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神箓 第14章 心志考验

“看，那就是朔阳派！”

开阔的山麓坡地上，涌现越来越多的少年，他们种族各异，服装不同，口音参差，脸上却同样的意气风发，眼中是同样的志在必得。

十二月的山风，裹着寒意呼啸着穿过他们飞扬的发梢，鼓起的衣角，却吹不熄胸腔中的热血，吹不灭心头的凌云壮志。

白茫茫天地间，多如繁星的少年，多如繁星的眼睛，齐齐投向前方直入云霄的五座主峰，其上雷鸣电闪，风云莫测，其下如龙盘虎踞，气势磅礴。主峰之下是延绵数百里的群峰，波澜壮阔，气势恢弘。

祁元九千八百二十年，十二月一日，冬雪初霁。

来自四海六疆的数千名少年，停驻在凌云峰下的小重山坡地上，等候朔阳派入门应试开考。

一些嗅觉灵敏的商人也乘机做起了生意，在这处开阔的山麓间，东一家，西一家，摆起了摊，叫起了卖。

“大力丸、强身丸，战力翻倍一打三！保命丹、续航丹，熬死一个算一个！”

“龙鳞甲，犀玄甲，龟胄甲，水火不侵，刀枪不入，数量有限买到就是赚到！”

除了卖丹药与铠甲的，还有许多卖埌疆小食与御寒衣物的，叶观夏左手拉着风无碍，右手拉着叶观林，像只好奇的兔子，四处走动观看，好不快活。

这时有身穿朔阳派门服的弟子，下山派送应试地图，他们捧着厚厚一摞图纸，见人就发。少年们欢天喜地领取后，交头接耳交流一番，忽而有人爆出质疑。

“咦？不对啊，你这地图怎么每份标记的位置，都不大一样啊？”少年拿着图纸找到发放之人，指着上面小重山、大重山、上曲水、下曲水的位置发问。

发放者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一切皆是机缘，不可说，不可说。”

在他们的上空，偶有千年玄龟，五彩凤鸟，八尾红狐，神行鹿等坐骑悠然掠过，聚落于远处会仙峰的问道堂，那是受邀于朔阳派，前来见证入门应试的六疆王族与玄门长老。他们不远万里，天南海北赶来，除了见证朔阳派闭关千年的招徒盛况，更是为了盘龙尊者发起的“万仙合符”而来。

“沧夷派的高衍尊者，千门教的甹陵尊者，天音阁的旋止尊者，还有朔阳派的太阿尊者与盘龙尊者，玄门五大尊者齐聚！更有数不清的掌门与长老，这些平时想都不敢想的人，皆在背后观看我等的应试表现，实在让人血脉喷张，热血沸腾！”说话的少年脸上涨红，眼中景仰之情满溢。

“那可太刺激了！小爷我今日一定要好好表现，若是万一被这些大能看中，即便是收为扫洒的小厮，那也是泼天的福气！”

一个个少年暗中攥紧了拳头——不论是怎样的应试方式，哪怕是刀山火海、龙潭虎穴，也要拼尽全力搏上一搏，青云直上，不世仙缘，尽在今日一举！

突然，一只巨大的烟火爆开在小重山的上空，扑簌的飞灰以群山为幕，书写了入门应试的第一关内容：仙道多歧途，成者最寂寥，观千秋争喧灿若星汉，论万载浮沉殒没星尘，数风流者，唯心诚者胜，志坚者存。欲入我门者，小重山走青云路，无论办法，退者淘汰，过者进入第二关考验。”

飞灰寂灭，文字消失，观看者一片哗然。

“就这？走个路？朔阳派也太不挑了吧？不是我吹，没人拦的话，我能一直走到问道堂！”

“是啊，这也太简单了，枉费了我每日勤加修炼，还以为设有擂台比试呢！”

“各位，那我可就要先拔头筹了！”一些快人快语的少年，率先走上了青云路。

所谓青云路，是从小重山的山脚，一直延伸至山顶的石梯，宽十丈，长三千级，通体洁白无瑕，在阳光的照耀下，圣光流转，不似凡物。其上没有机关，没有法阵，也没有外物阻拦，看起来除了精美一点，与凡间普通的石梯没有什么两样。

毫无戒心的少年们蜂拥而上，很快布满了青云梯，但是不知为什么，才走不到一百级台阶，又呼啦啦地往回跑，嘴里一个劲地嚷着：“是我不配，我不配啊~”

