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的指尖在冰凉的数位屏上轻盈地滑动,像一位技艺精湛的冰上舞者,每一个动作都精准而优雅。
随着她手腕的微妙转动,一条流畅利落的线条跃然其上,精准地勾勒出男人清晰凌厉的下颌线。
那线条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锋利感,仿佛能割裂空气,正如屏幕前那个男人本人。
她微微眯起那双漂亮的杏眼,像一位最严苛的鉴赏家,端详着屏幕上即将完成的半身肖像。
内心的小剧场早已拉开帷幕,弹幕刷得飞起:
‘嗯,不错,下颌线的角度完美复刻,就是那种‘莫挨老子’的疏离感。不过这里阴影再加重一点,用更冷的笔刷,4号号的硬边笔,透明度拉到15%,更能凸显出高总那份刻在骨子里的、价值连城的薄情。’
她心念一动,画笔瞬间切换成柔和的喷枪。
小心翼翼地在男人衬衫领口下方晕染开一小片锁骨的阴影。
那阴影细腻而富有层次,让平坦的画面陡然生出几分暧昧的遐想,却又被他紧抿的薄唇和淡漠的眼神瞬间击碎。
美则美矣,毫无灵魂。
午后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慷慨地洒满整个书房。
空气中浮动的金色尘埃都清晰可见,像一群无声的精灵在舞蹈。
光线落在林清专注的侧脸上,为她白皙的肌肤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安静的、蝶翼般的阴影。
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一幅极为养眼的画面——英俊多金的男人坐在宽大的紫檀木书桌后处理着价值千万的公务,温柔美丽的女孩在一旁安静地为他作画,时光静谧,岁月美好,仿佛一首流淌的抒情诗。
只有林清自己知道,她心里正在上演一场单口相声,弹幕多到快要卡屏。
‘啧,这副皮相确实是顶配,女娲炫技之作。可惜长了张嘴,还会喘气,一开口就从九块九包邮的凡品升级为需要付费才能骂的至尊VIP。’
‘坐姿再保持十分钟,求求了,最好能直接僵住,方便我捕捉您那高贵冷艳、不食人间烟火的神韵。高总,为了艺术,请您务必牺牲一下,就当是行为艺术了。’
“下周六晚上空出来。”
高翊宸头也没抬,仿佛只是随口一提,低沉的嗓音瞬间打破了一室的安静。
那声音带着他惯有的、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每个字都掷地有声,敲在林清的心上。
林清握着笔的手稳稳当当,连眼皮都没多抬一下,仿佛没听出那语气里的专横。
她温顺地应道:“好的,翊宸。是有什么安排吗?”
她的声音轻柔得像一片羽毛,是她模仿了无数次、精心调制出的、他最习惯也最满意的语调。
甜美,顺从,毫无攻击性,像一只被驯养得极好的金丝雀。
“清颜下周回国,家里给她办了接风宴。”他终于从那堆厚重的文件上抬起眼,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却又像是透过她在看别的什么,一个虚无的、只存在于他记忆中的影子,“你陪我去。”
林清握着压感笔的指尖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瞬,指甲几乎要嵌进笔杆的软胶里,但屏幕上的光标却纹丝不动。
随即,那细微的紧绷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苏清颜。
这个名字像一枚投入死水里的石子,在她心湖里“咚”的一声,荡开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又迅速被更深的冰冷与死寂吞噬,归于沉寂。
来了。
剧情终于推进到正牌回国,替身该让位了。
她等这一天,其实等了很久。
她脸上适时地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混合着些许不安和全然顺从的神色,轻声说:“好,我知道了。我会准备好的。”
内心OS却已经在疯狂刷屏,字体加粗还带闪灯特效:‘明白,老板!需要我穿上那套月光女神限定皮肤吗?就是您白月光最爱的那身香槟色高定战袍?
