”的感觉，问题来源就是他自己而已。

傅晏跟他互相写信一直写到寒假放假，刚放假那会儿两人打了个视频电话，之后互相一条信息也没发。傅晏寄来的礼物里随了一封不算长也不算短的信。

傅晏向来很用心，兰封看得出这份立体书目之所及都有傅晏的一点巧思，虽然……那些或两人或三四人的照片，给他感觉有些肉麻和难为情。

是之前四个人一块旅个游的照片。

兰封有些不敢再翻下去，暂且小心地合上。他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回来看信。

傅晏挑了几件在寒假发生的事情来讲。他写信的风格跟他平时发消息的风格有些出入，但信的篇幅更大，傅晏写信就像在写着几个以第一人称为视角的故事一样。

兰封有时也会感慨傅晏的生活过得真的好比故事。

相比之下他过得更像一个普通大学生，寒假窝在家里“无所事事”。

宿舍群里偶尔会有点水花。兰封也并非完全没人找，主动找他的只有林琚存。

林琚存冷不丁发条消息过来问他在做什么，是半小时前发的。兰封在看书没留意手机信息。

-看书

-你生日是不是要到了？给你寄点东西，发个地址来

兰封依言照做。然后就没有主动给下文了。林琚存都觉得有些好笑。

-寒假这么长时间在做什么？

-没做什么

-我知道

-你又知道了？

-我前几天跟岑总碰面了，他主动跟我聊起你

-这样

-不问问他说了你什么？

-懒得在意

-其实他也没说什么

-你怎么有空来找我玩废话文学了

-来骚扰你当然几时都有空

-谢谢了，我这就给你单独开免打扰

-你呢？你寒假又做什么

-能做什么，在我妈这边实习啊

-岑总说他本来想给你一份实习的，但你没要

-嗯，对

-可以问一下为什么不想吗？

-因为害怕有机会撞见你

对方顿了几秒，才发来消息。

-我刚刚真笑出声了，不好意思

-没关系，我又听不见

-我不介意让你听见

结果这人真的发了一串语音过来，兰封稍微一点开就是一阵尬笑，他及时刹住了语音的继续播放。

这回换兰封真笑了。

-你是闲发慌了没人陪你发泄吗？

-雅的部分有江蒙陪我聊了，俗的部分不一直都是你负责的吗？

-谁定的

-我定的

兰封也是闲，放着书不看就陪这人扯了十分钟没营养的内容。

-所以你想做什么？

-什么我想做什么

-你念这个专业是你自己选的吧，你又不是不知道金融最看重的就是实践经验了，身边有机会有人脉为什么不把握？或者说为什么不用？

兰封看着屏幕无言片刻，随后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不好意思，是我干涉你了

-我没事，倒是你

-什么？

-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

-你这话是字面意思吧？抱歉，我总是多想。还是说你这算是调侃？

-字面意思啊，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当然知道你容易想多，我对你说话只会是字面意思

林琚存一时没说话。兰封猜不准他是在忙还是先不聊了。他正准备放下手机拿起书，屏幕又亮了。

-你先解释一下你之前那句？

-解：

-怕撞见我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请勿多想

-我又不会乱咬人

-但你总有想创飞全世界的时候

-这倒是

-万一我正撞枪口怎么办，你不得怼死我

-我怎么可能不这么做

-看得出你真的很累了

-你装监控了？

-不至于林琚存，你不至于一副累到脑筋打架的地步吧

林琚存没讲话。兰封又补了一句。

-我和你既非同一赛道又非对立面，想找人聊聊你就讲咯，没关系的

-……看到你这句话我真的好震惊

-震惊什么

-你怎么净挑傅晏好的地方学

-果真是恋爱使人进步吗

-笑死

-要不是之前那件事我都不知道原来我连恋爱都不会谈

兰封看了一眼藏在书架深处的那份礼物。

-吊人胃口的话题越讲越多，你没一个填坑的是吧？行了，谈恋爱这个话题过掉，毕竟是你俩关起门来的事。

-我可不信你怕我怼怕到要躲我

-废话，当我傻的不成，这又不是在学校

那可是林琚存的主场。他承认自己没这个实力、没这个胆子、也没这个意愿跟林琚存“单挑”。

-嗯，敢承认，不错

-但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在这种让我累得要死的场合里，如果能见到你，我怎么说也能得到一点待在学校的轻松？

-不过我最近都忙到没时间骚扰你

-？（林琚存）

-？（兰封）

-？（林琚存）

-你被谁夺了魂

-跟傅晏学的啊，我很佩服他，好好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在我这里等同于几百分的勇气，在他那里属于平常

-……然后你就用到我身上吗？我不准

-干什么封封，我已经说得够委婉了，但凡我弹出一句“封封我在想，要是能见到你陪我一块熬就好了，你怎么不来啊”，你不得吓死

-无甚区别

兰封发了一张他的书桌的照片，配文：“我已过上你想过的日子。”

