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路的小厮往堂内柜台看去。
牙行的这些牙人惯会看人下菜碟,见林姝带着仆人,柜台后走出好几个人,同时来到她身前。
“这位夫人好,请问可以帮您做甚?”其中一个人抢着开口,另外三人便没再说话。
第一次来这种牙行,林姝也不知道这四人都过来是何意。
这时王嫂子在她身侧,用手挡住嘴小声说:“二娘子,选一个即可。”
原来如此,这是抢着揽客呢,林姝点了最后边那个:“我跟这位说吧。”
之所以选这个,是因为这个眉眼最是清正,他的长衫虽洗的发白,但整齐干净,袖口边还出现了一个不慎明显的补丁,补丁缝合的极好,倒是跟绣上去的花样子一般,竟不难看。
被点到这人目露惊喜,其他三人眼里带了失望,不过碍着店里的规矩,三人拱手告辞,没有纠缠。
等他们走后,这人拱手行礼:“夫人,在下何连生,还请二楼详谈。”
何连生带路,林姝跟着他往楼上走。
二楼是一个个小包间,林姝跟他进了其中一间,包间里有一个桌案,上有笔墨纸砚,还有两三张椅子,再无其他。
包间外廊道尽头有候着的小厮,见他们进了包间,马上让人准备茶水。
“夫人请坐。”何连生坐了一个请的手势,“请问夫人是要作何?”
林姝坐下后说:“我夫君四月要府试,我想找一间离府试考场近些、干净清幽的宅子租上三月。”
“何某先在这里恭喜夫人夫君通过县试。”何连生拱手行了一礼,“夫人对宅子大小,以及租金有何要求?”
“宅子有一间书房、两间卧房、一间厨房即可,最重要的是离得近,干净、安静,这种宅子租金大概在几何?”林姝问。
何连生露出了然的神态:“每年府试,考场附近的好宅子越来越少、越来越贵,夫人您来的算早的,我手里正巧有几家专门做这个营生的宅子,位置近、环境好,与您说的都相符,租金价格不一,七两到十三两皆有,马上可以看房。”
不愧是专门做房屋的牙行,效率还挺高,不过今日肯定是不成了。
透过窗户眼见太阳要落山,林姝想了想说:“你们明日最早几点能去看房?”
“最早辰时初便可以。”何连生十分高兴,这单有希望。
辰时的话也就是早上7点,看房尽量快些,争取一个时辰内看完,九点以后再去拜访张淑慧的高堂,时间倒是赶得上,她点点头:“好,明日辰时去看房。”
何连生拱手:“还望夫人莫怪,敢问夫人家住何处,若是离着府衙不远,夫人可直接在家等,在下过去找您即可。”
这问题还真把林姝问着了,她真不知道林家具体位置,转头看向身侧站着的王桂香。
王桂香会意跟何连生说:“主家离府衙倒是远了些,但是正巧牙行去往府衙要路过,福瑞街林宅,可知晓?”
“自是知晓,那夫人明日便不用来回奔波,我去您家门外候着即可。”
何连生听到她住的地方更是恭敬,府衙在正北,考场便设在府衙偏西不远处,这福瑞街虽然离着府衙有些路程,可也在西北城的范围,西北城的住宅区,大部分住的是非富即贵之人。
“行,那便如此说下,告辞。”这样更省事了,一件大事有了眉目,她心里松快了一些。
再没去别处,直接坐马车回了林家,正好赶上张淑慧他们回来吃晚食。
大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一边吃着饭,林姝把看房子的事说了。
林远志听完说:“既然要看房,便让张全跟着去,他对这边的房子和租金比较了解,以防牙人和房主联合骗人。”
“多谢姐夫。”林姝道谢。
“哪里,小事罢了。”林远志继续吃喝。
张淑慧听他们说完才开口:“姝姝,你可有在府城置产的打算?”
这个事倒是她一直在计划的,她思索了一会说:“倒是有这个打算,我最开始的计划便是来府城置产,府学资源更好些,因着阿衍拜了师父,这计划便搁置,到了上个月又变了。”
张淑慧停下筷子:“发生了何事?”
