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有时[日久生情] 第8章 008

牙牙学语开始，丁浅在语言表达上就要比同龄人有天赋。

那时候张初华刚接初一，晚上没有太多时间陪她，总是将个小广播塞她手里让她自己听着玩。

玩着玩着，张初华陡然发现她的女儿居然会跟着歌曲哼哼，喜出望外之余当即就给报了早教课。

果真如她所想，小姑娘爱上唱歌，后来一发不可收拾，几乎达到迷恋的地步。

张初华一直没有干涉，直到女儿表示高考毕业想走这条路，她才如梦初醒，亲手断了女儿的念头。

如今，丁浅安分守己做了护士，张初华跟前她是乖乖听话的好女儿，张初华一旦离开她依旧我行我素，骨子里那点桀骜不再遮掩。

就她今天这身打扮，张初华若是看到指不定得气成什么样，更不用提她还站在台上，身处酒吧。

“老板娘的专场，唱什么歌她说了算。”丁浅戴上麦，眼神下沉，嘴唇划过麦克风，“一首蔡健雅《越来越不懂》送给大家。”

/

不夜城。

周黎安发现陈越要给他接风的地方是酒吧之后，扭头就走。

“别呀哥，来都来了，就当放松嘛！”陈越死乞白赖，拉着周黎安的胳膊不肯松手。

不是非要带他来这，而是听江洛说丁浅那姑娘今天会来，陈越又不想错过和表哥的聚会，这才咬咬牙，拉着一向不爱热闹的表哥来了这里。

“放松的方式有很多，你知道我不喝酒。”周黎安态度坚决，全身气压都堆积在脸上，分明对他的行为感到生气。

陈越知道不打招呼不对，无奈之下，他苦苦哀求对方，“哥，我都定了位置，别让我被人笑话，行吗？”

“我发誓，只要你说走我保证先你一步起身，求求你了。”

周黎安万分抵触，碍于陈越一番好意，只能皱着眉头随他一块进去。

里面比想象中安静。

轻柔的歌声从台上传来，周黎安恍惚产生了某种错觉。

陈越和江洛熟，早早定下一处雅座。

“得不到的就更加爱，太容易来的就不理睬……”唱到这句，周黎安刚好抬头，这一眼他看到台上站着的正是白天被病人夸红脸的小护士。

她闭着眼，浑然不知他来。

越靠近雅座灯光越发暗淡迷离，周黎安选了处侧边的位置坐下，目光至始至终没有离开。

陈越见他已有几分兴趣，于是凑过身解释自己要来这的真实目的。

“哥，其实台上这姑娘是我们一朋友，难得能来，就想着让你过来一块凑凑热闹。”

“朋友？”

“你看我这记性。”陈越猛拍一下脑门，“这家酒吧的老板娘跟我是朋友，台上唱歌的是她高中同学。她妈妈不同意她唱歌，这等人走了才过来。”

联想起那天电梯里，丁浅低声细语的说话声，周黎安当时还以为她是在哄不被认可的男朋友。

他认定她这个年纪会做出格的事情，却怎么也不知道她会走上舞台。

一首歌已经结束，台上的姑娘调整一下耳麦，开始唱另一首抒情歌曲。

“她挺会唱歌？”蓦地，周黎安问了这么一句。

陈越点好酒水又特意给周黎安点了杯气泡水，听见对方问话，没多想拼命点头。

“那可不，你别看她一副文文静静的样子，唱起粤语歌真不赖，有机会听到你就明白了。

周黎安没办法把“唱歌不赖”和眼前的姑娘联系到一块。

他的理念里，歌声动听的姑娘家应当恬静优雅，身处闹事仍当处事不惊，而不是像她这般将自己放任其中。

就她身上这件长到膝盖的吊带裙子，周黎安就根本想象不出为什么非要在里面套上一条牛仔裤，还是肥到能塞得下两个她的那种。

正经姑娘可没她这么闹腾。

“哧。”微不可闻，周黎安扯了下唇。

/

江洛早早就注意到陈越今天带了朋友。

碍于要招呼客人，她忙了半天才得空。

“不介绍一下？”江洛自来熟，见旁边有空位一屁股坐下，饶有兴致地盯着两人。

“我表哥，周黎安。”陈越介绍：“上回你不是托我打听上海最好的心脏方面的专家？喏，我表哥就是。”

江洛记着丁浅的话，并没有把两人有过争执一事告诉陈越，目光在周黎安身上转了一圈，她半开玩笑说了句“好巧。”

好巧她才刚刚知道丁浅和这位周主任是同事；好巧丁浅人就在台上；好巧……待会儿估计会有好戏可看。

周黎安却从这两个字上听出些其他意思。

若是猜的没错，小护士肯定把什么话都告诉了对方，或许还在背地里将他骂的狗血喷头。

想到外表文静的姑娘发起火的样子，周黎安嗤之以鼻，不自觉抿了口气泡水。

“你表哥看起来不像会来这种地方的人。”无人察觉时，江洛推了推陈越。

“我表哥正经人。”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们不是正经人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察觉周黎安起身，陈越眼神连忙跟过去，“表哥，你不会真要走吧？”

