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苏蔓在剧烈的眩晕中缓缓睁开眼,视线如同漂浮在迷雾中,模糊得令人窒息。后颈隐隐作痛,被重物砸下的余韵还在,她忍不住苦笑,心想,这一下,是奔着要她命的劲头吗?
浓烈的酒精味窜进鼻腔,混合着古龙水的残味,是陈屿常用的香水味。
视线终于聚焦,熟悉的吊灯,奢华的装饰,这是陈屿的卧室,一个她从不踏入的地方。
她想动,却发现自己的四肢被绑在床柱上,舒展成一个屈辱的“大”字。
“醒了?”
陈屿带着醉意的声音响起,他倒骑着橡木椅,双臂交叠搭在椅背上,衬衫领口大敞,露出被酒气熏红的锁骨。
他脚边滚落着三四个空酒瓶,其中一瓶轩尼诗的水晶瓶还在晃悠。
“陈屿,”苏蔓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放开我!”
“我知道吗?”陈屿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声响,“我太知道了!苏蔓,你处心积虑这些年,把我,把整个陈家当猴耍!现在,该我问问你,你到底想干什么?!”他俯身,强烈的酒气带起一股令人窒息的风。
苏蔓偏头躲开,发丝黏在汗湿的颈侧,心下一片寒意:“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他一把抓住她的下颌,强迫她看向自己,“那些黑料!那些媒体!还有乔丽丽!都是你安排的吧?啊?回答我!”
苏蔓迎上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知道此刻示弱只会助长他的气焰,她扯出一个冷笑:“是,都是我做的。”
陈屿诧异,没料到她会如此干脆地认下,几秒钟的寂静后,他突然咆哮出声:“明明是你做的!可我妈!她把我像条狗一样锁在家里!她让我想,让我好好想我错在哪了!我想了,我不停地想,用力地想……我想到啦!从你嫁进来那天起,不!从你当年逼我退学那时起!你就在算计我,对不对?!你一门心思想嫁进陈家,就是要毁了我!”
他甩开她,起身粗暴地脱掉皱巴巴的外套,随手扔在地上,又将领带从领口抽出,动作带着急迫。
领带尾梢垂落,划过床上人的脚踝,苏蔓明显瑟缩一下,像被什么阴毒的东西舔过一般。
“我以前是怕你,但现在我明白了,苏蔓,你没什么可怕的,你不过是被家族抛弃的可怜虫!!现在,你落在我手里了!”
领带顺着身体的曲线继续划过,最后停在她的眉心上。
“我真的很讨厌你这双眼睛,”他将领带覆上她的眼睛,声音里带着病态,“总是像看垃圾一样看我,”黑暗中传来他病态的低语,“我这辈子最想的,就是挖掉你这双眼睛。”
世界陷入黑暗,感官被无限放大。
苏蔓能清晰地听到他粗重的呼吸掠过耳畔,感受到他灼热的视线流连在皮肤上。
“你知道吗,上学时,我暗恋过你,”他的声音忽然变得飘忽,像是喝醉后的呓语,“你比周扬漂亮,骄傲,明媚,像天上的星星......只要你当时对我笑一笑,哪怕只是点点头,我怎么会......怎么会去碰她那种货色?”
“可是你!”话到此处,他突然双手掐住她的脖颈,指尖疯狂地收紧,声音扭曲变调,“你为什么要欺负我?!为什么要喜欢顾常念?!他有什么好?!一个不知道从哪个阴沟里爬出来的穷酸货!他连给你提鞋都不配!”
窒息感汹涌而来,肺部空气急剧减少,苏蔓在黑暗中拼命挣扎,右手的绳结在挣扎中竟意外松动了些。
她要激怒他,分散他的注意力,为自己争取时间和机会。
“所以你强/奸了周扬,还嫁祸给顾常念?因为你嫉妒他?陈屿,你真是没救了!”
“我没有!我没有!!”他像是被戳到痛处,尖叫着松开手,随即又一巴掌狠狠扇在她脸上。
火辣辣的疼痛从颧骨蔓延到耳根,苏蔓舔了舔破裂的嘴角,“你有!”她在黑暗中继续冷笑,“知道吗?周扬后来生了一个女孩!钱可以让她的父母闭嘴,但那个孩子,就是你们陈家这辈子都洗不掉的原罪!她会长大,会时刻提醒你,你,陈屿,就是一个卑劣的强/奸犯!”
“不,不可能,”陈屿的声音颤抖,逻辑开始混乱,“我每次,都戴了套的,怎么会……”
苏蔓精准地抓住他话里的漏洞:“你承认了,你承认是你强/奸了周扬!”
