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神箓 第8章 飞来暗箭

艽疆大陆的上空，出现了千年难得一见的奇观，成百上千的洁白飞鸟，声势浩大地朝着朔阳派的方向飞去。

其中的一只纸鸟上，乘坐着来自献羊村的风无碍、叶观林、叶观夏、叶荃凯与叶荃华五人，他们一早辞别了父母乡亲，加入到这浩浩荡荡的飞鸟群。

在三千尺高空上，视野无遮无挡，脚下的高山丛林、湖泊流水一览无遗，头一次出门的叶观林与叶观夏，半刻都闲不住，抓着围栏，睁大眼儿，生怕错过了一瞬的风光。

风无碍则透过栏杆往回望，视线落在芝麻大小，夹在丛山里的献羊村与其村后耸立的双子山，她仿佛能瞧得见山里新堆起的十座新坟上，坟上有十株含苞带露的龙胆花，花朵在金黄色的日光下，绽放如孩儿脸一般大。

阴翳的眼睛浮起一丝笑意，马上又被压了下去。她想起身边还有一个重要的隐患，于是便趁叶观夏不注意，溜进了鸟舱内，偷偷打开叶观夏的包袱，取出一只精美的锦盒，又将包袱原样放回原位，旁若无人地走出来。

风无碍特意避开叶观夏的视野，从鸟身的另一侧悄悄将锦盒抛下。她目睹着锦盒坠落，穿过高树繁叶，没入不知何处的林间，眼里才终于有了笑意，她顽皮地抬起左手，作了个告别的动作。

“去吧，去跟你的好兄弟神栖珠作伴。”

风无碍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在千尺密林下，那只锦盒又回到了它的主人手里。清越的笑音从面具下透出。

“真是……不乖啊！”

但风无碍可不知道这些，她只觉得烦恼尽除，心旷神怡。

浩大的飞鸟群，载着各地心怀梦想的少年，没日没夜地飞向朔阳派。也不知飞了多久，突然听见叶观林惊呼。

“是埌疆，我们来到埌疆了！”

他们的脚下，物换景移，从艽疆大陆的高山丛林，变成了埌疆大陆的城池高楼。如果说艽疆是大地的绿毯，上面绣满了花草树木、鸟兽虫鱼；那么埌疆便是大地的棋盘儿，上面摆满了四方格的城墙楼宇、商铺酒肆。

尤其是江边那颗硕大的白玉明珠，在日光下晶莹璀璨，一下子就捕捉了风无碍几人的目光。

“箭！箭！箭！”忽然一道惊慌的声音从右后方传来，那是另一架飞鸟上的少年发出的。

“你才贱！”风无碍没好气地回以白眼。

“不是——有箭射你们的飞行器！”大家皆是来自艽疆的同族，他们格外热心地提醒风无碍几人，一边使劲招手一边大声呼喊。

但为时已晚，一只乌精钢做的精美袖箭，射中了风无碍她们的纸鸟，破坏了其上的法阵，致使灵力外泄，失去了平衡，载着五人东倒西歪，摇摇下坠。

纸鸟一会儿侧身斜飞，把风无碍几人甩向一边；一会儿随风翻转，吓得他们紧紧抓着扶栏吊在半空中。最后倒栽葱般一头扎向地面，落地之际，所有法阵灵力化为乌有，纸鸟恢复成一张轻飘飘的普通白纸，罩住了街道上，来不及走避的摊子与卖家，唯有上面镶嵌的，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子格外灵动。

风无碍趁几人没注意，随手将纸鸟的眼睛抠了下来，藏进腰裙的绣袋里。

“吓死我了，幸亏是纸糊的。”泥人摊主，揭开纸鸟嘀咕道。

叶荃凯、叶荃华两人闻言，连忙向摊主赔礼道歉。他们身高十尺有余，体格壮硕，声如洪钟，摊主自是不愿与之多计较，推着小摊子跑得飞快。

但有人却不似摊主这般好说话，在他远远地瞧见纸鸟下落时，便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还给纸鸟准备好了罚单。此人便是跶州的州吏，他身穿皂色束袖官服，头戴方胜幅巾，目中精光外露，修为应在元婴境界。

