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溪纪事 第20章 第 20 章

楚无歌最近有些苦闷，她心心念念七八年的小姑娘情窦初开，但心悦之人却并非她楚无歌。楚无歌在家中排行第三，上有长兄与二姐。梁国谁人不知燕国公家中一门三杰，镇国公燕凌峰、镇远大将军楚无疾、参知政事楚无忧。

燕国公三朝元老，原是镇北大将军，戍守北疆三十年。

隆基八年，正值壮年的先帝突然病逝，举国震惊。幼帝登基，超纲不稳，昭南王狼子野心，勾结北地蛮族攻打大越。

年过半百早已卸任的镇北大将军燕凌峰，临危受命，率十万援军奔赴北疆，与其子镇远将军楚无疾以寡敌众，击退北地三十万蛮族，守住北境。镇北大将军护国有功，圣人亲封其为一等侯爵，镇国公。其子镇远将军楚无疾升为镇远大将军。

楚无忧，燕国公长女，自小聪慧过人，三岁开蒙，五岁能诗，一十二岁科举入仕，连中三元，任翰林学士。如今官至副宰，当朝最年轻的参知政事。

在世人眼里，燕国公次女楚无歌，相较家中长兄与长姐，平平无奇，文不成武不就，也未入仕，无半点建树。但世人不知的是，楚无歌五岁入青云门，武艺高超，现如今是天下第一楼听风楼的新任楼主，听风楼的天下第一，并非是听风楼教众武艺高强天下第一，而是听风楼刺探情报的能力天下第一，无人能及。

听风楼听其名便晓其意，听风，凡是风能吹到的地方，听风楼便能打探到消息，天下并无不透风的墙，那天下之事，只要听风楼想，那便无所不知。

无所不知的听风楼现任楼主楚无歌，如今却不知该如何才能讨得心上人的欢心。楚无歌的母亲周氏与崔嘉沐的母亲吴氏是表亲姐妹，早年间崔诚任大理寺主簿，因着都在京都，两家往来频繁。八年前，崔诚调任花溪县县令，两家往来有所减少。

上月颜从安从京都返乡，楚无歌与其同往，顺便探望记忆中的那个小姑娘，崔嘉沐。

楚无歌先行一步，早颜从安七日到达花溪县。楚无歌往崔府递了拜帖，吴氏知晓其来花溪县游玩后，便邀楚无歌在家中小住。此举正合楚无歌心意，楚无歌顺势便在崔府住下。

话说那日，楚无歌兴致勃勃的来到崔府，见到了心中惦念的小姑娘，崔嘉沐。无奈崔嘉沐却并未认出楚无歌，楚无歌只觉，被当头一盆凉水，浇得的透心凉。不过这事也怪不得崔嘉沐，她与楚无歌相差五岁，当年在京都二人相识时不过四五岁的年纪，忘记幼时的玩伴，实属正常。奈何楚无歌心心念念，崔嘉沐早已忘却。

何处话悲凉！

楚无歌只得重振旗鼓，使出浑身解数，想重新讨得崔嘉沐欢心，无奈发现崔嘉沐竟心有所属。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崔嘉沐与荀飞白并非两情相悦，楚无歌便再一次振奋精神，勇夺芳心。

那日崔嘉沐从百味食肆归来后，一直心情不佳。这月初五，外祖身体抱恙，她与母亲同去滨州探望。来花溪县那日本想同荀飞白道别，却不料荀飞白去了广济寺，并未在家。在滨州住了十日有余，崔嘉沐时不时会想起荀飞白，她与荀飞白近一月不见，心中竟异常思念。

崔嘉沐知晓自己心意后便归心似箭，外祖病已大好，她告别母亲，一人提早回了花溪县。

崔嘉沐回来当日，便遣人告知荀飞白第二日能如约与其同游桃花岭。同游之事两人早已定下，但她去往滨州，归期不定，便让人捎信取消。如今她已归来，自是不能错过与荀飞白同游之事。

可当她听闻荀飞白直言并无心仪之人时，心中尽是失落，当日回到家中，连晚膳都不曾用便睡下了。

崔府，西厢房。

此时崔嘉沐正坐在案前，一手拿着绣帕，一手拿着针线。崔嘉沐紧紧的盯着手中的黄色绣帕，右手拿着针奋力的字绣帕上穿梭。

一旁的侍女春花正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家小娘子手中的针，生怕一不小心便戳到自己的手指。

今日一早，自家小娘子不知怎地，想起要做绣工。小娘子初学女红时发生之事，春花如今想来依旧历历在目。小娘子不善女工，连着气走了三位刺绣嬷嬷。每一位走时都只留下一句，本人技艺有限，实在难堪大任，吴夫人另请高明。

崔小娘子并非顽劣之人，也并不愚钝，对女工之事也学的颇为认真，奈何不管如何勤学苦练，依旧是技艺堪忧，无奈之下崔小娘子只得放弃。

今日她又将闲置多年的绣花箍找出，怎能叫春花不担心。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

春花前去开门，来人正是楚无歌。

昨日她看出荀飞白对崔嘉沐无意，心中即有些欣喜，又有些忧愁。欣喜的是二人并非两情相悦，那自己便还有机会。忧愁的是崔嘉沐一厢情愿，必会为情所伤。昨日崔嘉沐那般失神模样，楚无歌自是心疼不已，本想今日一早过来劝慰一番，却不料进来见到的是这般场景。

