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魂落魄的苏慕松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安国公府的,他踏进自己的院子时,萧洛尘正与长孙晨浅坐在树下喝茶。
一时间,苏慕松有些恍惚,若不是看见端端坐着的长孙晨浅,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这两日经历的都只是一场噩梦,萧洛尘从来就没有中什么噬心蛊。
苏慕松俯下身去,端详着萧洛尘,只见他除却脸色苍白似乎并无异常
“洛尘,你好些了吗?”
萧洛尘淡然一笑,答到
“让你担心了,我只是太累了,贪睡而已。晨浅你说是不是?”
长孙晨浅附和着说道
“没错,我开个方子,你照着方子调理,不出十日便能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
苏慕松猜想是长孙晨浅用了什么法子让萧洛尘醒了过来,但是并没有告诉他蛊毒的事,这倒是让苏慕松感到庆幸,他原本也打算,如有可能便瞒着萧洛尘的。
“我去看看不忆,听说他守了我一夜,怕是也吓坏了。”
待萧洛尘走远了,苏慕松这才向长孙晨浅问出心中的疑惑
“晨浅,洛尘他醒了,是不是你已经解了他的蛊毒?”
虽然觉得不可能,然而,人一旦对什么有了执念便免不了生出些痴心妄想。
“多谢你看得起我,我倒是想解这蛊,可惜我没有这本事。”
说到此处,长孙晨浅也不免沮丧,她成名日久,连定王那沉睡了十五年的乳母都能使之起死回生,然而对于蛊毒,她能做的却实在有限。
“那洛尘……”
纵然长孙晨浅见过病患无数,但回想起方才萧洛尘蛊毒发作时那痛苦的模样,仍免不了胆寒。
“唉……他是疼醒的。”
苏慕松脑中闪过王峥说的话,心中一阵酸痛
“他中的果真是噬心蛊吗?”
“嗯。”
原本长孙晨浅也不能断定萧洛尘究竟中的是什么蛊,但是萧洛尘自昏睡中疼醒,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病态,让她确定了萧洛尘中的就是噬心蛊。
“看来你已经找到施蛊的人了。”
“找到了,但那人说此蛊没有解法。”
“倒也在意料之中。”
“那接下来该如何?噬心蛊发作,便是疼也要将人疼死的。”
一想到萧洛尘要每日都遭受噬心之痛,苏慕松便后脊发凉。
“我会写信给师兄,向他请教是否有解此蛊的方法。若是无解,那便只能去闯群仙汇盗雪蟾蜍了。”
“你师兄远在羽枫,这书信再快,一来一回也要耽搁不少时日,我们便只能干看着洛尘受苦吗?”
苏慕松心中憋闷无可发泄,一拳打在树干上,霎时间鲜血直流。
长孙晨浅看着自残的苏慕松,连连慨叹,原以为十年的光阴已经将他的心打磨得坚硬又圆滑,然而一旦事关萧洛尘,他与十年前相较,倒是没有什么长进。
“你知道方才洛尘和我说了什么吗?”
“说了什么?”