“臭娘们!你诈我?!”陈屿反应过来,羞恼交加,彻底暴怒,带着破釜沉舟的劲头,“是!我是上了周扬!那又怎么样?!但顾常念的死跟我没关系!”他俯身,对着她耳朵低吼,“是你!是你觉得他脏了,不想要了!是你苏大小姐先起了玩弄他的心,又因为他跟周扬的传言,逼得他走投无路!是你是你!!是你杀了他!!”
“陈屿,你该死!你害了周扬,害了顾常念,也害了我,你有今天,完全是你的报应,你知道跟你上过床的那些女人都怎么评价你吗?他们说你每次都要靠吃药才行,说你......”苏蔓不停地用语言刺激他,用以拖延时间挣脱束缚,好在,绳套又松开一寸。
“闭嘴闭嘴闭嘴!”陈屿按住脑袋突然狂笑起来,声音里带着彻底的癫狂,他突然冷静下来,一双眼睛贪婪地盯着她的身体,“苏蔓,你那么在意周扬跟我的孩子,口口声声说是我的原罪,不如,你也给我生一个?用你的肚子,来装我们陈家的原罪?啊哈哈哈哈哈!”
他冲到床头柜前,癫狂到几乎颤抖地拉开抽屉翻找。很快,他拿出一个一次性注射器和一个小玻璃药瓶。
“你想干什么?!”苏蔓看不到他手里拿的东西,但直觉告诉自己,陈屿已经疯了。
陈屿撇着嘴,晃了晃手里透明的液体,眼神因狂热而充血,“这个,这就是当年,周扬把我当成顾常念那个杂种的原因啊......”
“什么意思?”
陈屿熟练地掰开药瓶瓶颈,用针管抽出无色液体,“就是这么小小的一瓶,管你多么清高,最后都会变成离不开男人的荡/妇......现在,你也来尝尝这个滋味......”
不等她反应,陈屿已经扑过来,按住她的手臂,尖锐的刺痛从肘弯传来,冰凉的液体被强行推入血管。
几乎在同时,苏蔓右手终于从绳套中彻底挣脱!
但一股诡异的燥热也瞬间从注射点炸开,迅速流向四肢!
意识被拉扯着坠入深渊,一段她最不愿面对的过往,瞬间变得无比清晰。
......
七年前,她最初注意到顾常念,源于一种恶劣的趣味。
顾常念温柔,干净,成绩优异到在学校里一骑绝尘,周身散发着一种格格不入的完美。
而苏蔓,对这样“完美”的东西,总有一股按捺不住的破坏欲。
于是,她开始有意无意地逗弄他。
她会故意碰掉他的文具盒,看他默默弯腰去捡;会抢走他正在看的书,胡乱翻几页,再塞回他手里,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会在篮球场边,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喝剩一半的矿泉水塞进他怀里,看他耳根红透又不敢推开。
她乐此不疲,像逗弄一只乖顺又漂亮的小狗。
直到某个雨天,她一个人站在校门口,他突然把伞塞到她手里,自己冲进雨幕。
看着他湿透的背影,苏蔓第一次感到心慌,这场单方面的戏弄,好像悄悄变了质。
她开始介意。
介意总找他问题的女同学,介意运动会上给他递毛巾的隔壁班女生,介意任何出现在他身边的异性。
传递东西时短暂碰到的指尖,拥挤人群中他下意识护在她身后的手臂,还有一次在海边,她故意跳上他的背,他踉跄一下,然后稳稳托住她。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她能感受到他灼人的体温,以及他红得几乎要滴血的耳垂。
这些让她心跳失序的瞬间,都因为周扬被打破。
当苏蔓在精神病院,看到周扬被绑在床上,手里死死攥着顾常念衬衫的纽扣时,当看到周扬见到顾常念的照片就开始疯狂大叫时,愤怒、嫉妒、还有被愚弄的难堪,烧光了她的思考能力。
所有的暧昧,所有未曾言明的小心思,在那一刻,全都变成了尖锐的讽刺。
生日派对上,面对顾常念表白,苏蔓只觉得恶心。
“喜欢?”她打断他,“顾常念,你只是我养的一条狗。”看着他血色尽失的脸,她心中涌起快意,“狗,要怎么跟主人相爱?”
她朝身后挥手,早就摩拳擦掌的霍之洲等人冷笑着围上。
拳头落下,他没有挣扎,只是用那一双干净的眼睛,无措地望着她。
......
恨意与愧疚,在药物催化的燥热下奔腾!
就在陈屿伸手想来碰她脸时,苏蔓忽然睁眼,抄起床头的台灯,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陈屿的太阳穴狠狠砸去!
一声闷响。
陈屿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身体一僵,直挺挺地滑倒下去。
苏蔓剧烈喘息着,药效让视线模糊,身体深处涌起一阵阵陌生的空虚和渴望。
她不敢耽搁,挣扎着解开束缚,连滚带爬地摔下床。