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禾刚跑出院门,就察觉到他追了出来。不过,他并没有阻拦她,而是一直跟在她身后不远处,跟着她一起跑出里弄,跑过几条街,最后随她在河边停了下来。
苏禾气喘吁吁地望着平静的河面,她的身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是她知道他就站在她的身后。她努力平复情绪,在心里准备好了要说的话,转过身去看着他,平静的心情瞬间又翻涌了起来,原本准备好的说词全都说不出口了。
江远征一步步靠近苏禾,用手摸了摸她被打得肿胀的脸:“我们去饭店找点冰块敷敷,顺便再吃点东西。”
苏禾始终低着头,不说一句话,他也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不动,苏禾刚好能看清他胸前的部队番号和名字——第十九路军,第78师第157旅第六团,第一营营长,江远征。
“江远征。”苏禾抬起头望着他。
“嗯?”江远征低头看着她。
“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
苏禾不再说话,而是默默地盯着他。
江远征顺势揽住她的腰,将她搂进怀里,居高临下地俯视她的脸,令他窃喜的是她这一次没有做任何挣扎。
苏禾之所以放弃挣扎,是因为她意识到,在绝对悬殊的力量和身份阶级差异之下,任何抵抗都是毫无意义的。她索性自暴自弃,任由他来欺辱自己。她倒要看看当一个女人在完全失去反抗能力的时候,一个男人究竟能坏到什么程度。
江远征却把她的不抵抗看作是索吻,按耐不住地吻上了她的嘴唇。她紧闭着嘴唇不做任何回应。他又把这看作是她紧张的缘故,将她抱得更紧,用舌头撬开她的嘴唇、牙齿,缠绕和吮吸她的舌头。但不管他怎么努力,她的舌头始终也不做任何回应,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和羞辱。
江远征睁开眼睛看她,发现她半睁着眼睛,眼皮微微下垂,眼神冰冷、痛苦、绝望。江远征有些慌了,抱着她不知如何是好。
苏禾微微仰起头,冰冷又嘲讽地看着他:“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你就这么不喜欢我?”
“我从来没有说过我喜欢你。你凭什么就觉得我一定要喜欢你?”
“不喜欢,你也是我的!”江远征恼羞成怒,又狠狠地吻了上去,并将手伸进了她的衣服。
苏禾感觉到了他在发狂,他的舌头,他的手,他的身子都在发狂。但她依旧不做任何抵抗,也不做任何回应。过了一会儿,她感觉到他的动作舒缓了下来,并发出了沮丧又无奈的叹息声。苏禾突然觉得自己赢了,尽管她的身体正在遭受他的凌辱,但他的精神正在遭受她的凌辱。她发出了轻蔑的笑声。
江远征被她这轻蔑的笑容刺激地更加发狂了,撩起她的袄裙。苏禾握住他的手,用一种轻贱的笑容看着他说:“长官,您待会儿结束的时候,麻烦记得把一千块钱给我妈。”说罢,苏禾就松开了手。
江远征感到心被刀刺了一般,缩回了手,拉下她的裙摆,替她重新整理好被他弄乱了的上衣,低声下气地哀求道:“我们能好好聊一聊吗?”
“说吧。你一千块钱想买我多久?一次两次?还是一个礼拜一个月?还是你觉得我不值钱,一千块钱想买一年、两年、三年?”
“你别这么说。我不是要买你,我是在追求你。”
“你这不是追求,你是在强迫,耍流氓,□□!”
“什么□□不□□的,我抱你,你不反抗,那不就是愿意吗?”
“你是一个男的!你比我强壮,比我有力量!你还有枪,我反抗有用吗?”
“你可以告诉我你不愿意啊。”
“我没有说过吗?从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说了我不愿意!我一直在说我不愿意,你听进去了吗?”
江远征感到既难过又恼怒,想要辩解,却又无言以对。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看出来了。”苏禾伤心又愤怒地继续说道,“你看出来我是穷人家的孩子,所以你觉得我可以随便欺负。”
江远征想要解释。但苏禾没有给他机会,激动地继续说道:“你今天又亲眼看到了我的家究竟有多穷多不堪,你确定了我的父母不能为我撑腰,你就觉得我更好欺负了!你可以毫无顾忌的,光天化日的,在这里把我□□了!”
“我没有......”江远征变得柔软和愧疚起来。
“你有!你有!你有!”苏禾激动的落了泪,“你就是觉得我们穷人家的女孩可以随便玩弄!”
“我没想玩弄......”
“如果我是富家千金,某个高官的女儿,或者是某个大学教授的女儿,你还会这么轻浮的对我吗?”苏禾愤怒地打断了他,“我是穷,我也没有靠山,但是我也有尊严,有灵魂,有人格,不是你们有钱有势的人的玩物!”
苏禾宣泄完心中的委屈和愤怒,泪水就如溃堤的河水,越淌越多。
江远征心疼极了,掏出丝绢给苏禾擦眼泪。苏禾倔强地别过身去,不让他碰自己。江远征转而又把丝绢递给她,她也不要,就用自己的袖子擦眼泪鼻涕。
江远征看她真是又可怜又好笑,耐心等她止住了眼泪,再绕到她的正面,蹲下身子,保持与她同样的高度,平视着她的眼睛:“对不起,我给你造成了这些想法,是我做得不好。我刚才不该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对你做那些事。但是我发誓,我这么对你,不是因为你穷,也不是因为你没有靠山,是因为我就是这个么个人。都是我的原因,都是我的错,跟你没有关系。而且,不管是富家千金还是高官的女儿,我对待她们的方式和对你都是一样的。我甚至对你更有耐心,她们没有谁像你对我这样,不是冷淡就是凶。”
“我没求你对我有耐心!”
