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呀~~醒醒呀~~”飘渺的声音从云端传来。
柳墨台一个激灵活生生吓醒,周围什么都没有,他独立在一片虚无之中。
满头黑线。
他抬头看向天边。
“别玩了,这一听就知道是你……”
飘渺之音顿了顿,转而化实。
“你咋知道?”
柳墨台不语,抬头凝视,“凡其言怪语必是天道所为,天下苍生谁人有您如此清闲?”
天道扎心,郁郁不平。
弱弱辩解:“还是很忙的呀。”
柳墨台微眯双眼,问道:“为什么开换天大阵?又突然找我?”
窘迫如天道,它言:“不是我!但的确是仙人所为。我不想出面管他们。这并不重要。我找你也不是为了这事。”
柳墨台不接,咄咄逼人:“这换天大阵要把我们传到哪里去?”
天道犹豫,温吞道:“其实……是一个幻境啦……你们不会有事的……哎呀我们先不说这个了……天机不可泄露。”
“……”柳墨台深深的仰望苍穹,“你有的时候真的不像是个天道。”
“废话当然不像了。”天道可能真的在云端翻了个白眼吧,“我的存在不是你可以想象的,或者说我是整个宇宙的天道,是万物的起始,并非你们此间一方小天地的天道。这不还指望着你给我打工吗?”
“不干。”柳墨台扭身就走。
“不要,这可由不得你的。”伴随着天道这句,柳墨台感觉身上有什么东西被抽走了,凝神之下竟然看不出一点。
旋即,还没反应过来,混沌就消失无踪,柳墨台再次醒来。
这一次是真的醒,他来到了换天大阵的目的地——天道所解释的幻境。
头像炸开一样的疼,身体虚弱的快要无法掌控。
转瞬千里,加上被迫进入幻境,都给柳墨台带来了一定的损伤。
好在周围还比较安静,柳墨台一看,是一处客房。
自己周围倒是不见银翎,这个不见,不仅仅是人,还是痕迹。
他心下一沉,虽然天道说过没有问题,但他多年来始终如一日的谨慎早已深入骨髓。
照理说,两人同一时间同一地点遇上的换天大阵,在阵法没有丝毫出错的可能性下,他面前摆的只有两种可能。
其一,这处幻境中有银翎所认识的熟人,所以自然而然发配至熟人身边。而且,是全幻境中他最熟的人。
其二,这并非普通幻境,而是令人窒息的蜉蝣极境,蜉蝣蜉蝣,朝生而暮死者也,这幻境也大抵如此。简而言之就是:变幻莫测。时间空间万般无序,混沌初开,上一秒与下一秒,全部取决于幻境主的心思。
而今,柳墨台所识之人中,仅有一人可做到如此地步,那人正是老国师。
他当初也被卷入那场幻境,亲眼目睹无数达官显贵死于其中,幸而老国师并不想杀死自己,否则他竟找不到丝毫办法活着走出幻境。
时至三千年后的今日,依旧不行。
故而,柳墨台略略休息,随后披衣束发,拿好所带物品,转身下楼。
这处客栈位置应该比较偏僻,一楼零星有几个客人,店小二正手撑柜台,毫无形象的嗑着瓜子,半边隐没在阴影下。
柳墨台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他偏头转向窗外,嘴角勾着一抹若隐若现的微笑。
正好,它们在过节。
“客官,在看什么呢?”店小二拿着份菜单来了,神情却是止不住的高傲。在他心目中,眼前之人看着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飘渺若尘,实则白衣素雅,就两个字:没钱。
柳墨台毫不在意,装着世外高人的模样,继续看向窗外,忽视递到手边的菜单,引诱,“外头的红色绸缎还是那么飘逸,真是熟悉的氛围啊。”
店小二“啊”了一声,果不其然上了钩,“这众神节历来不都是这个样?客官你……不会没来过吧?”
这钩……脱位了啊。
柳墨台内心一紧,这店小二必然不对,太过谨慎了,真像是藏在暗处的眼线。
他转过头,继续凝视窗外,似是不想搭理这冒昧的店小二。
此刻,不回答显然才是最好的回答,说得越多错的越多。
可店小二显然疑心不消,眼珠子滴溜溜滚上两圈,问道:“客官从何而来啊?想必对这儿不熟悉吧。”
柳墨台内心叹息,果然,在这儿等着呢,这句可不得不答了。
“曾与故人一同游经此地,犹记当初红绸飘飘的场景,甚是怀念,这回又见,便想歇下脚玩上几日。”
他的神色陷入回忆的慨叹,过了会儿,他随手一指,装作感兴趣的模样,“我见那处仙气飘渺,亭台楼阁独独立于高峰之上,可俯瞰全城美景,不知好不好玩?”