保证给您演好这场替身与正主的世纪见面会,全程保持微笑,眼神里充满对正版的敬佩与祝福。
绝不抢了正版半点风头,争取做到让她如沐春风,让我自己像个会呼吸的背景板。’
高翊宸对她这副温良恭俭让的模样似乎很满意,那张万年冰山脸上竟难得地多解释了一句:“她性子比较单纯,刚回来,有些场合可能不适应,你多陪着点,别让她受委屈。”
林清在心里翻了个三百六十度后空翻式白眼。
‘听到了吗?正品是单纯,是易碎的琉璃,需要小心呵护。
我这个高仿A货就是皮实,是金刚不坏之身,专门负责挡枪和适应各种‘场合’。’
‘资本家果然最懂性价比,一个女朋友,既能满足日常审美需求,又能兼任社交助理和危机公关,一鱼多吃,真是划算的买卖。’
“嗯,你放心。”她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遮住眸底一闪而过的讥诮与冰冷的火焰,声音依旧软糯得像棉花糖,“我会照顾好苏小姐的。”
她会照顾好的。用最专业、最完美的姿态,扮演好一个懂事的赝品。
直到正主光芒万丈地登场,将她这个临时的替代品,彻底扫进历史的垃圾堆。
她甚至已经开始期待,那一天到来时,自己脸上会是怎样一副得体的表情。
她重新将注意力放回画上,画笔沾取了一抹深灰色,开始细化男人微蹙的眉心。
‘这里要画出一点不耐烦。对,就是这种全世界都欠我钱的表情,精髓抓得不错。’
‘还有这嘴角,总是习惯性地往下压着,显得格外不近人情。’
她一边画,一边在内心疯狂吐槽,仿佛这样就能将现实中那点微不足道的憋闷宣泄出去。
这三年,她早就习惯了。
习惯了他的命令,习惯了他的忽视,习惯了他透过她去看另一个女人的影子。
一开始或许还有过不切实际的幻想,但现在……
她看着屏幕上那张越来越传神,也越来越冰冷的脸,只觉得讽刺。
这张脸,是她维持生计的项目,是她观察人性的样本,更是她未来某场盛大行为艺术的核心素材。
就在她准备为肖像添上最后几笔,完成这幅高总生日纪念作时——
嗡——嗡——
高翊宸放在桌面上的手机,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
林清下意识地抬眼望去。
只一眼,她就看到屏幕上跳动着一个她未曾见过,却瞬间能猜到归属的名字——
【清颜】。
高翊宸几乎是秒接。
他原本冷硬的眉眼,在电话接通的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柔和下来,连向来紧抿的唇角都牵起了一个温柔的弧度。
“清颜?”他的声音是她从未听过的温和,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你那边应该是凌晨吧,怎么还没休息?”
电话那头传来轻柔的说话声。
高翊宸的眉头微微蹙起,语气带着不容错辨的关切:“又失眠了?上次给你寄的助眠香薰没用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已经站起身,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透露出些许焦躁,完全无视了正画到关键处的林清。
“别想太多,一切都有我。”他对着电话那头安抚,声音是前所未有的耐心,“航班信息确定后发我,我亲自去接你。嗯,房子已经按你喜欢的风格准备好了……”
他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渐行渐远,径直走出了书房,仿佛忘了这里还有一个人存在。
书房里瞬间只剩下林清一个人。
刚才还充斥着无形压力的空间,此刻安静得能听到窗外细微的风声。
她维持着执笔的姿势,一动不动。
阳光依旧明媚地洒在她身上,却仿佛失去了所有温度。
他记得她那里的时差,记得她失眠的旧疾,记得她喜欢的装修风格,为她准备好了一切。
而她在这里三年,他可能连她对百合花过敏都不记得。
过了好几秒。
她才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放下了手中的压感笔。
目光落在数位屏上。
那幅几乎快要完成的肖像画,屏幕上英俊的男人眉眼冷峻,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她。
不。
嘲笑着她刚才那一瞬间,竟然还会因为他这区别对待的、显而易见的温柔,而产生一丝可笑的、微弱的刺痛感。
真是……不长记性。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浅笑。
然后,她熟练地操作数位屏,将这幅名为《高翊宸》的半成品,拖进了一个命名为【项目素材】的文件夹里。
动作利落,没有一丝犹豫。
她看着那个文件夹,眼神平静无波,只在唇角牵起一丝极淡的、近乎冷酷的弧度。
紧接着,她移动鼠标,在文件名上轻轻点击。
唰唰几下,将原本的文件名删除。
然后,敲下了几个新的字,作为这幅画作的新标题——
【素材编号001:弃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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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最后一幅生日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