“洗手间。”

周黎安一离开，陈越也不打算藏着掖着，开口替哥哥说好话：“我表哥这么多年的学术研究可不是盖的，要像我们整天吃喝玩乐，这成就天上能掉下来？”

江洛不置可否，满脸不服气，“你就直接说古板得了，还省得我听你长篇大道说一堆有的没的。”

“你非要这么理解也行。”

两人还没争出个谁胜谁负，丁浅已经从台上下来，一屁股坐在周黎安刚刚坐过的位置上。

江洛“呀”了一声，正要开口，身后已经传来声音。

“这是我的位置。”万分熟悉，冥冥之中有股阴魂不散的错觉。

丁浅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她扭过头正要出声，陈越已经先一步走到周黎安面前。

“浅浅，给你介绍一下，我表哥周黎安。”

丁浅：“……”

江洛：“……”

周黎安：“……”

三人均无反应，陈越以为自己介绍的不够详细，于是勾住周黎安的脖子，笑说：“上回你不是让江洛问我专家的事情，怕你心里过意不去我就没说，其实给你们找的人就是我表哥！”

这哪是过意不去这么简单？

丁浅吞了吞口水，把满肚子的心思都给压了回去，她怔怔看着对方，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好巧啊，周主任！”

“嗯。”

这是一张圆形四人位的雅座，对面已经被陈越和江洛占着，丁浅硬着头皮往旁边挪了挪挨着周黎安。

“是吧，是不是挺巧？”陈越举杯建议，“要不我们走一个，为再次相遇干一杯！”

四人当中，只有陈越真心实意感到高兴。

至于其他三人，除了丁浅和周黎安，就只剩下江洛一个人在认真看戏。

三人毫无反应，陈越一头雾水，无知的表情并不是装的，“哎哎哎，我说你们三个怎么回事，我刚刚没说话吗？”

他碰了下江洛面前的酒杯，“你，作为老板娘，不应该顾全大局招呼好我们这帮朋友？”

“还有你浅浅，你说说看，多久没来了？”

江洛抱着双臂不说话，目光来来回回投在对面两人身上。

气氛诡异，丁浅又做不到再装不认识，她伸手指了指旁边给陈越解释：“陈哥，我们认识。”

“我知道啊，你带阿姨去他那里看病当然认识了。”

“不是，我是说…我们现在也认识。”

“什么？”

“我跟周主任目前在一个科室，而且…还是同一个班。”

陈越彻底傻眼。

他的视线停留在丁浅那张画了浓妆的脸上，嘴唇一张一合，好半天才支支吾吾开口：“敢情你们合起来逗我呢？”

“陈哥，我刚知道——”

“你呢？”

江洛耸耸肩，“比浅浅早半小时。”

“哥！”陈越气得直跺脚。

“现在知道很晚？”周黎安在三人的注视下，淡定地喝了口气泡水，眸光瞥到一旁，小姑娘眼里亮晶晶的，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

“我不管，今天你们都要补偿我！”

“免单，够不够意思？”

陈越得寸进尺，“不够，再来一份三文鱼奶油意面。”

“服了。”江洛抛去一记白眼，回头问剩下两人，“你们呢，吃点什么？”

这话放在任何一位询问者身上都很正常，偏偏丁浅觉得别扭。

你们？

越听越有种她跟周黎安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我不太饿。”

“那周先生——”

江洛注意到周黎安杯子里的气泡水几乎见底，试探性问：“再来杯气泡水？”

周黎安点点头，“谢谢。”

三人面前都是果酒，丁浅盯着周黎安面前的气泡水出了会神，这时候陈越没话找话主动说起：“我哥酒精过敏。”

“那他来这里——”

“陪我消遣。”

丁浅撇撇嘴，还真是没想到。

陈越不以为然，“你饭不吃酒没喝，好意思关心你们周主任？”

他边吸溜着意面，边打趣丁浅，“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变瘦的秘诀没告诉我们？”

“陈越，面也堵不住你的嘴是吧？”江洛往他心口捶去一拳，口气极冲，“净往人伤口上撒盐好玩吗？”

“不好玩不好玩。”陈越作出求饶状，一言不发闷头吃面。

“没事。”丁浅替陈越打圆场，“江洛她逗你的，别当回事。”

周黎安意味深长地喝着气泡水，目光从对面两人脸上划过，再不经意落到旁边的姑娘身上。

干坐着属实难受，这时候台上的男主唱在cue她，丁浅顺势起身，脱离了这种略显局促的聚会。

重新回到台上，气氛陡然开始热闹，敌不过台下熟客闹腾，丁浅和那位男主唱一块唱起了情歌。

本本分分的姑娘有一天若是变得全然陌生，不是失恋就是长大，周黎安在丁浅身上完全没看到这两点，反而心中只想到另一个非常贴切的词语——小魔女。

从微信上那个坏笑的卡通人物开始，周黎安就产生过质疑。

如今，台上眯着双眼尽情释放天性的样子，倒让这一切更加合理。

周黎安合理怀疑，丁浅骨子本就是自由生长的藤蔓。

偏执，洒脱，不愿被任何事物给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