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语对对碰 第7章 玫瑰（六）

同样住在葛猎户家的蒋维君与郭首义倒是想问，然而解佟三人之间与昨晚截然不同的气氛却隐隐让他们察觉出一丝不安，于是二人只好闭口不谈，借着埋头吃饭，眼睛不停歇地左右转动，想捕捉到哪怕一丁点有深意的东西。

葛猎户眼见自己嘴都要说干了，解佟等人却只是一个劲地吃菜，只好悻悻离开，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开始处理早上打猎得的野兔。

灰色野兔一只脚受了伤，加上两只耳朵被人死死拽着，疼的在空中疯狂扭动，葛猎户一个没留意，手背被划了一道血痕。

“啧！”他不耐烦地发出一声牢骚，随即揪着两只兔耳朵，用力将野兔砸在院墙上。

“砰砰砰！”连续三下撞击声后，野兔不知是死了还是晕了，身体悬空软软地前后晃荡。

葛猎户随手抄过墙边的一张小凳，又捡起被丢在地上的一把弯刀，然后面对解佟等人，坐下开始给兔子放血。

锋利的刀刃划过野兔的脖子，割断了脖颈上的大动脉，灰色的毛发几秒间便变为了黑色，血腥味充斥在院中，纵使解佟在医院见惯了鲜血，也被眼前的画面刺激地丧失了食欲。

而这还只是开始，等血液差不多流尽，葛猎户顺势将刀剜进野兔脖颈上的裂口，他握着刀柄沿着野兔的身体极快地转了几圈，然后翻袜子似的，将野兔的皮从脖子那向下整个脱了下来，鲜血淋漓的肌肉与纹理暴露在众人面前。

没人还能继续熟视无睹地动筷。

葛猎户将兔皮摊放在膝盖上，捡起脚边的剪刀修整粘连在上面的碎肉，几分钟后，一张兔皮变得平整光滑，葛猎户才满意地将它晾在院中阴凉处。

至于那具不堪入目的兔身，则被随手挂在院中的晾绳上，几只蝇虫闻着味飞了过来。

众人看着盘中的食物，结合眼前的画面，胃里顿时一阵翻江倒海，脸都要憋绿了。

葛猎户见餐桌上没了动静，居然举着两只鲜血斑驳的双手就要给众人夹菜：“怎么不吃了？是不合口味吗？我看刚才大家吃得很投入啊。”

没有人敢辩驳一句，仿佛只要拒绝，那把弯刀就会转移到自己的身上。

“距离襄莲的婚期没几天了吧，今天我们帮着一起整理出门要带的嫁妆吧？”言毓端起手边的碗，主动接上葛猎户夹过来的菜说。

葛猎户手上动作一顿，菜掉在了地上，他遗憾地叹了一口气，随即皮笑肉不笑地点了点头：“真是太感谢你们为小女所做的一切了。”

碗筷收拾好后，葛猎户再次出门了，襄莲则领着众人进了自己房间。

与解佟那间房的简陋不同，襄莲的闺房不仅宽敞，甚至可以说的上是奢华。几件分不清是什么野兽的皮毛挂在她的床头、衣柜、桌面，甚至连最不起眼的椅背也没落下，用来装饰的红色绸带被整齐地叠放在梳妆台旁的矮脚桌上，喜庆的婚服放在最上面，阳光照在装饰用的琉璃珠上，闪耀出绚丽的光芒。

一些大小不等的包裹和盒子叠放在桌边，是解佟等人第一天跟着老妇采买所得之物。

“今天把家里装饰一下就行。”襄莲抱起婚服，努嘴示意众人看向剩下的红色绸带说，“除了院子，每个房间的屋顶都要系上绸带。”

等众人各自领了绸带往外走时，襄莲拉住了解佟的衣袖，满眼期待道：“姐姐，你能留下帮我一起吗？”

眼见言毓想要开口，襄莲又补充了一句：“东屋地方不大，一个人就可以，但我这里一个人会很累。”

虽然不知道留下会发生什么，但为了找到古诗，解佟同意了，毕竟这是言毓提议帮忙的真正目的。

“没事，你去吧。”解佟看着言毓说，“有事我叫你。”

说是帮忙，但襄莲却没有动手，她只是坐在梳妆台前，认真地打量铜镜中自己的脸庞，并不时地用手指描摹自己的五官。

豆蔻色的指甲点在饱满的红唇上，襄莲轻轻舔了舔自己的嘴角，随即发出一声怪异的轻笑，解佟听得鸡皮疙瘩爬了一身。

解佟一边将红色绸带系在床架四周，一边分神留意古诗可能存在的地方，等再次看向襄莲，却见她不知何时换上了红色的喜服，正披散着头发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

“我漂亮吗？”襄莲站起来转了个圈，绕到解佟身边认真询问。

单看襄莲的长相体量，是很符合大多数人心中的审美观的，至少解佟觉得这种邻家妹妹款不会让人心生厌烦，而婚服显然也是经过细致设计的，华服配美女，很养眼的组合。如果要说有什么不足之处，便是这件婚服并不能将襄莲的身材完美衬托。

解佟将这点缺陷藏在心中，极其自然地后退两步，借着欣赏之意拉开了与襄莲的距离。

“你会是最漂亮的新娘。”她赞叹道。

襄莲听了很高兴，脸上泛起害羞的潮红，她拉着解佟来到梳妆台，坐下后递了把木梳过来：“姐姐，我喜欢你，替我梳梳头吧。”

现实社会中，解佟要么是任自己的头发随意披散着，要么是简单的一根头绳高高的束个马尾，替人挽发髻......