楚无歌走进屋内，见崔嘉沐聚精会神的忙着手中活计。她亦是头一次见到崔嘉沐刺绣，颇为新奇，便想上前仔细瞧瞧。可当她看见那绣帕时，却是满头雾水，她仔细观察半晌，愣是看不出崔嘉沐所绣何物。

看见崔嘉沐如此一心一意刺绣，便并未出声打扰。

崔嘉沐此时正全神贯注刺绣，并未注意身旁来人。

过了半晌，崔嘉沐抬头找寻新的绣线，只见一旁伸过来一双手，三根修长的手指上正捻着自己想要的绣线。

至此，崔嘉沐才发现坐在身旁的楚无歌，她接过楚无歌手中的绣线，笑着道：“燕姐姐，你何时来的？”

楚无歌见她面色无异，并无伤心之色，心中有些诧异，却也未多言，只是笑着回道：“不多时，见你在忙，就并未打扰。”

崔嘉沐了然的点点头，又问道：“燕姐姐找我可是有事？”

楚无歌心中抑塞，想起再见时崔嘉沐不似记忆中那般活泼，当年天真烂漫的小姑娘长成了知书达理端庄大方的少女，楚无歌心中感慨万千。可昨日楚无歌见到崔嘉沐与荀飞白二人在桃花树下打闹，崔嘉沐一如当年那般娇俏可爱。现下对着自己又是这般一本正紧，举止得体，与昨日当真是判若两人。

楚无歌压下郁郁之情，淡笑着说道：“听说南街新开了一家西域食肆，他们家的羊肉锅子特别地道，相邀你一同前去。”

崔嘉沐想了想，摇摇头道：“今日母亲应是要从滨州回来，怕是一会便到了，今日是无法出门了。”

楚无歌闻言，也未有不快，她原本也只是接机来寻崔嘉沐而已，转了话题问道：“小沐今日怎地在做女红？”

楚无歌与她相处半月，从未见她做过刺绣之事。

崔嘉沐闻言似是想起什么，弯了嘴角，笑着道：“今日忽然来了兴致，便拿出来试试。”

楚无歌见状，顿时如坐针毡，面上却是不变，状似无意道：“你这是要绣绢帕？”

崔嘉沐摇了摇头，面上带着些羞意，柔声道：“我想绣个香囊。”

听到香囊二字，楚无歌便是心下一沉。楚无歌刚到花溪县那几日，二人曾一同出游，她见过崔嘉沐的香囊，看着便知是新制。如今崔嘉沐要亲自绣香囊，这香囊会送给谁，自是不言而喻。

楚无歌心中虽有猜测，但依旧忍不住开口问道：“你绣这香囊可是要赠予他人？”

崔嘉沐倒是并未隐瞒，笑着直言道：“昨日见到飞白的香囊都已破损，便想着做一个新的予她。”

楚无歌除去心伤外亦有些不解，昨日那般明明有些难过，今日怎地又如无事般做起香囊，小姑娘的心思为何这般难猜。

崔嘉沐的心思并不复杂，荀飞白平日里对她温柔宠溺，她本以为荀飞白对她也是有意，却不曾想听到荀飞白说并无意中人。一时间有些无法接受，才会黯然神伤。但转念一想既然荀飞白并无意中人，那么自己便也还是有机会，她想到昨日见到荀飞白的香囊已经破损，便想做一个新的赠予她，亦可以表明自己心意。

大越青年男女，如有心仪之人，可赠香囊表明心迹，若对方收下香囊，便表明与自己心意相通。

楚无歌十分心酸，这心酸，有五分替自己，有五分是为崔嘉沐，昨日荀飞白面对颜从安那般害羞模样，即便如今尚未动心，怕迟早都是要落入情网，崔嘉沐这香囊怕是送不出去了。

打击的话楚无歌无法说出口，便只得转而与她谈起这香囊，她指着那一天白色的花样问道：“小沐绣的这是何物，这绿色的是青草，这一团白色，这可是一只羊？”

崔嘉沐闻言，面上有些羞红，摇了摇头道：“我绣的是一只兔，可是看着有些不像？”

除了都是白色皮毛，颜无歌实在看不出崔嘉沐所绣之物乃是兔子，但也得违心安慰道：“许是还未绣完，等绣好了便像了。”

崔嘉沐见她如此说有些愉悦，自己绣工确实欠佳，但楚无歌是第一个未笑话自己之人。曾经崔嘉沐初学女红之时，给崔嘉泽绣过一方绢帕，没想到绢帕上面的仙鹤，被崔嘉泽说成是一只白毛野鸡，气的崔嘉沐多天都未曾与崔嘉泽言语半句。

直到一日，她见到崔嘉泽在书院与同窗炫耀自己绣的那条白毛野鸡绣帕，才算消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