“他请我不要告诉你,他已经知道自己身中蛊毒之事。原本我不明白为什么,但是看到你这副模样,我便明白了。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苏慕松冷静下来,叹了一口气,答到
“他不想看到我方寸大乱,也不想我活在懊恼不安中。只要我以为他不知情,那么为了顾着他,即便是装,我也会装作一切如常的样子。”
“你明白便好。我给洛尘施了针,虽说不能解他的蛊毒,但是也可让他感受不到疼痛。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他也会因此逐渐丧失五感,且由于蛊毒仍旧会发作,因而他的身体也会日渐衰弱。”
苏慕松闻言,唯余沉默,无力感席卷而来,瞬间便将他淹没,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等着长孙晨浅师兄的回信了。
萧洛尘如今身中蛊毒,或许只剩三个月寿命,且随着时日的推移,五感将会渐渐丧失,如若看不到王家的覆灭,那么他便死不瞑目,先前还可以等一等的事,现下却是一刻也等不了了。
于是乎,在开完宴席的第四日,萧洛尘与苏慕松便踏上了回赤霞山的路途。原本萧洛尘在离开之前要去拜会玉衡子,但到了碧云观却被告知玉衡子正在闭关,因此也就没有见到,只得带着遗憾离开了邕京。
萧洛尘经营赤霞山十年,若自己时日无多,那么回到青竹寨交代好后事便是必然要做的。
苏慕松挑了脚程最快的马车,因而当他与萧洛尘回到青竹寨时,铁山也将将好回来。
看到首领,铁山喜出望外,但是一见萧洛尘似乎比之先前在宴席上见到的又消瘦憔悴不少,面色惨白,双颊凹陷,心中又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首领为何回来的这样快?”
“心中牵挂寨里兄弟,所以便回来了。”
铁山看了一眼萧洛尘的马车,却发现除了苏慕松,里面并没有其他人。萧洛尘知道他是在找萧不忆,出言解释到
“不忆没有回来,我把他放在京都了。他这年纪该好好读书了。”
铁山闻言,不免一阵失落,萧不忆也算是他一手带大的,如同自己的亲孙子一般。自从知晓了萧洛尘的身份,他便知道,萧不忆大抵是不会回青竹寨了,毕竟有正经身份,又何必待在这山匪窝里呢。
“留在京都也好,不忆他那么聪明,留在京都定能有大出息。”
铁山嘴上这样说着,神情却是落寞和不舍。
萧洛尘舟车劳顿了这一路,到达青竹寨已然有些支撑不住了。
苏慕松一直关注着萧洛尘的一举一动,见他身形不稳,赶忙上前扶住了他,继而对铁山说到
“铁伯,这一路您也辛苦了,先回去好好歇息,明日再叙话吧。”
铁山也看出了萧洛尘的不对劲儿,便依言告辞了。
离开两月余,萧洛尘终于又回到了自己与萧不忆的家。
虽久未有人居住,但房间依旧一尘不染,看来李婶每天都有过来清扫。
一进书房,萧洛尘便看到了自己书桌上的那一封书信,是宁桢留下的。
苏慕松烧好了热水来给萧洛尘沏茶,却见他坐在书桌前出神,手中还拿着信件。
“是谁的来信?”
“是小桢留下的。”
一听是宁桢的信,苏慕松也好奇起来。
“哦?可有写他为何离开,又去了何处?”
“小桢回清宁了。”
“他是清宁人?”
“我当年在清宁的戈壁滩上捡的他。”
“可他为何在那个时候离开呢?”
“他是为了我。”
萧洛尘轻叹一声,继而说到
“小桢说,他是清宁图桑部的王子,当年部族内乱,他爹死于叛乱,他也因此逃亡被我捡到。先前他替我去会盟,遇上了他的舅舅。他舅舅要他回到部族,继承汗位,他当时并没有答应。”
萧洛尘如今回想,终于明白为何宁桢自会盟回来便心事重重,也明白了当初宁桢表明心迹时那句,他会做一辈子青竹寨的宁桢陪在萧洛尘身边是什么意思。
苏慕松听到这也了然了
“那他是听说了当年的旧案还差图桑部落的一份证词,所以才回去的?”
“嗯。”
正所谓无巧不成书,谁能想到,萧家因为王家和右相与图桑部落的勾结陷害而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但却是萧洛尘救下了他们的王子,而如今,为了平反当年的冤案,他们得以迎回王子,却又要将当年的盟友送上断头台。
无论如何,宁桢是不可能再回青竹寨了,如此一来,这山寨托付给谁便又成为了一个难题。
但留给萧洛尘的时间却不多了,三个月,安顿好青竹寨,他还要回到邕京城,看着王家迎接属于他们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