“违规停靠飞行器，罚十黄晶灵石。”州吏将朱红的罚单，递给叶荃凯。

“大人，咱们没有停靠，咱们是意外掉下来的。”叶荃凯试图解释。

“但你已停落在此处便是事实。”州吏指了指他们脚边的纸鸟。

“可是、不是咱们想停的，是一支暗箭把咱们射下来的，大人若是要罚，是不是也该将那射箭之人一起罚？”

“暗箭？谁看见了？”州吏敷衍地四下一望，“再说了，暗箭伤人也不归我管，我只专司胡乱停靠飞行器。你们交了罚金，自可去追那放箭之人。”

显然，这州吏是不打算放过他们，叶荃凯与叶荃华相对一视，犯起了难来。他们此次离村，原计划是坐着纸鸟去，再徒步回村，路上顶多花费个几金，给村里带些小玩意，因此也没带多少盘缠在身，折合成灵石的话，满打满算一共也才十黄晶灵石。若是全给了他，飞行器又坏了，接下来的路程怎么办？

风无碍看出他们的困扰，自告奋勇向州吏求情：“大人，我们是受朔阳派的邀请，去参加入门应试的，你看这纸鸟便是朔阳派的飞行器，可不可以看在朔阳派的面上，通融一下，少罚一点？”

“哈~寿比人修仙，真是异想天开！”州吏仿佛听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嘲笑了他们好一会儿，才装腔作势道，“不过大人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没有罚金也可选择走正规流程。”

“好，咱们（我们）选择走正规流程！”风无碍几人异口同声道。

“正规流程——驾驶者扣押十五天。你们之中，谁是驾驶者？”

“大人，它自己会飞，无须驾驶。”

州吏一副“我懂的”表情，向赶来的三名覆甲卫吩咐道：“全员驾驶，一并带走。”

覆甲卫也不多言，直接上来，掏出法器“任意索”，作势要捆绑五人。

“别别别！我是驾驶者，飞行器是我驾驶的，别伤害她们！”叶荃凯为了保护风无碍、叶观夏、叶观林三人，情急之下将处罚独自揽了下来。

就这样，献羊村派出的五人应试小分队，才到跶州便少了一人，还折损了飞行器，而他们距离目地地朔阳派，尚有五万六千多里。情况非常不乐观，但他们没有时间坐下来伤春悲秋，因为州吏带走叶荃凯时，曾顺道提了一嘴。

“别以为以此等拙劣方式，便可非法滞留跶州，没有通关文书，你们就是黑户，没有店家敢收留。”

于是，四人多番打听下，得知通关文书需到州府补办，便火急火燎赶了过去。

跶州的州府，位于主干道康宁街的尽头，四人很快转入了康宁街。

两边商铺栉比鳞次，街中摊贩排如长龙，游人行客亦是络绎不绝。各地的人族，各式的服装，各界的奇葩仙草，各方的神珍异兽，皆有可能在这里找到。对于叶荃华、叶观林、叶观夏三人来说，无异于大开眼界，即使是上一世略微见过世面的风无碍，此处的风光也令她应接不暇。

“埌疆不愧是六疆之首啊，你看这精美的器皿，你看这华美的服饰，你看这精贵的法器，你看这一派繁荣富强、城泰民安的景象，你看这……”叶荃华边走边赞叹，却被突如其来的景象打断了话音。

人来人往的闹市中心，一名十三、四岁，衣衫脏污的少年，被一群衣衫褴褛的乞丐，从上一条街追打到了康宁街，少年连跑带躲，灵巧地利用行人与商摊，躲避乞丐的追逐，乞丐们则连推带翻，肆无忌惮地推倒行人与摊子，掀起一片混乱。