-……

-啧

-我的桌布还是傅晏去年送我的生日礼物，这本新书是今年我妈送我的礼物

-对了，傅晏今年送我的是一本立体书，里面有你们的照片，我发你

-你发吧，我要么拉黑你，要么在你生日的时候把我送上门

-什么意思

兰封在包间里撞见林琚存的那一刻就想扭头跑了。

“怎么了小封？”原本在和林琚存聊得有来有往的岑铭抬眼见到兰封这样，“身体不舒服吗？”

兰封顶着林琚存相当于调侃的笑目，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没什么，就是……有点惊讶。”

“是小存说想给你一个惊喜，”岑铭笑笑，看了林琚存一眼，“看来你和小存在学校玩得很好。”

“是我想和小封玩得好而已。”林琚存说，“小封在班里还挺有名的，虽然他几乎不参加活动，平时都是两点一线学习。我一直都很想和他多聊聊，可惜除了上次岑叔叔您安排过的见面后，我俩在学校就只有点头之交了。”

别搞偶像剧那套了。兰封几欲两眼一闭锤爆林琚存。

搁这装得煞有介事。

“这样吗？”

兰封身旁的兰明苏笑着带着他落座，说：“不过我们这些大人也不好多过问你们的事。琚存，也是谢谢你专程记得小封的生日。”

明苏给了个台阶，兰封也顺势在岑铭面前下来：“我看外面夜景不错，妈，岑叔叔，吃过饭后我想和琚存一块散个步。”平时都习惯连名带姓喊，这会儿非得单拆名字出来，兰封差点没嘴瓢。

“那也好。”岑铭说罢，林琚存便续上下一个话题。

兰封看着不远不近的那人，林琚存给人第一印象会是得体，这张牌林琚存从不单出，得体且疏远，得体而随和，林琚存随便出个对子都能打出炸弹的效果。

今天的林琚存则是得体兼“友善”。

他跟岑铭谈话时会拿林总来当一下挡箭牌，给人感觉他颇为上道，懂得借“兰封同学”这一层关系来与岑总增进交流联络感情；跟明苏聊天时又适时提起开学时见过兰阿姨一面的事，打纯感情牌也颇为游刃有余。

兰封能感受得到林琚存很懂得照顾他的立场，他当然也没有干愣着，林琚存给话茬他就接，时不时反过来问林琚存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还得在恰到好处的点上cue到岑铭本人。

还行，这顿饭吃着还行。

林琚存表现得再好，兰封也没忘记他的初心单纯是来骚扰他的。

“这寒假怎么还没过完。”林琚存跟他逛得远了才开口。

“寒假过完了你想做什么？”

林琚存顿了顿，说：“不知道。总比放寒假好。”

“放寒假怎么不好了，还能在岑总和我面前编排‘兰封’呢。”兰封说。

林琚存忍俊不禁，越想越笑，最后整个人像笑发病了一样倚在栏杆前，偏偏暖黄路灯把这张俊脸衬得像偶像剧男主一般气质儒雅。

兰封心想此人估摸是笑癫了，已经到了儒雅地发疯的地步。

“我去，你刚刚小嘴叭叭的时候我都不敢抬头，我怕一抬头就默认认领了。你拿谁的人设套我身上啊？”

林琚存笑够了：“怎么，不满意？”

“满意。”兰封背倚栏杆，双肘搁在上面，“看你都笑成这样了怎么还不满意。”

“嘶。”林琚存道，“嘶。”

“你嘶个什么。”兰封笑了。

“哄骗哄骗，我宁可被骗都不是很想被哄。”林琚存说，“被骗的话不是对方的错就是我的错，被哄就是纯纯让我浑身难受而已。”

“逗你不乐意，夸你不高兴，骗你没必要，那我除了哄你还能做什么？”兰封看着他，“你说说看，嗯？”

林琚存睨他一眼，笑意半凝在唇角：“不准嫌我麻烦。”

“岂敢岂敢。”兰封道，“今天我生日，寿星大赦天下。”

“那你把我从牢里赦免了吧。”林琚存揉揉眉心，“以前也是跟在我妈身边学着，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次这么累。”

“这我就没办法了，”兰封说，“我又没法亲自下厨给你炒鱿鱼。”

林琚存喷笑：“惭愧了，之前和你们一块出去玩，那些商业化严重的小吃一条街我不屑一顾，现在轮到我对那些卖二十五块一串的铁板鱿鱼可望不可即。”

“你妈妈那边……你不能歇会儿吗？”兰封上前揽过他的肩膀。

林琚存深深呼出一口气。

“前面有咖啡店，”林琚存动身，“陪我坐一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