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果 第12章 十二

兰封见他最近画彩绘的频率高了很多，晚上即使回得晚也愿意画两笔然后洗掉。

“有一段时间没画了，怕手生。”傅晏又迎来一次休息日，还是跟兰封一块待在公寓里。

“现在才知道你会画画。”兰封看着他对着镜子在脸上作画，“你自己学的吗？”

“嗯。不过一开始不是直奔人体彩绘这一块，只是自己看教材书学素描，再到水彩，然后就是油画。后来接触网络了嘛，网上视频资料很丰富，能学很多。”傅晏说，“都是自己捣腾着玩。”

“没想过艺考吗？”

“我都够不着门槛。”傅晏笑笑，“放松心情才画一画的。”

“可是画这个，”兰封看着他洗干净了的脸，“不是挺麻烦的。”

“还好。”傅晏说，“画笔画在身上的感觉我很喜欢。”

他收回视线，盯着自己小腿上灵感乍现勾勒出的花纹。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这个的？”兰封挺想知道。

“好像是小学三年级的一次美术课，画水彩作业，”傅晏道，“我蘸好颜料，没画在纸上，画在了手臂上。我当时觉得凉凉的很舒服，然后就被我同桌叫老师了。”

三年级算是他俩以前的一个特殊节点，毕竟三年级的时候，他们就没再一块上下学了。

“当时也不知道有人体彩绘，喜欢就画了，也不管那么多。”傅晏打了个哈欠，“困。”

“上去睡个午觉吧。”兰封已经习惯了把这句话镶在嘴边的生活了，很平淡，但不无聊。

“我去接个电话。”兰封拿起在桌上震动的手机。

傅晏看见那是一串没有任何备注的号码。而兰封像是很明确知道对方是谁。

傅晏莫名觉得那会是兰封的“爸爸”，两个都有可能。

他看着兰封走到厨房去打电话。剩下的内容，傅晏拿耳机盖住了。他继续画着他的青苹果。

“岑叔叔。”兰封与电话那头的人打声招呼。

“小封，最近有空吗？”岑先生问。

“最近……”兰封以余光瞟一眼傅晏，那人还是有沙发不坐，盘腿坐地板上，“前段时间傅晏的脚受伤了，我得照顾一下他。”

岑先生于是多问一嘴傅晏伤势如何。兰封答是崴到脚了，傅晏平时有些地方不太方便。

“这样啊。”岑先生说，“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今天得知我那个朋友的孩子也是你们学院的，还是一个专业的，说不定就是你同班同学。问问你想不想和他见一见。你近期走不开，那就以后再说也行。”

兰封沉默片刻，说：“傅晏的脚差不多好了的话，我那会儿应该就走得开了。”

“嗯，你随时call我。”

傅晏有些渴，放下笔，伸长手臂去够矮桌上的水，以余光瞥见兰封仍在打电话。

他俩买那种瓶装矿泉水喝，这一瓶是傅晏昨晚新开的，没喝完剩大半瓶，在空调房里待了很久，摸起来冰冰凉凉的。

傅晏费了点劲把矿泉水包装纸拆了，拆掉反而忘记喝。

他把没画的侧脸贴在矮桌，透过这瓶水去看。

他看见窗外的阳光投在地面上。

还看见兰封整个人都被他装进了晶莹的水瓶里。

兰封打完电话，回头就撞见傅晏一副困了的傻样。

“我也睡会儿午觉。”兰封盯着那个带水滴的青苹果。

“行，我去洗掉。”傅晏这回用水溶性的颜料练手，正巧网购了湿巾和洗面奶。

洗完出来，他看见兰封在拉好了窗帘的空间里翻了两次身，傅晏说：“要不你跟我一块上楼睡好了。”

“你不介意吗？”兰封问。

傅晏笑了：“不是，是谁先说不介意的？”

傅晏很少跟别人挤一张床睡，倒也不会说不习惯，他并不认床，眼睛一闭脑袋一缩，就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兰封可不是这样。

明明说着“不介意和他一起睡”，这会儿开始思考如何避免在与身旁人有肢体接触的情况入睡。

待在开了空调的客厅里，体感很舒适。房子里很安静。

他还是没睡着，闭目养神了好一阵。

也不至于说睡得不舒服。

就是他莫名想起有一次傅晏来他家玩，玩累了，直接在他的床上睡了过去。

他嫌弃傅晏睡觉忘记脱鞋。

傅晏也嫌弃他的衣品，他看着他穿好了他那双颜色低调图案高调的鞋，心想什么时候来个贼把他的衣服和鞋子都偷了，然后再留下一笔巨款。他势必要把兰封的衣柜大换血。

兰封原本是打算拖一拖的，但有一件悬而未决的事可能就要来了，岑叔叔的邀约跟这件事恐怕会撞时间。

就是回去领录取通知书这件事。

傅晏的通知书已经开始派送了，但他的格外晚，目前还没动静。兰封觉得还是不要再拖了，先跟岑叔叔打个电话定时间。

定的时间非常近。兰封跟傅晏简单交代后，便着手收拾了点轻便的行李。

“时间赶得及不。”傅晏问。

“嗯。”兰封说，“晚上锁好门。我要是回来的话提前跟你说。应该也很快就回来了，一个会面而已，我在那应该待不了多久。”