后继应试者讶然，迅速调整心神，认真应对，走不到百余阶，也崩溃大喊着“原是我不配”退了下来。

更有意气者，口中念叨着“一个破石梯有什么配不配？”意态绝然走上去，最后也都铩羽而归。

短短一个时辰间，围在青云路的应试少年们，如潮水般涌上去，又如潮水般颓然退回来，向上攀行的举步维艰，向下退行的泪流满面，皆无一人能走过短短的三千级台阶。虽然看不出什么实际性的伤害，但是退回者身心受挫的模样不似作戏，这一反常引起了许多旁观者的好奇，包括高坐于问道堂，通过传影阵观看的一众玄门长老。

“这瞧着平平无奇的青云梯，有何玄机所在么？”座中玄幽门法宗“玄冥真人”奇问。

朔阳派结善长老自得一笑：“此乃天外奇石，极擅心理攻击，通过一连串的精神打压，使应试者自我怀疑，失去判断，舍弃道心。”

“世上竟有如此诡异之术，真是叫人大开眼界，不愧是朔阳派，应试都这般出人意表。”座中众人感叹。

朔阳派掌门李克非展颜一笑：“还得多谢盘龙尊者的提点，修行之初，根基天赋各不相同，若以修为等级、战力高低选拔，恐怕有失偏颇。再者，我辈中不乏高材者堕魔弃道，前功尽毁，万法淬灭，可见修行一途，若只求术法与战力，如人入暗，难免离经叛道，唯有心志与修为并存，方可抵受世间万千劫难。”

“李掌门言之有理，只是一味强调心志，罔顾天赋根基，是否有失偏颇呢？”盘龙尊者委婉提出异议。

李克非沉吟片刻道：“修为浅薄者，可以后天勤勉补偿，若心志浅薄，则难有证道之日啊。正所谓，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这些少年，若连区区言语打击都承受不住，日后又如何承受得起魔物的摧折？”

盘龙尊者闻言，意有所指地对着沧夷派高衍尊者复述：“确实如此，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在座的人，对于盘龙尊者与沧夷派的前缘皆不陌生，此情此景，难免叫人忍俊不禁。

而传影阵内，小重山下，早已笑作一团。

“哈哈哈哈……”

这些少年碰壁多了，青云路的秘密也就不再是秘密，失败者分享自己的过程，挑战者不断寻求破解之法，于是惹出了不少笑料。

其中有翼族的少年灵机一动：“他们说得如此恐怖，但我站在台下丝毫不受影响，说明这青云路再厉害，也要走在上面才能发挥作用，可我有羽翼，我可以直接飞到最上面，停在第二千九百九十九级石阶上，再走上最后一步，不就轻松通关了？！”

说时迟那时快，少年肩胛下伸出两扇宽阔的黑色羽翼，往空中扑腾一扇，唰地向石梯上飞去。其它族人还来不及艳羡，翼族少年就已然“啪”的一声，撞到了结界，摔在了石梯上。

“白痴~哈哈哈哈……”幸灾乐祸的笑声此起彼伏。

翼族少年的不幸，给了尺朱族少年灵感，他们突发奇想：“如果躲不过，那么是不是速度越快，青云路的攻击时间就越短，时间越短，那么伤害就会越低？俺们尺朱人，连狼都甩得掉，还怕你区区不会动的石梯？大家闪开，属于尺朱人的时代来临了！”

精神抖擞的尺朱少年出列，简单活动下筋骨后，利箭般向青云路冲了上去，不到一刻钟就抵达石梯的尽头了，眼见最后一步就要过关，石梯却仿佛有生命似的，在尺朱少年的落脚点生出一枝，向上延展出百级台阶。尺朱少年跑得越快，它伸出的台阶越快，一人一梯仿佛赌气似的，一个拼命跑，一个拼命延展，最后突破小重山的高度，石梯向虚空延伸又折回，折回又延伸，从三千级台阶不知变成了多少万级台阶，而尺朱少年仍在向没有终点的方向奔跑着。

风无碍与叶观林站在人群中，看得一惊一乍，手心里全是汗。

这时，青云路上有一个玉色的身影，引起了众人的注意。那是一个齐人的十岁少年，不知何时走了上去，不知不觉竟走了两千多级台阶，他步子不徐不缓，神态轻松，甚至能时不时听到他发出的“嘻嘻”笑声。

青云路的精神打压不停，少年的步履也不停，他好似天生与外界隔绝，又好像没有将旁人、旁物、旁事放在心上，他自顾自地走着，一步一步靠近终点。若是青云路说得多了，他便“嘻嘻”一笑了之。

“嘻嘻~”

“嘻嘻~”

“嘻嘻~”

真是叫人叹为观止。莫非他的耳朵与众不同，旁人听到的是恶语，他听到的却是良言？

人群中，有眼尖的认出少年衣服上柳叶状的标识，惊叫出声。

“那是钟山柳家，柳三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