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神箓 第1章 善有恶报

在三千大千世界中，有一个称“元”的小世界，那里环境恶劣，生存条件艰苦，所以人们都热衷于修仙，只盼哪天侥幸修成正果，得证大道，羽化登仙，离开这个小世界，去往更大、更好的世界。

此时，元世界的历法已经来到了九千八百三十三年——名为“祁元”的时代。距离上一次六疆大战，天道封神已经过去了一千年。这一千年来，六疆休战止戈，万物得已修养生息，逐渐恢复往日的兴盛与繁荣。

在东边日轮初升之地，有一片辽阔的丛林大陆，是为艽疆。适逢春季，林中花草树木复苏，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拔高，对外膨胀。

唰唰唰……枝条与枝条互相交握；

哗哗哗……叶片与叶片密集堆叠。

很快就织成了一个高达数百丈的绿毯，将日轮投射而下的光线遮得严严实实，人走在林中，即使是白昼，也如同身临暗夜。

微晞中，有一道白色的身影在踉跄徐行，她手中拄着剑，身上带着伤，脚下步子虚浮。血腥味引来林中觅食的兽，陆续潜伏在山道的草丛后、灌木中，大树下，一双双蛇的、虎的、猪的异色之瞳在她周围闪烁。

除此之外，高大的榕树上，枝繁叶茂间，探出一只青面獠牙的面具，面具下一双阴冷的眼睛，也盯上了这名独行的白衣女子。

当山道上蛇一般的过山藤缠上女子时，潜伏在暗处的兽类迅疾出动，齐齐向她扑去。同一时间，戴着面具的人从树上落下，挥着一把鬼头刀，落地时已将蛇、虎、猪斩杀。

“多谢。”白衣女子抛下感谢，继续向心中的方向蹒跚前行。

面具人额间的三朵云纹火焰凑近，忽而出掌将她打晕，扛起她，向密林后的一个小村庄飞身而去。

小村庄名为献羊村，有一百五十三口人，现下都被九名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神秘人，围在了村中的祠堂内。

“诸位大人，咱们献羊村世代修持善道，最是与人为善，与世无争，有什么事情您尽管说，咱们一定尽力去办，没必要这样劳师动众，会吓到小孩子的。”村长叶荃德挺身与面具人交涉。

“我今日前来，受命寻一件宝物，十三年前遗落在了贵村，若是完璧归还，便好聚好散，若是拒不交还，你们今日也就活到头了。”发话的是面具人首领，他的额心有三朵云纹火焰，其余人的额心处，只有一朵云纹火焰。

“敢问是何宝物？”

“神栖珠。”

村民们一阵交头接耳，频频摇头：“山猪就见过，神器猪不曾见过哪。”

“我有当年拾珠人之画像，你们将此人交出即可。”面具人说着，手中一幅卷轴缓缓打开。

画中是一名大约十岁的女童，头上梳着两条麻花辫，身穿釉蓝大襟窄袖上衣，品红过膝裤，中间系一条杏黄腰裙，手腕和脚踝上还套着八宝葫芦铃铛。背景是秋日的山道，远山有绽放的大片紫薇花，女童的脸上挂着温顺的笑意，眼睛大而懵懂。

“……这不是小风吗？”

村民们一阵窃窃私语，猜测是村中收养的唯一风姓女童，遂向她的养母叶荃婵确认。

“没错，是咱们的小风，这么说起我有印象了。大约是十三年前的秋天，小风带回一个木盒，说在山道里遇到了伤重的修士，临终托她把木盒带给春江花月楼的知事。咱们村长还夸过小风呢，说她此举是大善，支持她将木盒送回去，后来小风还借此机缘进了朔阳派。说起小风，我已许久未见，也不知她在朔阳派修行得怎样了？”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就有面具人扛着一名白衣女子走了进来，一直走到祠堂正厅中央，将肩上的女子抛在了地上。

“哎呀~”白衣女子痛醒过来，四处张望，当她看清眼前面容时，眼中盛满了泪水。

“阿姆~荃德叔、荃凯叔、荃桓叔……”她轻唤众人的名字。原来她便是当年画中之人，风姓的女童，风无碍。

“小风？”众人欲上前相认，却被一把明晃晃的鬼头刀隔开。

“风无碍，交出神栖珠，便放你们一条活路！”鬼头刀的主人冷然开口。

风无碍愤世疾俗一笑：“反正我已一无所有，想要什么尽管拿去，便是这条命也无所谓。”

鬼头刀转而架到了叶荃婵的脖子上，面具人狞笑：“你一介朔阳派弃徒，丹田虚空、行将就木的废物，自然无所谓，但是这些人的生死也无所谓么？”