“嗯,我自愿的。因为我真的非常喜欢你,在我心里,你比那些富家千金和高官的女儿都宝贵。”
苏禾得到了安慰,情绪稍缓,但依旧不肯原谅他,冷着脸转过身去凝视河面。
江远征又绕到她的正面,蹲低着身子看着她的眼睛:“苏禾,我没有欺负你,我要是想欺负你的话,刚才就不会收手,我是真心的。”
“你不是真心的!我妈说结婚的时候,你完全懵了。你根本就没有认真考虑过你的行为,你只是在满足你的征服欲。”
“我承认我是还没有考虑到结婚的事情,是现在时代不一样了。大家都讲恋爱自由,婚姻自由,得先恋爱才能知道能不能结婚啊。我不能一上来,看见一个小姑娘长得漂亮,就说结婚吧。”
“我和静笙就是以结婚为前提才开始恋爱的!”
“那你的意思是,你要先跟我谈结婚再恋爱是吗?”
“我的意思是我有自己的结婚对象,你不要再骚扰我了!”
江远征缓缓挺直了身子,看着平静的河面,调整好了挫败的心理,再次看向苏禾问道:“说实话,你想成为音乐家吗?”
苏禾被这突转的话锋问得心头一惊,她下意识地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却选择了沉默。
“苏禾,你一定要知道,出身贫寒没有关系。”江远征继续说,“外国有很多音乐家都出身贫寒,但他们通过自己的努力,最后都成为了音乐史上非常伟大的音乐家。实际上,你如果想成为艺术家,那贫寒的出身将来还可能转化成你艺术上的财富。”
“我不可能成为音乐家。”苏禾有些恼怒地说。
“有什么不可能的?你才十九岁,你的人生还没有真正地开始。人生很漫长,只要你足够有野心,你有的是时间去成为你想成为的那个人。”
“我没有时间。”
“你有。只要你不再把别人放在自己之前,把自己的野心放在第一位,你就会有大量的时间。”江远征说,“苏禾,你一定要明白,如果没有人有能力托举你的野心,你就要变得足够野蛮。不要顾及别人的感受和看法,不要负担别人的命运,把自己的命运永远放在第一位。让自己的野心和**野蛮生长,你的人生才会变好。”
“你锦衣玉食的大少爷,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们穷人连饭都吃不上,连书都读不起,还怎么......”
“我供你读书,我管你吃饭穿衣。”
苏禾心动了,这个诱惑对她来说太大了,但很快她又恢复了理智和警惕:“我不用你供。我靠自己打工也能读书,我明年就能去参加复旦大学的招生考试。”
“你为什么要去考复旦大学?”江远征不解地问,“不会是因为你那个小男友在复旦吧?”
“对!我就想跟他读一个学校,这样我们就可以天天见面,怎么了?”苏禾赌气说。
“你读书就是为了谈恋爱?你就这点出息?亏我还以为你想读书是为了追求理想,是为了成为音乐家。还说我轻视你,欺负你,我看我是太高看你了,苏禾。”
“那真是对不起,让您失望了!”苏禾气鼓鼓地转身。
江远征把她拽了回来:“你知道现在上海音专,有多少从欧洲流亡过来的大音乐家在那里做老师吗?上海音专现在就是西洋音乐的殿堂。你要读书,就去这里读。”
“要你管!”苏禾甩开江远征的手,“我就不想读音专!我就想读复旦!”
“你不要这么敏感自卑,我刚才给你说了,要野蛮。人越是贫穷,越是没有靠山,越是不能用高道德和高尊严来掩饰自己的**和野心。别人不会因为你有高尚的品格而尊敬你,善待你,只会觉得你好欺负,然后利用你的品格和尊严来剥削你。你要让所有人知道你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俗人,想要从你这里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就必须先为你提供你想要的价值。”
“这个别人包括你吗?”
“对,包括我,包括你父母,弟弟妹妹,还有你那个小男朋友。”
“你有这么好心教我怎么对付你?”
“我不是在教你对付我。”江远征叹了气,“我是察觉到了你在自我抗争和自我毁灭之间挣扎。我不能看着你自暴自弃,自我毁灭,虽然你自毁的倾向更方便我占便宜,就好比刚才,我要是心狠一点......但是我不想,就像你说的,这样一点都没意思,也不美好。我希望你好,我们都好,这样才美好。”
“我考不上音专。”苏禾被他打动了,袒露了内心的恐惧。
“学!从现在开始就找个外国音乐家好好学,只要你有天赋,学几个月就能考上了,你要实在没有天赋,朽木一块,就当陶冶情操了。至于找谁,要花多少钱,你都不用操心,我都会处理好。你只要每天认真上课,好好练琴就行了。”
“你的条件是什么?”
“我没有条件,我就是希望你好。”
“提前说清楚,是什么?”
“我真没有条件......跟小男孩分了,做我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