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一路 第15章 第 15 章

青帷马车载着楚云瑶消失在夜色中，也带走了水池边最后一点令人窒息的温度。花园里只剩下冰冷的寂静，以及那两道隔着几步距离、却仿佛隔着万丈深渊的身影。

宗泽誉的手还僵在半空，指尖残留着方才几乎触碰到楚云瑶衣袖的虚幻触感。而此刻，那抹月白的身影，却被另一个男人以极其强势的姿态带离。一股混杂着震惊、失落、屈辱和熊熊妒火的洪流在他胸腔内猛烈冲撞，几乎要将他强撑的理智焚烧殆尽。膝盖处那顽固的疼痛此刻也变得格外清晰，如同跗骨之蛆，嘲笑着他的无力。

他猛地收回手，仿佛被烫到一般。脸上所有因楚云瑶而流露出的脆弱和痛楚瞬间被冰封，重新覆上属于储君的、拒人千里的冷漠面具。他甚至没有再看月洞门下的司马璇兰一眼，仿佛她只是花园里的一尊摆设。他转身，步履因膝盖的刺痛而显得更加僵硬微跛，却异常坚定地朝着水榭旁的小书房走去——那里有他刚刚取出来、尚未看完的几卷边关军报。

“站住！”

司马璇兰冰冷的声音如同淬毒的箭矢，再次撕裂了沉寂的空气。她几步上前，挡在了宗泽誉的去路上，华美的宫装因急促的动作而微微起伏。她的脸上没有了方才在众人面前的雍容华贵，只剩下被彻底忽视和羞辱后的愤怒与不甘，那双美眸死死盯着宗泽誉冰冷无波的侧脸。

“太子殿下！”她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带着压抑不住的委屈和质问，“臣妾究竟做错了什么？！自嫁入东宫，臣妾恪守本分，敬您如天，从未有过半分逾矩！为何……为何您要如此待我？视我如无物，弃我如敝履？！”

宗泽誉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他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司马璇兰因愤怒和委屈而涨红的脸上。那眼神里没有温度，没有愧疚，只有一片深沉的、化不开的疲惫和一种近乎悲悯的疏离。

“你没错。”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彻骨的疲惫，仿佛每一个字都耗费着巨大的心力，“错的是孤。是孤……自己的问题。”?他移开目光，再次投向书房的方向，那几卷军报仿佛成了他唯一的救赎，“让开。”

“你自己的问题？”?司马璇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拔高了声音，尖锐刺耳，带着浓浓的嘲讽和怨毒，“呵！好一个你自己的问题！恐怕是楚云瑶那个贱人的问题吧？！”

“贱人”二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宗泽誉最敏感的神经上！

他猛地转过头！那双一直沉寂如死水的眼眸瞬间爆发出骇人的寒芒！冰冷、锐利、带着足以冻结灵魂的杀意！他一步上前，快如闪电，在司马璇兰甚至来不及反应之前，一只冰冷有力的大手已经如同铁钳般，狠狠攥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呃啊！”?司马璇兰痛呼出声，脸色瞬间煞白，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瞬间化身修罗的男人！

宗泽誉的脸近在咫尺，冰冷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眸死死锁住她，声音低沉得如同来自九幽地狱，每一个字都带着彻骨的寒意和警告：“你——不——配——提——她——的——名——字！”

那强大的压迫感和手腕上钻心的剧痛，让司马璇兰瞬间被巨大的恐惧攫住！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强烈的屈辱和疯狂的嫉妒！她看着宗泽誉眼中那为了另一个女人而燃起的、足以毁灭一切的怒火，心底最后一丝理智彻底崩断！

“我不配？！”她疯狂地尖叫起来，眼泪汹涌而出，混合着扭曲的怨恨，“她楚云瑶就配了？！她就是个惺惺作态的贱人！装出一副楚楚可怜、冰清玉洁的样子！过去勾引你，让你为她抗旨下跪，落下这跛腿的毛病！如今呢？当着我的面和你眉来眼去还不够！连才进京几天的镇南王段霄也勾搭上了！刚才在水池边，那副欲拒还迎、梨花带雨的样子，不就是做给男人看的吗？！她就是个水性杨花、人尽可……”

“住口！！！”

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暴怒吼声打断了司马璇兰恶毒的咒骂！

宗泽誉眼中最后一丝理智被彻底焚毁！巨大的愤怒和心痛如同火山般爆发！他抓着司马璇兰手腕的手猛地用力，不是将她拉近，而是带着一股狂暴的、无法抑制的力道，狠狠地将她甩了出去！

“啊——！”

司马璇兰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在巨大的力量下完全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冰冷坚硬的金砖地面上！华丽的宫装被撕裂，沉重的凤冠歪斜，几缕发丝狼狈地散落在她因疼痛和惊恐而扭曲的脸上。她摔得极重，臀部、手臂和手肘传来火辣辣的剧痛，让她蜷缩在地，一时竟爬不起来。

宗泽誉看都没看地上狼狈不堪、哭喊咒骂的太子妃一眼。他胸膛剧烈起伏，眼中是骇人的赤红，额角青筋暴跳。他死死攥着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响声，仿佛在极力克制着更可怕的冲动。

“疯子！”?他对着地上那个身影，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冰冷的字眼，带着极致的厌恶和鄙夷。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转身，拖着那条因愤怒和用力而疼痛加剧、微跛得更加明显的腿，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背影决绝而孤绝，仿佛身后不是他明媒正娶的太子妃，而是一堆令人作呕的垃圾。他径直走向小书房，砰地一声关上了厚重的门扉，将太子妃凄厉的哭喊和咒骂彻底隔绝在外。

“楚云瑶！你这个贱人！我不会放过你的！宗泽誉！你混蛋！你不得好死……呜……”?司马璇兰伏在冰冷的地上，华丽的衣裙沾满尘土，精心描画的妆容被泪水糊成一团，发髻散乱，狼狈不堪。手腕和身上摔伤的地方剧痛难忍，但更痛的是被当众（虽然此时只有零星几个躲在远处角落、吓得瑟瑟发抖的宫人）如此羞辱和抛弃的绝望与恨意！

她哭喊着，咒骂着，声音嘶哑凄厉，如同厉鬼。心腹宫女闻声终于惊慌失措地跑过来，七手八脚地想将她搀扶起来。

“滚开！都给我滚开！”司马璇兰疯狂地挥打着试图扶她的手，眼神怨毒地盯着那扇紧闭的书房门，仿佛要将那门板烧穿，“楚云瑶……段霄……宗泽誉……你们都该死！都该死！！”

她的哭喊咒骂在空旷的花园里回荡，充满了绝望和毁灭的气息。而书房内，一片死寂，唯有书案后那个紧握拳头、浑身散发着冰冷戾气的背影，显示着那平静表面下，翻涌着怎样滔天的怒火与无法言说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