“好呢。”

傅晏目送兰封出门去赶飞机了。

很突然，也不突然。傅晏看他打电话打了那么久，猜得出他有点事。

而且还刚好在他走路不疼了才走。傅晏又不是猜不到，他是被考虑在内的。

傅晏知道兰封很不喜欢他的前爸，但他对这个“岑先生”，态度似乎更微妙。

傅晏也顶多猜到兰封对这个人不算喜欢。当然这都是他一个局外人的猜测。说不定这回接触过后就更熟络了也是可能的。

兰封一落地就给岑先生打了个电话。岑先生对于他没法亲自去接兰封道了歉，并说已经派人去接他。

他坐上了车。岑先生给他发了消息，让他白天暂且到处玩一玩。他想自己去或者让司机陪同都行。

兰封望着车窗外倒退的画面，忽听司机问他肚子饿了没有，想去吃些什么。

“刺身料理。”兰封问，“有推荐吗？”

他坐在店里，忽然想起些什么，拿出手机，发现手机里也有人在找他。

兰封先点进了傅晏的消息，傅晏说奶茶店的单子好像吐不完似的。

他回了傅晏的消息，没有回复，想来也是偷闲才给他发的。兰封点开他的备注，在他的名字后面加上他的生日。上回忘了这事。

兰封的刺身也被端上来了。他挑了个不算贵的店，选了个中间价位的套餐。是假如他真请傅晏吃了，他会去吃的选项。

……真要能带傅晏来吃就好了。

也有甜虾。他边划手机边吃，忽然原地回家。

这和从傅晏的盘子里夹的……他没吃出什么区别。谁让他上次没拗过傅晏，真尝了一个试试，他一下子就对比出来了。

他是挺想回去的，不想要这样的方式“回去”。

兰封接下来点开班级群和宿舍群，班级群里是一些通知事项，宿舍群里在唠嗑，正巧在唠嗑各自的生日。

-就差一个兰封了

-我真没想到村长比我们小两年，我震惊了

-小学的时候跳了一级

兰封也在群里说了他生日的年月。

-我的天，实锤了，村长真的是我们宿舍年纪最小的

-天天喊你村长我很不安啊

-有什么可不安的

-看你的照片真联想不到你的年纪。我不是在说你显老。

-就我没看过你们仨的爆照

-是哦，兰封加群最晚，常常回复也是最晚的

-没关系兰封，我愿意为你现场爆照

江蒙发来一张他赖床不起的照片，半张脸都埋枕头里了，还要伸只手臂出来自拍。

-我笑发财了，你不会睡到现在吧

-是啊，我家里今天难得没人

村长发来的显然正常太多，是他和妹妹在商场玩的照片。

-今天带我妹妹来画这个儿童面部彩绘，她很喜欢

怎么能巧成这样。

-村长你长得好像你妹妹

-村长原来这么高？

-村长你怎么不画

这话是兰封问的。

-听了兰封的话，我问我妹妹我适合画什么，现在我要去画了

-那不是儿童彩绘吗？能给你画？

-不能。我出来了。吃雪糕去。

-村长一个这么秀气的人为什么会这么自带喜感，我都搞不懂

-是兰封起的因吧，他要么潜水要么爆出金句，我都看愣了

-没有，主要是我有朋友也会画这种人体彩绘，我就问这么一句

-不会是你对象或者未来对象吧

群里安静了一刻。

-？

-？

-我也跟着发一个？

-主要是兰封从来不讲废话，他每一句话我都忍不住留心

-江蒙你才是最可怕的，离谱，跟个侦探查案似的盯人家讲了什么

-别搞这些啊江蒙

-对不起对不起兰封，我没有盯你的意思（滑跪）

兰封倒也没生气，的确有些被吓到，江蒙随口一说能准个八成。

-晚上打游戏吗？

-我不了，我出门打球

-我也是有事

-村长你的事不会是陪妹妹玩吧

-不是，虽然我挺想的

-兰封呢？

-我也是有事

-我好无聊，为什么你们都有事干，显得我好闲

-就算有事也算不上是什么正事，就是陪我妈妈的饭局

-啊如果是这种事那对我来说就是算了，还不如闲着

-你也可以去打球

-我姐不在，我不太好意思，排球场上都是我姐的熟人

-你明明在群里上蹿下跳的

-说得我像个猴似的

-难道不是吗？

兰封没看他们扯皮，虽说刚才江蒙在留心他的话，但现在他也在留心村长的话。

直到兰封撞见在群里看过的那张脸，就在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