“妹妹，你真是会强人所难啊。”看着手中的木梳，解佟无力地垂下了双肩。

无奈，解佟只能一遍遍将襄莲水墨般的长发从头梳到尾，一边在心里企盼言毓弄完早点过来，毕竟流连于各类影视作品，总能潜移默化地领悟点造型方面的心得吧。

梳妆台上已经打开了几个盒子，里面有饰品也有脂粉，解佟扫视了一圈桌面，一个被压在各种包裹下的熟悉盒子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看到的第一个物件，老妇甚至因此打了她。

“如果我说想知道里面是什么，襄莲会打开给我看吗？”解佟的思绪开了小差，手上无意识地用了点力。

是襄莲的惊呼声唤醒了她。

自从入了医门，解佟的整个大学生涯都奔走在各类层出不穷的考试上，尤其是玄乎其乎的中医护理学，几年下来，那些经络穴位如同烙印在她的基因里，导致她一梳头就想来套头部刮痧。

刚才力量正好落在襄莲头部的肺经上。

解佟心里翻了个白眼，恨不得给自己心口来一拳。

“一入医学深似海”这话真是一点不错，哪怕辞职了，哪怕到了个不知道是什么的诡异世界，她都躲不开被护理支配的人生。

万幸襄莲并没有为这事发难，她收回解佟手中的木梳，起身拉起解佟的手，让她代替自己坐到梳妆台前，然后开始脱衣服。

通过铜镜，解佟能清楚地看见自己身后发生的一举一动。

襄莲从领口开始，一粒一粒松开琉璃珠制成的纽扣，浅色的内衬从翻开的衣领处露了出来，等最后一颗扣子被松开，她双手抓着衣襟快速将喜服脱了下来，再捏着衣肩，三两下将衣服抖落整齐，比划在解佟的身前。

“姐姐你想试试当新娘的感受吗？”襄莲看向铜镜，对上同样看向镜子的另一双眼睛，轻轻低语，“也许会和你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说罢她就要去扯解佟的衣服，力道出奇得大，解佟挣扎着想站起，肩上却如压了座山，怎么也没办法从椅子上离开。

眼看衣服在拉扯中被脱下一半，言毓的呵斥突然在门口响起：“你们在干什么！”

解佟用尽全部力气转过半个身子，带着得救似的表情看向门口，全然不顾自己一副衣衫不整的形象嘶喊道：“言毓，救我，逼良为娼了！”

两人的声音很快招来了另外三人，襄莲这才松开手，转向门外将喜服展得更开：“这么好看的喜服你们没有一个人想试试吗？”

她凑近到言毓身边：“姐姐你这么好看，穿上效果一定比我好。或者......”

她偏头阴沉地扫向桦江：“你来穿穿看。”

短短一天，襄莲的形象判若两人，从一位惹人怜爱的姑娘蹉跎成一名心怀怨念的悍妇，随着她眼神的移动，众人的心跳也逐渐加快。

没人知道局面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双方互相面对面对峙着，襄莲忽然像被人抽去精力，瘫软地倚靠在门上，一行热泪从眼里流出，顺着面颊滴落在怀中的喜服上，将鲜艳的红色晕染成暗红。

“呜呜......”襄莲忘我地哭了起来。

剩下的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过了一会，言毓从襄莲身边跨过，径直走到解佟面前，先帮她把敞开的衣服系好，然后无视了在场的所有人，拉着解佟往东屋走去。

“不对劲，今晚可能要出事。”回去的路上，言毓轻声沉闷道。

直到进了屋，两人的手才分开。

经过言毓的装饰，东屋看上去喜庆亮堂了许多，仿佛下一秒就能听见欢庆的唢呐锣鼓声。

解佟关上门，整个后背将门挡的密不透风，确保听不见外面一点声音之后，才将从离开襄莲房间起，就一直握在袋中的手伸了出来。

两根红色的细长纸条从她握拳的掌心露出一段。

原来就在襄莲松开手，面向众人之际，解佟连忙放轻动作，打开了那个她好奇的木盒。木盒抱着重，可里面却没有多少东西，不过是两根崭新的红烛。

解佟瞬间失落起来，可就在她即将关上盒子时，却突然被贴在红烛上的福纸吸引了目光。福纸上，写着两行细小的文字，解佟没时间细看，于是将两张纸撕了下来。

“非关月季姓名同，不与蔷薇谱谍通。”言毓轻声默念着福纸上的内容，喜不自胜，将满腔欢喜融进双臂，一把将解佟拥进怀中，低声赞叹，“我们小佟也太棒了吧，这都被你找到了，如果没有你，我要怎么活啊！”

“这个作精，就会夸张......”解佟也为这跨越式的突破激动，不过面上却维持着波澜不惊的冷静，只在心中无奈地感慨，“即使我们走在不同的路上，你却还和过去一样，没有太大差别。”

门外渐渐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解佟能听见蒋维君低低的叫骂声，襄莲的反应吓坏他了。参差不齐的脚步声向院门靠近，没一会就消失了，解佟与言毓分开，两人对视着，心照不宣地决定暂时隐瞒古诗的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