很快乞丐就追上了少年，将他压在地上拳脚交加，十几名半大不小的乞丐轮番上阵，将少年打得奄奄一息，仍没有停手之意。按理说，这样的骚动，这样的以多欺少，这样性命危殆之时，州吏或覆甲卫应该早就赶来阻止，甚至行人中一些身怀侠义之心，战力高强的人早已出手相救。

但流水般的行人只是自顾自分开，视若无睹地自去自往。

叶荃华、风无碍、叶观林、叶观夏四人被打斗声吸引了过来，他们自然知道出门在外，不要多管闲事，但是看到奄奄一息的少年，还是忍不住出声喝止。

“住手！你们快要把他打死了！”叶荃华声如洪钟，颇有镇慑力。

十几个乞丐骤然停了下来，寻声看去，见叶荃华十尺的身高，壮硕的体格，便有些要散去的意思。

伤痕累累的少年趁机爬起，一瘸一拐地要走，叶观林见状，忙上前扶住了他。

“小心，你是如何得罪了这帮人？他们为何要下这般狠手？”叶观林好奇问道。

“不知道。”少年微弱地掀起眼帘，气弱道。

“那就奇了，莫非、这埌疆没有法度的么，竟敢随意当街殴打他人。”叶观林小声嘀咕。

“老子就是法度！”突然那将要离去的乞丐中，有一年岁较长的，回头豪横说道。同时，他鹰隼般的眼睛，在风无碍几人身上扫过，确定除了叶荃华，其它三人毫无威胁后，扬声叫住了其他同伴。

“欸，回来！不过是四个软脚虾，也敢充英雄，咱们十几个人，几条街外，还有上百名兄弟，每个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他们！”

散去的乞丐又重新聚拢，将以叶荃华为首的五人围了起来。

“你们要做什么？你们不怕死么？”叶荃华握紧沙包大的拳头吓唬他们。这些乞丐都是二十岁不到的年纪，由于常年营养不良，在叶荃华面前，就像一群蚂蚁围着一头大象。

“呸！区区筑基，有什么好怕的？！”乞丐里竟有人也懂些门道，“昆爷吩咐，谁敢阻拦，照打不误！大家一起上啊——”

十几只蚂蚁涌向大象，他们虽然个子小，但是拳头多，叶荃华将他们拨开，他们又涌上来，拨开，又涌上来……可他又不能真的伤害他们，这就很令人火大了。

大约持续了半个时辰，乞丐们见叶荃华不敢下死手，气焰更嚣张了。

“大家别怕，看他们的穿着，肯定是外疆人，我听昆爷说，外疆人修为都不高！”

乞丐们进攻得更勇猛了，他们见打不过叶荃华，就想办法去打叶观林、叶观夏、风无碍三人，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乞丐的人数有增无减。就像他们所说的，几条街外的兄弟来支援了。

“哇啊~呜呜呜……”叶观夏眼睛不小心挨了一拳，吃痛地哭了出来。

风无碍身上也挨了好几脚，被挤进了某个乐坊的门口，乐坊的看门老儿见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又推了出来。

叶观林则更惨，他扶着少年，便连带着跟少年一起被殴，他不仅要反抗，还得护着遍体鳞伤的少年。

“够了！”叶荃华忍不下去了，他大拳一挥，大脚一扫，撂倒了一大片乞丐。

“大人，就是他在打我们！”一个鬼头鬼脑的小乞丐，不知从哪里拉来了州吏和覆甲卫，指着叶荃华控诉道。

州吏凉凉地撇一眼小乞丐，这些人是什么团伙，他心里一清二楚；这些人是什么德行，他也领教过，没必要为了区区外疆人得罪地头蛇，于是他熟练地开了一张，朱红的罚单递给叶荃华。

“当街斗殴，监禁三日，即刻带走！”末了又补充一句，“全部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