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下花 第10章 风起十

一路上绪月和雪澈都在吵，完美符合三米内必吵定律。

月晟习惯地跟在后面，不自觉地笑起来。虽然他俩关系不好，但配合默契，也不能怪每次任务都被分到一组。一个惯用鞭子，一个惯用镰刀，小时候还有人打得过，长大了除了家主没人打得过他俩，那家主也不能天天没事干光给他们当陪练，最后就变成这俩人互殴，殴到现在也没分出个胜负。

按理来说，雪澈是雪家的少主，绪月理应给他点面子，他俩第一次对打也确实这么做了。结果好心办坏事，雪澈一眼就看出来绪月没用全力，以为他看不起自己敷衍了事，这梁子就结下了。从那之后每天雪澈都得去月家向绪月找茬，月家主对此哈哈一笑，拍了拍绪月说你终于交到朋友了。绪月蹲在正殿门口生无可恋地吹了一晚上冷风。

“绪月。”月晟喊他。

“闭嘴，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你不跟着我我就谢天谢地了。”绪月皱着眉用扇子挡住打过来的狗爪，抽空侧头，“嗯？”

“墨镜不错。”月晟一笑。

“啊，嗯……”绪月顿了一下，扬起扇子把雪澈再次打出的爪子挡了回去。

“呵呵。”雪澈收回手冷笑。

突然一阵莫名其妙的沉默。

月晟寒毛又要起来了。

怎么回事到底。

“你们……”月晟感受着逐渐沸腾的尴尬气氛。

“先走了，你们小心。”绪月打断，接着就加快了下山脚步，脚底抹油一样跑了。

雪澈扬了扬眉毛，转头冲月晟道：“你小心点。”

接着又把目光落到一句话没说的花晢身上，二人对视了两秒，转头望向月晟：“要不还是我跟着你吧。”

“不用。”月晟摆手，“绪月都没担心，你担心什么。”

雪澈的表情扭曲了一瞬，吸了一大口气似乎想说点什么，但还是叹了出去闭上嘴，快步追绪月去了。

月晟略微勾起唇角。他故意这么说的。这俩人绝对有什么事瞒着他。

有意思。

俩人身影渐渐远去消失在林中，山下的村落若隐若现，有风吹过撩起墨色发丝。

月晟望着远方朦胧的村庄，才恍然发觉自己真的又下山了。这次距离上次下山没隔多久，但上次出来只是为了看舫，他父亲还在四周还安排了诸多月侍暗中保护，没有多久就得回去。这次不一样，这次要出远门，他能在外面活动很久。虽然不知为何，总觉得这期间得干点什么有意义的事情才能对得起这次机会。

出了门，签上的内容就变了。月晟侧头看了一眼花晢，他面无表情目视前方，没有一点要看签子的动作，便自己朝签子内注入灵力，只见上面显现出了三个字——启萤台。

花晢被他仙纹晃了一下，转头漠然：“不带项环？”

月晟脚下一顿，迟缓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颈间。坏了，忘了！

项环与颈圈十分相似，戴上后能够隐藏仙纹。虽然在山上没什么用，但下山后是非常重要的东西，不光能隐藏自己的仙家免去不必要的纠纷，也能避免散发的灵力惊动魔物鬼怪。但月晟显了仙纹后下山都是绕着山边几百米转悠买吃的，任务一次没出，周围都是侍卫，压根没有项环这个东西。几节石阶之上，花晢见他不走了也停了下来。

“……没带。”月晟如实回答。

花晢朝他颈间投去目光，换手撑伞，略微抬头将自己的解下递给他：“戴好。”

月晟看向那条纯白上带镂空花纹的项环，有点迟疑。

“项环于我无用。”花晢继续道。

他确实不需要。其实成熟的正经仙家都不戴，他们对灵力的把控已经炉火纯青，不需要辅助就能把自己完美得隐藏起来，而斩妖除魔这种事，越是更多人知道是谁除的越好，不发出刺眼的光昭告天下都算低调，哪像他一抬手就亮一下，不知道的以为故意显摆的。

月晟无言接过，抬手扣在项上，也罢。

明明已经接近正午，天却死一般得晦暗，雪没有一点要减的意思。山腰上的风更是狂妄，带着雪就往脸上拍，月晟被拍得不得不眯起眼睛，风灌进脖子里有点渗入骨的寒意。走了一会儿，月晟久把早上胡乱束起的发带解开了，散落的发丝倒是能给脖颈点安慰。从这儿还能看得到船舫，周遭白雪皑皑，舫上也落满了，湖面厚厚实实地结了层冰。

启萤台算是人间西南结界的边缘，属于风家和月家的管辖范围。同是边界，其他地方还有村落聚集，这里就是荒无人烟，除了定期巩固结界的仙人外，根本没人想去。但归根结底，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其他边界是在花家的势力下。千百年都过去了，月家牵头经营了这么久，却始终压不下花家，人间依旧信任、并只信任着花家，即使在这期间领头人只是一个侍卫长祝栖。

“人间，这千年可有变化？”花晢开口，面上没有任何波澜。

“我连山都没下过，模样只得从书籍中片面地了解，又怎知变化。”月晟自嘲一笑。

“也是。”花晢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垂下眼帘看起来有点可怜。月晟一愣，之前他从姑娘们爱看的话本中看到过对花晢的描述，据说花少主在旁，春色黯然。当时他看了一眼就扔了，原因是边上的配图实在太丑了，不知道画的人怎么想的，可能是战神的黑粉吧。如今本人就在面前，许是因为平日大多面无表情，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此时掺了点人的情感，看起来动人心弦。突然能理解为何他的话册卖得这么好了。

“书上说，启荧台位于荧河之上，是南角的边界，周遭都是荒野，马要跑很久才能看到人烟。”月晟收回目光。

“哼。”花晢轻哼一声，“只能怪著书的人懒惰，不愿多看，不愿多写。”

“……”月晟撑着伞走下山阶，剑柄上挂着的穗儿随着他的动作轻晃。瞥了一眼确认这人是花少主，难道这人的次属性是傲娇毒舌。

花晢跟着，狭长的眼睛微合，整张脸笼在白色油纸伞投下来的阴影里。

“从这到启荧台，走路要多久？”

“到南边最近的传送台，最快要三天。”月晟想了想又补了一句，“……绪月说的。”

“走水路吧。”花晢目光落在船舫上。

月晟顺着视线望去，一湖的冰。但转念一想，以花晢的灵力，这不是随便抬抬手就能解冻，保证和春夏时节一样。思及此立刻有点期待，十分好奇这人躺了这么久，现在的灵力还有多少。

“到那之后，要干什么？”花晢继续问。

“应当会有人接应。”月晟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以往都是自己问别人，第一次变成别人问自己，不懂也得装懂让自己享受一下。

正沉浸在畅想之中，突然听到侧旁有人嗤笑了声。月晟转头看向花少主，此刻这人不再是往日冰山一样的面无表情，本就上扬的唇角更甚，看起来心情很好。他默默转回头，表情活像见了鬼，突然觉得画册上画的他在笑，好像也不是空穴来风。

“没什么。”花晢见他面色僵硬，抬手为他的伞注入灵力，挡住脸前吹来的风雪，“许久未亲眼见这人世，抑不住地欣喜。”

一阵沉默过后，月晟也笑着趴在栏杆上望着落雪：“花少主同刚见时不太一样。”

“是吗？”花晢望去，“花少主和花晢，还是有区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