店小二的眼里精光闪过,迅速掩饰下去。
若非柳墨台一直暗地里盯着他看,可能就要忽略了。
只见这店小二更个没事人一样,还保持着刚刚的姿态,装作不经意的回答道:“那边?客官你可别吓我,这地儿可不是我等可去的地方,不怕被大妖杀掉吗?”
柳墨台眼神微眯,这店小二可不简单啊,看似回答了他的问题,实际真真假假,那边有什么一概不说,他到现在只打听出了现在是“众神节”这一个确切消息。至于山上,估计大妖是真,杀人是假。真是绵里藏针,一个不慎就会掉入沟底啊。
而且,还被怀疑了。
他彻底转向店小二,无悲无喜,一派平和,冷漠而自然的说,“我走了。”
似是对店小二的不实诚充满着排斥。
语罢,柳墨台踩上幻云清步,一瞬抵达门口,眼看着就要留下清白背影潇洒而去,坐实世外高人之身份,谁知一股千斤重压淋头而下。
一瞬间,步底青烟尽皆散去。
柳墨台眼尾余光瞥向屋内,一手扶住脸,眉头深深皱起。
脚下不停,往无人的街道继续走。
他终于明白哪里不对了!这里竟然聚集了各式各样的妖族,刚刚那千斤重压之后,武功被封,形体显于突然浮出的面具之上,无可换,无可藏。
只有背对众人,快速离开。
突然,柳墨台脚步一顿,街上怎么会没人?怎么可能没人?这……他们要瓮中捉鳖,明显是清场了。
什么时候?难不成除了这店小二背后还有人通风报信?
这小小一客栈真的是危机重重啊……
柳墨台拔腿就跑。
往山的反方向跑去。
七把暗器破风而来,直对面门。
柳墨台旋身,四把暗器飞空,回踢,其余三把击落在地。
他神色一凝,可恶,被拖住了。
暗处人影攒动,十个黑衣人呈包围的趋势挡住柳墨台。
任凭心中警铃作响,柳墨台自知已经失了先机,在这见鬼的突如其来的面具之前,他还随意的谈笑风生,不急不缓,底气自在心中。
可惜,现在武功被封,他必须仅凭招式打败他们。
整整十个。
场面仅仅僵持了片刻。
对面开始了试探。
三个黑衣人呈包围趋势往中间冲来。
柳墨台随手一挥,就地取材,红绸若猛烈的鞭子,又若狠辣的毒蛇,游走在微不可查的空隙间,以极其诡异的走位,反手缠住三人的脖子,毫不费劲的若利刃般绞杀三人,顿时,身首分离,血光冲天,分不清是血还是红绸。
暗器适时补向柳墨台。
他侧身一翻,躲了大多数暗器,手中红绸甩出残影,呈盾牌式以游龙的姿态环绕身周,以一种独特的韵律挡掉暗器。
突然,他回手一翻,借力踩着绸缎飞上空中。
西南侧,仅有一人。
他手中绸缎用扫尾的姿势裹着利刃扫向周围,自己不由分说横批那人面门。
那人接下这一脚,微压身子。
就是现在!柳墨台蓄力冲向那处空当。
“唰”的一声,什么时候?颈侧有血滴落。
柳墨台赫然回身,一双冷静阴沉的竖瞳盯着他,眼里闪着冰冷的锋芒,还有一丝玩味。
这一丝玩味在四周满地尸首之下更显怪异。
柳墨台来不及多想,扔下红绸转眼隐没在身前小巷。
心头的血都凝固了,他乍然意识到,最后那一把暗器……有毒。
柳墨台脚步不停,脚下回旋改往他真正想去的山上跑去。
身后,黄金竖瞳依旧紧盯着他。
他喃喃道:“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又骤然变幻脸色,仰天抱怨:“可惜了……要不是怕他搅局,真想留他一命,压到地牢里,榨出他的一切,哈哈哈哈。”莫名转为狂笑。
阳光照在他脸上,蛇鳞面具显得没有温度。
一旁店小二从客栈出来,小心翼翼跪在血泊中,温顺的模样与浮现在他脸上的狼头面具形成鲜明反差。
在无人可见的角落中,店小二,哦不,改口狼小二可能较为合适,正紧盯着地面,流露出一抹局外人的冷笑。
“我走了。”没有温度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狼小二忙不迭地起身相送。
那人走到一半,突然说,“你暴露了。”
狼小二冷汗刷的一下就下来了,双腿不可抑制的颤抖。
“罢了,跟我走吧。”蛇鳞面具淡淡的说。
狼小二大松一口气,反反复复说着感谢的话语,在那人背过身后,眼中闪过一丝微妙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