林姝也放了筷子,说:“阿衍四月府试,按着阿衍师父的想法,不出意外是没问题的,过了府试便是童生。”
“我也只是说我打算,姐姐、姐夫莫笑我和阿衍自大,明年是科举之年,师父觉得阿衍可以,便让阿衍明年参加院试,过了院试便是秀才。”
“明年是科举之年,八月乡试秋闱,考上了便是举人,考不上便要再等三年,师父说阿衍的根基还是太弱,需要好好打磨一番,便让他等上两年。”
“师父之前本打算今年离开书院归家,可为了阿衍,去年年底决定再带他三年,等他考完了乡试再走,如此的话,我当时想若一直在县城,到时直接去京城,便没了来府城的打算,可谁知上个月底出了变故,先生的身体突然不大好起来。”
林远志和张淑慧惊讶,他们没听说书院山长出什么事啊。
两人疑惑的看向她。
看见他们疑惑的表情,林姝给他们解了惑:“倒也无大碍,只是突然胸口闷,恰好年底老家来了人,来看师父的时候带了府医,府医看了后只说是这些年心神劳累过度,需得好好养着。”
“如此一来,自然是没心神再教阿衍,师父在府学有旧友,正在跟旧友联系,等阿衍考完院试,便去府城读书,等下届科举。”
“算来算去,至少要三年,且还不知能否顺利考过,如今看来,确实要来府城置产了。”
“原是如此。”林远志松了口气,他们跟林姝交好,自然希望她越来越好,无甚大事倒也让他们放了心。
张淑慧点头:“等上三年也无妨,妹夫年纪不大,正好把学识积累一番,若是你要置产,知会我一声。”
知晓林姝不是爱占便宜的人,用着自家县里的铺子一直过意不去,她现在手里也有了银钱,所以林姝要置产,张淑慧没打算掺和自家私产,怕她还要苦心找借口推脱。
停顿了一瞬张淑慧接着说:“置产是大事,到时知会我一声,我让我爹娘帮着看看,他们毕竟对府城熟悉。”
明白她是好心,林姝笑着说:“知晓了,四月我来府城陪阿衍,考完等结果要到中旬末,想来我有将近一月的时间在府城,很是充裕。”
“好。”张淑慧见她一切有自己的安排,没再多话。
第二天辰时初,吃了早食,林姝带着王桂香和张全出了门,还是昨日的小厮,已经赶了马车在大门外等着。
左右看了一眼,林姝看见何连生赶着一辆驴车,在旁边巷子口打瞌睡,听到响动刚刚醒过来。
这人看见他们后,赶紧起身醒了醒盹,牵着驴走到跟前。
“夫人,早,我在前面带路,辛苦小哥在后面跟着。”何连生拱手说。
“好,一大早辛苦了,带路吧。”见小厮要拿脚凳,王桂香要扶自己上马车,林姝没用扶,一步跨上了马车,“不必拿脚凳。”
王桂香也跟着上了马车,张全坐在了小厮旁边。
驴车和马车缓缓走起来。
这个时辰,街道两旁的摊子早已支起来,卖吃食的摊子边,大锅升起袅袅水汽,早饭的香气彼此交织,若是饿着肚子走在这里,真真是要遭大罪。
此起彼伏的吆喝声络绎不绝。
“肉包子、大肉包三文一个大肉包。”
“馄饨、扁食、面条嘞。”
“炸糕嘞,炸糕。”
“野菜、野菜,刚采来的新鲜野菜。”
……
穿着粗布麻衣的贩夫走卒,身穿普通衣衫来采买的百姓,亦或者衣着更加齐整的各家管事下人等,出现在眼前,这便是人间烟火气。
他们每个人脸上的表情不一,有人过的苦,有人过的好,大家都在为了自己的人生努力着,细细看来,每个人眼眸深处都带着对美好生活的渴望。
林姝掀着帘子,仔细的看着,心中无限感慨,果然不管到了哪个时空,不管到了哪个朝代,老百姓身上总是有这种生生不息、坚强不屈的奋斗精神。
马车走了多久她便看了多久,无论何时何地,她都会被这种朴实无华的人间烟火气所感动。
马车走着走着,喧嚣被抛在身后,越来越安静,街道两边摆摊的渐渐消失,早起采买的管事和下人,带着来送货的人往自家后院走,林姝心里暗暗想着,这应该是离开“商业街”往住宅区走吧。
大概一刻钟后,马车停下。
马车停稳,王桂香撩开帘子,请林姝下车。
林姝完全没有扶着东西,轻轻一步便下了马车。
这轻巧的样子,不知情的还以为她走的平地呢。
这时何连生栓好了驴车,走过来说:“夫人,这条街便是文昌街,与府城设的考棚只隔两条街,走路过去半刻钟足矣,今日要看的宅子,有三座是在文昌街,有一座是在隔壁的文曲街,我们从这里开始看可好?”
“这名字听着很是吉利,行,便从这里开始看。”这里环境很不错,安静、干净、宽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