风无碍环视眼前面露惧色的父老乡亲，回想自己的种种遭遇，忽然放声大笑，转而又潸然泪下。

“呵呵呵……十三年前，你们处心积虑，用一个破木盒来骗我，让我以为是自己的善行得到嘉许，获得朔阳派的入门资格。可是等我进去之后，又设局使师门将我逐出，待我回来，又设局逼我交劳什子神栖珠！甚至我的金丹被挖走，也有你们的一份助力吧？只是直到现今我都想不明白，这样反复戏弄我，于你们究竟有什么好处？”

风无碍说完，心中生出一死了之的念头。她先是郑重地向叶荃婵磕了三个响头：“阿姆，小风有负你的养育之恩。”转而又向村民们重重一叩首：“对不起，小风有负诸位的守望之恩。”

待一切完成后，她勉力站起，奋力向最近的廊柱撞去，却被面具人及时拉住，反手摔回地上，迅速挑断了她的手脚筋。

“想死，也要等交出神栖珠再死！”

为首的面具人率先拔剑刺死叶荃婵，其它面具人随之对村民们展开厮杀，一时间，祠堂里血肉横飞，哀嚎一片。虽说献羊村的村民也有修为，但他们信奉的是善道，修的是心，并非术法，战力极低，他们的抵抗在面具人眼里，如螳臂当车，不值一提。

风无碍躺在血泊中，肝肠寸断，却无能为力。

尸山血海里，有视她如己出的养母，有教她启蒙识字的先生，有督导她修行的村长，还有陪伴她成长的儿时玩伴，这里的每一个人，每一张脸，都曾经给予过她温暖，所以她才要强撑着回来，看他们最后一眼。

没想到就是这贪心的一眼，给献羊村带来了灭顶之灾。

“最后一个了。”有面具人从供桌下拉出一名少年，将鸣蛇鞭套上他的颈项，作出一副随时要扯断的样子。

“交出神栖珠便留他一命。”为首的面具人回到风无碍面前，抬脚踩在她了无生机的脸上，声音清越中带着蛊惑。

风无碍张口呕出一口血，裂嘴苦笑：“我若是有，早就拿出来了，何必等现在，你不如杀了我痛快！”

为首的面具人来到少年跟前，拍了拍他呆滞的脸：“记住，是她的自私害死了你，害死了你们全村人，你到了地府下面，记得同他们说，要怪，怪她。要恨，恨她。要报仇，下辈子！”

少年的头颅被鸣蛇鞭扯断，骨碌碌滚到风无碍眼前，毫无生气的黑瞳瞪着她，仿佛真的有千言万语的仇怨。

“为什么拿我当杀人的幌子？你明知道我没有神栖珠，为什么要杀害他们？他们安安分分地呆在这个村子里，修着毫无战力的善道，于人于事，没有半分威胁，为什么连一点活路都不给他们？！”风无碍拼着满腔怒意，用尽最后的力气控诉。

“因为他们本来就该死。”为首的面具人轻描淡写回应。

可是，有谁生下来就该死？！

风无碍怒气攻心，连连吐出好几口心头血，最后一口与别不同，红中透着丝丝缕缕神秘的蓝。

为首的面具人，连忙从怀中掏出巴掌大的白玉盘，施了个法诀，血液中的蓝升腾而起，最后凝为一颗小而透明的蓝色泪滴，正好嵌在玉盘的凹槽里。

“这不就是神栖珠么，你若早些交出来，这些人不就能活命了，我说得没错吧，是你害死了他们。”

“怎么会？什么时候在我体内的？我怎么不知道？原来是我，害死了阿姆，害死了所有人，传承几百年的善道之村，最后竟毁在了一颗劳什子珠上面！早知如此，十三年前，在山道上，我就该一刀扎死那个托付的人！”风无碍陷入癫狂，完全感受不到周遭悄然升起的熊熊烈火。

十名面具人已离去，祠堂的周围被烈火包围，火势越烧越旺，跳跃的火舌将祠堂正厅中，悬挂的巨幅“善”字吹落，轻巧地盖在风无碍的眼前。

“呸！什么狗屁倒灶的善，我信善，到头来却被自己行过的善害死了；献羊村的人世代修善，却到死都等不到善报！”风无碍恨恨地将口中的血沫吐在“善”字上。

“若有来世，我定要当那生杀予夺的恶人！将百无一用的善踩在脚下！哪怕是堕到九重炼狱，也要一层一层爬回来，啖仇人鲜血，噬仇人骨肉，若有违背，粉身碎骨，永坠阎罗！”有黑色的火焰自风无碍周身燃起，如冤魂，如厉鬼，如滔天的恨意……黑火越烧越旺，大有压过周遭红色烈火的势头，它贪婪地吞没一切，包括那幅盖在风无碍身上的“善”字。

笔画中古老的咒术被破除，到此一游的化身被灼伤，遥远的神灵感念到熟悉的气息，电光火石间，一串神秘的咒语自他唇间溢出，一刹那天地变色，物转星移，时间又回到了故事的初始……

加油啊！小风，不要放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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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善有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